樵夫的草鞋陷入鬆軟泥土時,整座蒼梧山突然震顫著蘇醒了。山脊褶皺如同巨龍翻身般隆起,千年古鬆的根係破土而出,在晨霧中扭結成血管般的網絡。他懷中那枚青銅道種突然變得滾燙,表麵篆刻的紋路竟與山體脈動產生共鳴——每道山棱滲出暗金色黏液,這些玄黃母氣帶著刺鼻的硫磺味,將觸碰到的蕨類植物瞬間晶化成翡翠雕塑。


    \"娘子...這定是你顯靈了...\"樵夫顫抖的指尖剛觸及道種,山腳下五根纏繞著太古血紋的石筍轟然破土。石筍表麵流淌的液態時間折射出七彩光暈,晨光穿過其中竟在地麵投下星圖投影。他踉蹌後退時踩碎了晶化的蕨葉,碎屑迸濺的脆響驚起林間寒鴉,飛鳥掠過石筍的刹那羽翼突然石化,墜地時碎成三百六十顆青銅算珠。


    千裏外的長安城正在經曆詭譎黎明。欽天監的銅鑄渾天儀突然逆向旋轉,二十八宿銅獸掙脫榫卯躍上屋脊,朝著蒼梧山方向發出金屬嘶吼。老監正跌坐在青磚地麵,手中龜甲灼燒出\"芻狗\"卦象,卦火點燃了他的灰白胡須:\"天道將傾...\"嘶吼未落,簷角銅鈴盡數炸裂,青銅碎片裹挾著血雨傾盆而下——那些雨滴觸地即化作三丈高的道種侍衛,玄甲表麵浮動著《噬情道典》的鎏金文字。


    蒼梧山巔,五根石筍已生長至雲端。樵夫被液態時間浸透的布衣正在褪色,露出胸膛處跳動的道種核心。當他試圖拔起陷入石縫的柴刀時,指尖突然傳來時空錯位的眩暈——石筍裂痕中噴湧的銀藍色時之淚,竟在林間匯聚成倒懸的銀河。河麵漂浮著無數記憶碎片:某個碎片裏,青年淩鴻正將軒轅劍刺入自己丹田;另一個碎片中,蘇瑤的情絲正被道種根係寸寸絞斷。


    \"這是...道祖的眼淚?\"樵夫俯身掬水,掌心的水紋突然凝固。倒影中浮現的不是自己滄桑的麵容,而是淩鴻剝離善念時的猙獰表情。未等他驚叫出聲,時之河突然伸出千萬條液態手臂,那些由時間法則具象化的觸須纏繞住他的腳踝,將他拖入河底弑道之刃的墳場。


    河底的時空亂流撕碎了樵夫的凡胎,露出內裏琉璃般剔透的善念道種。億萬塊弑道之刃的碎片自動拚合成荊棘王冠,每個棱角都映照著淩蕭斬殺淩鴻的血腥畫麵。當王冠觸及他額頭的刹那,蒼梧山巔的五指巨掌突然屈指成拳——山體崩裂的轟鳴中,地脈靈氣化作赤色狂龍直衝雲霄,在掌心孕育出啼哭震天的道種嬰孩。


    長安城的青銅雨愈發狂暴。道種侍衛的玄甲縫隙滲出猩紅血霧,霧中飄散著細小的青銅書頁。逃難的百姓驚恐發現,這些書頁觸碰肌膚便會烙下道紋——賣炊餅的王老漢右臂爬滿吞噬道紋,賣花少女的瞳孔浮現情道星圖。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正在生長血肉,鋪路石凸起成跳動的經脈,將奔逃的人群纏成供養道種的活體根係。


    欽天監地窖深處,老監正用斷甲劃開掌心,以精血繪製渾天星圖。當最後一筆勾勒完成,青銅算珠突然懸浮成陣,珠麵浮現出蘇瑤殘影的警告:\"掌紋逆鱗...\"話音未落,他腐朽的道袍無風自燃,灰燼中三百六十顆嵌著乳牙的算珠自動歸位,在虛空排列出蒼梧山巨掌的全息投影。投影中清晰可見,巨掌虎口處有片逆生的龍鱗,鱗紋正是淩蕭吮吸時之乳的定格畫麵。


    \"原來破局在此...\"老監正咳出帶著內髒碎片的血塊,用最後的氣力撞向渾天儀。銅獸嘶吼著吞下他的殘軀,二十八宿星軌突然倒轉,在天穹投射出血色箭頭——直指蒼梧山巔那尊逐漸凝實的擎天巨掌!


    河底蘇醒的善念樵夫已非人形。荊棘王冠的尖刺深深沒入顱骨,弑道記憶如同毒液侵蝕著善念核心。他抬手輕撫虛空,五根山巒巨指突然痙攣抽搐,掌心嬰孩的後背裂開十字血口——半截鏽蝕的軒轅劍緩緩抽出,劍身情道鎖鏈繃直如弓弦,每節鎖鏈都睜開猩紅的監視之瞳。當劍尖完全脫離嬰孩軀體時,蒼梧山脈轟然崩塌,飛濺的碎石在空中重組為淩鴻墓碑,碑文是用逆寫的《噬情道典》澆築而成。


    樵夫的指尖撫過冰涼的碑文,那些倒懸的文字突然活過來,毒蛇般鑽入他的七竅。善念道種超頻運轉迸發的光芒中,新生道種在蒼穹之頂完全綻放——花瓣是億萬把袖珍弑道刃,花蕊處的時空露珠裏,第千萬次弑父輪迴正在上演。他看見不同時間線的自己:有時是持劍少年,有時是機甲戰士,有時甚至是口誦真言的佛陀...每個\"淩蕭\"都在重複著斬滅淩鴻的宿命。


    當露珠中的善念道體被弑道刃貫穿時,整個凡人界突然坍縮成道種年輪。軒轅劍發出最後的悲鳴,劍身映照的真相令時空凝滯:所有星域不過是道種自噬的殘渣,那些輝煌的文明興衰,不過是養料消化時的能量漣漪。而在坍縮的奇點深處,兩枚青銅道種正悄然生根——它們的根係纏繞著淩蕭的乳牙與蘇瑤的情絲,葉片上稚童塗鴉般的木炭紋路,竟在混沌中勾勒出淩鴻從未示人的、帶著煙火氣的凡俗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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