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輝光,暗影潛蹤


    晨光漫過哈德遜河麵時,青銅樹最後的根須正化作流螢消散。


    艾琳的指尖還殘留著弟弟虛影的溫度,急救包裏的聽診器突然發出嗡鳴——那是紐約城蘇醒的心跳。


    三周後的感恩節清晨,艾琳在晨跑時被咖啡店櫥窗裏的新聞畫麵絆住了腳步。


    液晶屏裏循環播放著中央公園的航拍畫麵,記者正激情澎湃地介紹那棵\"百年不遇的發光菌群\",鏡頭掃過重新填平的地麵時,她分明看見自己沾血的發夾在土層深處閃爍。


    \"格雷厄姆醫生!\"實習護士追到急診室門口,懷裏抱著印有艾琳側臉封麵的《時代周刊》,\"院長說您該換掉這件起球的毛衣了,慈善晚宴的讚助商......\"


    艾琳將沾著碘伏的橡膠手套扔進醫療垃圾桶,消毒水氣味裏混入了走廊飄來的楓糖漿甜香。


    她望著窗外第五大道新掛起的萬聖節彩燈,那些骷髏頭裝飾在秋陽下顯得滑稽可笑。


    卡特上周發來的郵件還在手機裏閃爍——市政廳把青銅樹遺址改造成了許願池,遊客們正排隊往裂縫裏投擲硬幣。


    托馬斯的情況比她預想的更糟。


    當艾琳第四次敲開聖帕特裏克教堂側門時,發現他正蜷縮在告解室裏用拉丁語背誦《啟示錄》。


    月光透過彩繪玻璃在他脖頸處遊走,那道被魔王骨刺貫穿的傷口正滲出螢藍色液體。


    \"他們往許願池扔美元的樣子,\"托馬斯把止痛藥片咬得咯咯作響,軍用水壺裏的聖水晃出細碎波紋,\"像極了當年我們在耶路撒冷見到的朝聖者。\"


    這種帶著鐵鏽味的幽默沒能持續太久。


    當《紐約郵報》開始連載\"地鐵英雄\"係列報道時,麗莎·克勞馥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


    艾琳永遠記得那個暴雨突襲的午夜,這個紮著髒辮的姑娘舉著錄音筆衝進急診室,防水夾克上的夜光塗料在走廊燈下泛著詭譎的綠。


    \"格雷厄姆醫生!


    讀者都想知道您是如何用聽診器切斷惡魔動脈的!\"麗莎的雀斑在頂燈下跳動如星群,她變魔術般掏出一疊照片,\"看看這些靈異照片,時代廣場廣告牌出現血色掌印是不是某種預兆?\"


    艾琳的瞳孔猛然收縮。


    某張照片角落拍到了正在便利店買繃帶的托馬斯,他風衣下擺沾著的熒光汙漬,正是三天前他們在布魯克林橋洞對抗影魔時留下的。


    \"出去。\"她將手術剪重重拍在器械台上,金屬震顫聲驚飛了窗外覓食的鴿子,\"或者需要我教教你怎麽處理喉部異物?\"


    這種威脅在第二天就失去了效力。


    當艾琳結束長達十八小時的值班,發現麗莎正舉著長焦鏡頭對準醫院後巷——托馬斯倚著消防栓咳出的血沫在月光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老神父威廉的銀十字架懸在他額前,正將某種黑色絮狀物從傷口處緩緩拔出。


    \"精彩絕倫!\"麗莎的快門聲驚動了樓頂的烏鴉群,\"這就是聖水療法嗎?


    能不能詳細說說......\"


    托馬斯的匕首在下一秒擦著女孩耳畔飛過,釘穿了二十米外廣告牌上咧嘴笑的南瓜頭。


    艾琳看著他搖搖欲墜的背影,突然想起青銅樹崩解時那些唿嘯著升空的地鐵票據,每張泛黃紙片上都寫滿了求而不得的執念。


    衝突在感恩節前夜達到頂峰。


    當艾琳第三次掛斷麗莎的電話,急診室突然湧入二十名食物中毒的流浪漢——他們的嘔吐物裏漂浮著熟悉的熒光顆粒。


    在給最後一位病人注射解毒劑時,她聽見護士站傳來麗莎清亮的聲音:\"請問格雷厄姆醫生是在用聽診器監測惡魔心跳嗎?\"


    \"夠了!\"艾琳扯下聽診器砸在牆上,橡膠導管像垂死的蛇般抽搐,\"你們記者是不是......\"


    她的怒吼被突然響起的警報聲切斷。


    心電監護儀刺目的紅光裏,卡特發來的視頻正在值班電腦上自動播放:許願池底部的裂縫正在滲出藍綠色液體,某個酷似老神父威廉的身影正彎腰掬水。


    暴雨在午夜驟然而至。


    當艾琳衝進教堂地下室時,托馬斯正用繃帶纏住不斷滲血的右手,麵前攤開的《以諾書》殘頁上畫著銜尾蛇圖騰。


    老神父威廉站在彩窗投下的血月光影裏,掌心托著的聖餐餅浮現出地鐵線路圖般的裂紋。


    \"該來的終究躲不過。\"老人將苦艾酒倒入聖杯,酒液接觸銀器的瞬間騰起幽藍火焰,\"但要讓追逐光明的飛蛾改變方向,最好的辦法是......\"


    窗外突然炸響驚雷。


    艾琳轉頭望去,赫然發現麗莎正舉著防水相機貼在彩窗上,鏡頭蓋上的夜光貼紙在雨夜裏明明滅滅,像極了魔王心髒最後的跳動。


    威廉神父的銀十字架在雷光中折射出奇異的光暈,他凝視著麗莎鏡頭蓋上跳動的熒光,蒼老的喉結在誦經形成的褶皺裏滑動:\"孩子,明早八點帶著你的鎂光燈來,我們可以給你講個更精彩的故事。\"


    暴雨衝刷著教堂尖頂的滴水獸,麗莎的相機鏡頭蒙著水霧,卻清晰映照出老神父瞳孔裏旋轉的六芒星陣。


    艾琳的聽診器突然從急救包滑落,金屬盤撞在大理石地麵上發出類似編鍾的鳴響——這是三天前布魯克林殯儀館鎮壓屍變時,沾過冥河水的聽診器特有的共鳴。


    次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穿透百老匯劇院的霓虹燈牌,麗莎裹著印有獨角獸圖案的毛毯蜷縮在教堂長椅上。


    她腳邊散落著十七版采訪提綱,最上麵那張被咖啡漬暈染的紙頁上寫著:\"如何用銀十字架給惡魔做心肺複蘇?\"


    \"真正的光明從不需要鎂光燈。\"威廉神父將苦艾酒倒入麗莎的速溶咖啡,酒液在瓷杯裏凝結成銀河的紋路,\"但我們可以聊聊1947年,聖約翰大教堂的彩窗如何用三原色封印了哭泣天使。\"


    艾琳趕到時,正看見麗莎的錄音筆在聖壇前懸浮自轉。


    老神父手持《死海古卷》複印件,枯枝般的手指劃過羊皮紙上的希伯來文,那些字跡便化作金粉落在記者肩頭。


    托馬斯倚著告解室擦拭匕首,傷口滲出的熒光藍液在地麵匯成紐約地鐵線路圖,與陽光下的金粉遙相輝映。


    \"報道裏需要這個。\"威廉神父突然將聖水潑向彩窗,水珠在玻璃上蝕刻出艾琳用聽診器擊碎影魔的剪影,\"人們該知道,急診室的白熾燈和教堂的燭火,燒的是同一種希望。\"


    《紐約觀察家報》特刊上市那日,時代廣場的電子屏同時播放著二十年前聖殿騎士團授勳儀式,以及艾琳在急診室搶救流浪漢的監控錄像。


    麗莎的專欄標題在led海浪屏上循環滾動:\"從告解室到手術台:守護紐約的十二種光\"。


    市政廳的電話在那天傍晚打爆了長老會醫院總機。


    艾琳握著被五百通來電灼燙的手機,看見候診室的電視屏幕上,華爾街精英正指著她毛衣起球的袖口高談闊論:\"這才是真正的紐約精神!\"


    但托馬斯的軍用匕首在月圓之夜發出了蜂鳴預警。


    當艾琳循聲衝進教堂地下室,發現那柄插在《以諾書》上的兇器正在震顫,刃身上的古老銘文投射到牆壁,化作曼哈頓3d地圖——每個發生過\"意外事故\"的地鐵站,都亮起一枚血月圖騰。


    感恩節大遊行的氣球升空時,艾琳在急診室窗邊發現了第一個異常符號。


    某個流浪漢送來的南瓜派上,糖霜勾勒的笑臉逐漸扭曲成倒五芒星,當她用手術刀切開餡料,發現內裏填充的不是肉桂粉,而是布魯克林橋洞裏的熒光顆粒。


    \"這不是麗莎的報道能解決的麻煩了。\"托馬斯撕下時代廣場的led廣告貼紙,背麵用熒光塗料畫著銜尾蛇環繞的地鐵標誌,\"威廉神父今早去許願池做彌撒時,發現硬幣全都變成了人齒。\"


    艾琳的聽診器突然自行纏繞上她的手腕,金屬盤緊貼在跳動的靜脈處。


    當她低頭查看,發現橡膠導管正滲出布魯克林橋洞裏的熒光液,在皮膚上拚寫出地鐵藍線的摩爾斯電碼。


    窗外,自由女神像的觀光直升機掠過樓宇間隙,艾琳分明看見火炬的金屬鱗片正在滲血——就像終章預言的那樣。


    急救車的鳴笛撕裂節日的歡慶,艾琳的白大褂口袋裏,老神父給的聖餐餅突然發燙。


    她摸出那枚印有地鐵標誌的薄餅,發現酵母發酵的氣孔正組成曼哈頓下水道地圖,某個用紅酒標注的紅點,正在長老會醫院地下停屍房的位置持續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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