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對麵的那白麵書生相比,他似乎更顯得英俊和有才氣些。


    “……芳樹無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鳥空啼。”(選自李華《春行即興》)


    布衣秀才起身昂首,忽然吟出了這麽一句詩詞。


    南瀟婷一聽,第一句是‘寡婦門前是非多,守清為妙!’,現在又是‘芳樹無人花自落’,很明顯,全都是在暗指自己。


    好在沒聽出什麽惡意來,不像剛才那老漢,滿嘴惡毒……


    “……陶兄,陶兄滿腹詩才,小弟遠不及也……女店家?女店家,素聞女店家大才,這位陶兄作詩……哦,小可蘇辰風,因才疏學淺,還望女店家能不吝賜教!”


    書生蘇辰風,大體看來,顯然比這陶公子家境要好很多,可南瀟婷並沒有在意這些,隻覺得這個蘇公子,滿臉的陽光笑容,透著率真爽朗的性格,誇完了陶秀才,又轉身自謙的跟自己客氣搭茬。


    “……這位蘇公子過謙了,不過,這位陶公子的詩,確為好詩……既如此,那小女不才,就拙詩附和一句,也免得讓大家掃興了……”


    “……好!好,都靜一靜,靜一靜,請女店家來一句……”


    “……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選自蘇軾《蝶戀花·春景》)


    南瀟婷正好借用名詩,以暗示拒絕對方的表白。


    “……好詩!……好詩啊!”


    陶秀才也瞬間明白了南瀟婷的意思,這是明明白白的遭拒絕了;雖然沒有對應他的詩句,卻是一首難得的好詩。


    細細一品,覺得一個開鹵肉店的女店家,這才氣與格局,恐怕要更勝自己一籌了,進而更加失落和自卑起來,苦笑不語,一時也沒了作詩的興致。


    “……陶兄,你現在的境遇,可是好有一比啊?”


    蘇辰風覺得好容易把女東家引來了,機會難得,沒顧上安慰,而是想繼續熱鬧熱鬧,便又跳騰起來。


    “哦?……比什麽?……蘇兄這是何意?”


    一提到境遇,陶秀才很是落寞的看了一眼蘇兄,以為他會恥笑自己時運不濟。


    “嗬嗬……這就好比,寡婦睡覺……”


    蘇辰風喜笑顏開的說了半句,大夥都聽到了,好奇的都盯著他,等下一句。


    “……哦?這……怎麽講?”


    陶秀才一聽,沒再提自己,而是又提寡婦?附和著蘇兄興致,淡笑著問道。


    “……上麵沒人啊?哈哈哈……”


    “……哈哈哈……”


    大家聽完,一陣放聲大笑著,很是樂嗬,這種段子讓他們蠻開心。


    這時,一陌生男子一下站起了身,笑著作揖調侃道……


    “剛才這位女店家可是說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們倆啊,我看也有的一比……”


    “……哦?我們倆能比什麽?那說來聽聽……”蘇辰風笑著好奇的問道。


    “這就好比啊:寡婦遇太監……空歡喜一場啊!哈哈哈……”


    “……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的緊呀……哈哈哈……”


    蘇辰風一點不覺得是被羞辱,而是手舞足蹈,笑的合不攏嘴,很是開心;


    所有客人一看,小夥子還挺識大體,開的起玩笑,哄堂大笑間,投去欣賞的目光,場麵是十分熱鬧,南瀟婷笑著,也隻得忍不住轉過臉去。


    大夥都知道兩個書生想追求人家小寡婦,卻是被委婉拒絕了。


    秀才跟書生傻嗬嗬的一起笑完,才覺著還是有些不對,堂堂男子漢,咋比作太監了?剛才笑的還挺歡實,兩人趕緊低下頭來,相互看一眼,一臉的苦笑,臊紅了臉。


    這可是打比方,誰也不能當真,若是生氣,那就是玩不起了,會被眾人瞧不起和笑話。


    身邊眾客,聽的挺過癮,過的也很開心,都紛紛加餐,生意是更加紅火……


    欣賞著漂亮小寡婦,一邊吃著口中美味,一邊聽聽當眾調侃的樂趣,已然成為了大夥最上心,最願意追捧的一大開心事……


    南瀟婷笑著,給方美蘭悄悄說完話,也沒再跟任何人搭茬兒,轉身進了後院。


    一刻鍾後,陶秀才與蘇公子正準備離開,方美蘭跟了去,耳邊悄悄一說,便一起跟來,到了後院,張望著寡婦住的地方,兩人也好奇,不知東家何意?


    不一會,方美蘭請出了女東家,隻見南瀟婷一人笑著出來。


    “……二位公子,請恕小女冒昧,請二位前來,並無什麽要緊事,還望勿要見怪;今日對詩,小女倉促帶拙,怕是傷了你們的雅興,小女特賠個不是!讓二位公子見笑了!”


    南瀟婷以同齡人口吻,神采清麗可愛,纖柔飄逸,小小作揖,卻是落落大方的說道。


    “女店家太客氣了,小可實在愧不敢當;我兄弟二人玩笑戲言,對店家也是多有冒犯和失禮之處,還請店家多多包涵才是!”


    蘇公子停頓了片刻,見陶兄一旁沉默不語,便羞著臉迴禮應道。


    “……嘻嘻嘻,不礙事,不礙事,大家都是戲言爾,不必介懷;不過,見二位公子文采出眾,小女南瀟婷,自清泉村初來大邑縣城,不知……能否有幸與二位公子,作個朋友呀?”


    南瀟婷這時候,似乎才真的做迴了十七歲的自己。


    方美蘭看著妹妹清純可愛、青春年少的萌萌樣子,心裏是萬分羨慕又高興。


    兩位小帥哥也看著南瀟婷青春靚麗,氣質脫俗,一臉的喜歡又緊張。


    “……女店家,您真是太過謙了,您的詩詞才藝,才真是遠超我們之上,能與您作朋友,那是我兄弟二人之幸呀!我們……也正求之不得呢;南瀟婷?這名字聽上去真不錯!小可蘇辰風,這位是年長我三歲的陶公子,陶思堯,是去年縣衙公認的秀才,嗬嗬嗬……”


    蘇辰風是個學子,穿衣打扮比陶秀才更順眼得體,他見陶公子有些畏怯的樣子不說話,索性欣然繼續攀談起來。


    “……嘻嘻嘻,那就請二位公子,雅間品茶再敘如何?樓上請吧?請……”


    很輕鬆的就將二人邀請到了雅間,茶水沏好,三位青年款款而坐。


    三人簡單而純潔的談話,也顯露出了兩個熱血青年,滿是青春年少的懵懂癡狂與無知無畏,南瀟婷也進一步了解了兩人的身份和關係。


    陶思堯所謂的秀才,隻是文采出眾,空落一秀才名聲,卻遲遲得不到官吏的察舉和推薦,更談不上考核任用。


    而這個時代,還沒有科舉,明顯是在隋朝開始科舉製度之前了。


    陶母多病,無錢可醫,也是可想而知他的處境艱難;書生蘇辰風,家境倒不錯,父親在縣衙做事,因大三歲的陶思堯境遇不公,連秀才都難見前途,內心不僅憤憤不平,也對自己半斤八兩的學識,感到惆悵不已,這才相約鹵肉店,一同見見美女,解悶消遣。


    南瀟婷之前誤以為是陶秀才對自己有愛慕之意,可實際完全不對!反倒是和自己同歲的蘇辰風,一直鍾情於自己,之前也是他故意挑事兒,想引起自己的注意。陶秀才,完全是借景借人,即興而發,以此化解內心不暢而已!


    可見,這所謂的詩詞情係,太不靠譜;如果自己真有此心意,那豈不是完全搞錯對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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