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裏雪地上橫躺著一個個還散發著熱乎氣的屍體,這場景實在悚然可怕,錦寧和秋月魂都要嚇飛了去。


    她見過這兩個男子,確實是謝韞的人沒錯,怎麽能突然殺人?太恐怖了。


    又乍然聽到他們說謝韞被困在宮裏生死不明,錦寧心跳亂作一團,顧不得害怕麵前的血腥場景,但也不敢跟他們走,搖頭:“我不走……謝韞出了什麽事?”


    兩個暗衛皺眉,形勢危急,其中一人還是耐性子與她多說了幾句:“有叛軍攻入了京城,大人吩咐過,遇到危急當以保護夫人的安全為首,不論如何大人自會有他的脫身之法,夫人還是快快隨我二人出城,否則待大人脫身後,您卻又落難,豈不是平白添亂?”


    秋月在一旁聽得清楚,再想方才這幾個吃了豹子膽的下人竟敢闖進房裏搜刮寶貝,她便也猜到外頭多半是大變天了。


    “他們說得對,以郎君的智謀遇到什麽事肯定都能化險為夷,夫人還是先保全自身,免得最後還拖累郎君啊。”


    錦寧啞然,既擔心謝韞的安危,又不想當累贅,最後蒼白著臉點了點頭。


    暗衛拿了兩身粗布衣裳,讓她們換上。


    繞過院中的屍體時,主仆倆互攙著手緊緊依偎,不敢往地上看。


    錦寧艱聲問:“為什麽要殺他們?”


    兩個暗衛對視了眼,這自然是他們跟隨謝韞一貫的行事風格,這些奴仆敢以下犯上對主子大不敬,便是不要命了的。


    不過二人也知主子對夫人端的是溫柔和煦,他們這樣見不得人的一麵平日在夫人麵前也會隱藏些,剛才出於危急一時手快直接將他們給抹了脖子,隻能先搪塞一句:“安全出了城再與您解釋。”


    錦寧半擁著同樣瑟瑟抖索的秋月,臨踏出院門倉促地迴頭又望了眼雪地上四五具屍體,恐慌的同時還有種被桎梏在牢籠裏掙紮不開的窒息。


    幾人剛出了府邸,就見一列兵衛緊隨著頭首的一個鐵騎將領從東邊朝此疾馳而來。


    府裏自然不會隻安插兩個人把守,府邸各處暗角立即跳出大批暗衛攔住來勢洶洶的兵衛,同時錦寧她們隨那二人上馬往另一方向奔去,可還沒逃出一條街遠,側方突然射來一道道飛箭,中了箭的馬兒發出聲聲刺耳的嘶鳴,和人痛苦時的哀嚎一般,重重倒在了地。


    暗衛身手敏捷,護著錦寧她們並未摔傷。


    “走!”暗衛推了她們一把,揮劍衝去趕來的騎兵。


    秋月猶豫了下,隻能扯著錦寧向別處逃去。


    此時守衛軍不敵,京城門已被攻破,城中遍地血肉狼藉,一片混亂,百姓閉門不出,免被戰亂的流矢傷及。


    秋月便想藏入尋常人家中躲一躲,可無論怎麽拍門求救也無人家敢給她們開門,仿佛屋中沒有人,還差些撞上似乎在搜人的軍隊。


    無法,現在隻能盡快逃出城去。可二人誰都沒經曆過如此混亂的陣仗,手足無措,秋月望向的遙遠西城門口處屍體堆成了小山,再躲迴牆柱子後看了眼錦寧,訥訥,“完了完了,這下活不成了……”


    耳邊是秋月的嗚咽聲,錦寧煞白著臉,沒辦法去安慰,她癱坐在地,仿佛被什麽驚駭到一般久久迴不過神。


    是謝……


    她剛才看到了,那些攻進京城的黑甲騎兵揚著的旌旗上,是個謝字。


    她腦海裏陡然出現一張臉,許是很久不曾記起,竟有些模糊。


    不待努力迴想去描摹那人的臉龐,錦寧被人扯迴了不合時宜飄忽的心緒。


    “夫人……夫人……我不想死,”秋月竟朝她下了跪,扯著她衣擺,“這些叛軍要找的人是您,謝將軍要報複的也是您和大人,和奴婢無關啊!”


    “看著這麽多人為了護您走一個個都沒了命,您這麽心善一定也過意不去對不對?就請念在奴婢悉心照顧了您這麽久的份上,別連累我了,我真的不想死啊……”


    錦寧身心震栗了下,咬牙鎮定住,攔住秋月還要磕頭的動作。


    “好,你走吧,自己要小心。”


    秋月一愣,連聲道著感恩。


    錦寧看著她擦了擦眼淚起身離開,沒有覺得難受,秋月說得對,她已經害了好多人沒命,這種時候不該再連累無辜的人。叛軍顯而不怎麽傷害尋常百姓,秋月自己一人起碼不會有性命之憂,與她在一起隻會遭到無窮盡的無妄之災。


    雪不覺間又大了些,在地上蓄了層薄薄地積雪,細碎冰晶反射出細微的光,映著夜色也亮了幾絲。


    錦寧後知後覺感到了冷,手指通紅,露在外的皮膚有種失了溫的熱癢。


    落雪遮不住滿城的血腥氣,錦寧聞著便幾欲作嘔,她咬著手指關節用力吸了口氣,而後撐起身毫不遮掩地往城門方向去。


    眼看要與不遠處幾個身上沾滿血的騎兵撞上,忽而一隻很有力的手臂截了她扯進旁邊隱秘的巷子裏。


    錦寧驚顫地掙紮,對方壓低了聲俯身將臉靠近她:“是我。”


    她怔了下,聽聲音沒有辨出身份,借著月色與雪夜細微的光隱隱看見對方靠過來的麵目,還有身上堅硬的盔甲,卻猛地還是認不出來,眼神陌生又警惕。


    “我是明二。”


    “明二……”錦寧重複兩字,覺得熟悉極了,明二皺眉,“才不過一兩年,你不記得我了?”


    錦寧忍著不適的頭暈想了想,慢慢點頭又有些踟躕:“記得,明二,你是謝容的人。”


    錦寧像確定了什麽,凍得血色盡失的臉突然有了些生機,扒住明二的胳膊,急切道:“你可以幫我嗎?你是來幫我的,對嗎?”


    明二臉色沉著:“我不會背叛將軍,若被將軍發現我放你走,我……”


    “不,”錦寧搖頭,“我不走,決不連累你!”


    “我知道謝韞被困在了宮裏,可不知道他現在是生是死,若他死了我逃出去也沒什麽意義。若還活著……我隻想陪在他身邊,求你帶我去見見他,你抓了我吧!”


    明二聽此眸光一變,差點沒繃住臉色,睖睜著眼看她,仿佛在仔細辨別她是否在與他裝癡說笑。


    可錦寧表情實在認真心切,一聲聲苦苦懇求,眼裏還含著淚光,不知情的,簡直會為他們之間生死相隨的愛情動容灑淚。


    明二是知情的。


    所以他不覺得動容,還突然有些厭惡,心裏為將軍不值,這等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女子,配不上將軍。


    不似方才的熟稔,明二看她的眼神透了冷。


    他頓了頓,道:“將軍還沒有抓到謝韞,說不定他已經逃出了城,念在十一與我有些情麵,我可以破例一次就當沒見過你,你走吧。”


    “什麽,”錦寧驚疑不定,喃道,“謝韞沒有被抓……”


    明二點頭:“信與不信隨你。”


    錦寧不知道該信不信他,可明二沒有道理騙她。


    如今逃出去比留在京城要難上千百倍,如果謝韞真的脫了身,他們豈不又要錯過?這是她無法承受的,她現在就想見到他,抓心撓肝痛心癢骨的想,簡直像犯了癮症。


    明二見她猶豫也不管,轉身便走。


    他雖是想她離得遠遠的,最好這輩子永遠也別出現在將軍麵前,卻也不敢出手幫她逃走。


    將軍領軍攻入皇宮,特命他另帶兩批人馬來抓方錦寧,如此當沒見過已然是犯了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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