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寄存處)


    林煜一跟著熒妹幾人來到了另一位失控人員麵前。


    這哥們長得人高馬大的,一身腱子肉揮舞著一把巨大的錘子。


    “小心點,”林煜一提醒道,“盡量別起衝突吧。”


    “奧科蘭,清醒點,你想幹什麽?”


    “到底怎麽迴事,你不認識我們了嗎?”


    “吼——”


    “……”


    深淵的怪物發出的可怖嘶吼聲,猶如一道道驚雷在他的腦海深處炸響,餘音久久不散、縈繞不絕。


    “(到處都是深淵魔物…到處都是…)”


    每一道聲波都仿佛化作了有形之物,狠狠地撞擊著他脆弱的神經防線,讓他的心髒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


    即便他努力想要將這聲音驅趕出自己的思緒,但它卻如影隨形,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靈魂之中,無論如何也無法抹去。


    “(到處都是深淵魔物…到處都是…)


    “吼————”


    那聲音充滿了無盡的惡意與兇殘,像是從地獄深淵傳來的惡鬼咆哮,又似遠古巨獸覺醒時的憤怒怒吼,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威懾力和恐怖氣息。


    “(它們盤踞在部族裏,占據了每一寸空間…)”


    “(是我們輸了嗎?不…現在想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作為戰士,我要做的事情隻有一個——戰鬥到最後一刻。)”


    “小心!他已經徹底瘋掉了!”


    直到幾人發現奧科蘭緊握手中大錘,林煜一連忙抽出霧切。


    “奧科蘭!”


    伊安珊大喝一聲:“退開!”


    “看樣子就算想和他聊點什麽,他也聽不進去了。”


    “先製住他,我們上!”


    林煜一眼疾手快,先是提劍橫擋與奧科蘭正麵對轟,熒妹和伊安珊即刻形成三端包圍圈,不斷對奧科蘭發起攻擊,削弱其體力。


    派蒙在一旁駐足觀看:“難道說…他把我們看成深淵魔物了嗎?”


    “喂、冷靜點呀,我們才不是壞蛋!”


    “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動手!”伊安珊在被一錘子挑飛後,又一次參與了混戰。


    “來啊!一起上吧!”


    奧科蘭怒吼道。


    “該死的深淵,從我們的部族裏滾出去!”


    林煜一有點惱了,索性直接拿朱砂繩捆住了這個大塊頭。


    “有這東西怎麽不早點拿出來?”


    伊安珊無奈道,配合熒妹祭出許多元素力!


    “老爸老媽,火神大人,這是我最後的戰鬥了…”


    林煜一死死拉住繩子:“媽的,怎麽還不來?”


    “停手吧,兒子,再這樣打下去你會撐不住的。”


    直到場上出現一位老人,林煜一卻搖了搖頭。


    不是他。


    “你們這些…深淵魔物…”


    “把我的家人還給我!”


    奧科蘭怒吼道,手中的巨錘揮舞地更兇了。


    “奧科蘭,你好好看看,你父親就在你麵前站著啊!”


    “滾出去!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林煜一緊緊拉著朱砂繩:“拉不住了!快斷了!”


    緊接著,奧科蘭憑借巨大的蠻力,竟然在被綁住手臂的情況下,硬生生將重錘揮了出去!


    “小心!”


    伊安珊連忙扛下這巨大的衝擊!


    熒妹趁勢,再一次從後麵發起了進攻,右手搓出一顆風球,狠狠擊打在了奧科蘭腦門上!


    終於,這個大塊頭昏死過去。


    眼見情況安靜下來,派蒙連忙問道:“老爺爺,你沒受傷吧?”


    “咳、咳…不用管我。”


    “不要傷害我的孩子。奧科蘭他、他不是什麽壞人…”


    “放心,我們會想辦法。”


    熒妹看了一眼那肌肉猛男:“控製住了。”


    派蒙說道:“太好了,不過接下來該怎麽辦?他和之前那兩位不太一樣,完全聽不進去我們說的話。”


    “他把我們都稱為「深淵魔物」…是從心裏將我們當成敵人吧?”


    熒妹眉頭緊蹙:“而且他很能打。”


    “奧科蘭…”


    “他戰鬥欲望很強,但也不可能一直讓他保持昏迷。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淵蝕綜合症」。”


    “…五百年過去,又見到了這副景象。”


    派蒙驚訝道:“咦,這聲音是——”


    林煜一長舒一口氣:“終於來了。”


    熒妹似乎有些許意外:“「隊長」?!”


    “難道說你見過這種病症嗎?”


    「隊長」淡然說道:“絕大部分的人,一旦近距離接觸遠超承受上限的深淵力量,就會留下不可逆的精神創傷。”


    “創傷分為不同階段。那些陷入幻覺不深的人,仍能感知外界的變化,可以用言語與行動引導他們恢複清醒。”


    “至於精神完全紊亂的人…他們已經溺於幻境,隻能通過藥物解決。為了應對這種情況,我們開發了「清幻劑」。”


    派蒙疑惑道:“清幻劑?”


    “一種精神類藥物,可以消除深淵帶來的影響。副作用也很強,不時的頭痛會伴隨終生,所以隻用於情況嚴重的傷員。”


    “他是一名出色的戰士,不會輕易動搖、不會喪失戰意。正因如此,當他的精神被深淵引入岔路,也很難恢複正常。”


    “如果你們信任我,就給他服下這瓶藥劑吧。”


    幾人定睛一看,是一個玻璃瓶,裏麵裝著一些藍色的藥劑。


    “該死的魔物,居然偷襲…”


    “來啊!要麽殺了我,要麽我來殺光你們!”


    忽然奧科蘭站了起來,伴隨著聲聲怒吼,又一次握緊了他手中的錘子!


    “快,他醒過來了!”


    那位老者歎息一聲:“請給我的孩子服下吧。在他的視角裏,這個世界恐怕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拚命保護的同伴與家人消失不見,到處都是敵人…對奮戰至今的戰士來說,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事情了。”


    連他的父親都答應了,其他人也隻好作罷,伊安珊從「隊長」的手中接過了藥劑,趁著奧科蘭怒吼時,以極快的速度灌進了他的口中。


    “魔物…呃…”


    奧科蘭揉了揉頭:“怎麽迴事,我…老爸,你怎麽在這?”


    “好疼…我剛剛好像做了個夢,夢見深淵占領了部族…”


    “沒事了…沒事了孩子,隻是個噩夢而已。”


    “走,我們迴家,迴去好好睡一覺。對了,還沒有向這位恩人道謝,不知道該怎麽稱唿您?”


    “瑟…不,稱唿我「卡皮塔諾」即可。”


    隊長愣了一下,還是換了個名字。


    “謝謝您救了我的孩子,卡皮塔諾先生。我叫穆納伊,方便的時候,隨時歡迎您來家裏做客。”


    “我們先迴去了。兒子,還站得起來嗎?”


    “……”


    “我幫你把他背迴去吧。旅行者,等會兒見。”


    伊安珊歎息一聲,背著大塊頭離開了。


    騷動平息後,人群慢慢散去。「隊長」又拿出幾瓶藥劑交給守衛,最後幾位情況嚴重的傷員也得以救治。


    派蒙:“唿,這下應該可以放心啦。”


    熒妹點了點頭:“多謝。”


    “不必客氣。既然已經達成合作,這就是我應盡之事。”


    “況且…我對這片土地有很深的感情。”


    派蒙:“我記得!上次在瑪薇卡那裏,你說自己五百年前曾經帶著小隊來到納塔,還在納塔與深淵戰鬥過。”


    “是啊。這裏同樣是我想要守護的地方。”


    “和你們一樣,五百年前我和士兵們初到納塔,也是徹頭徹尾的「異鄉人」。之後,我目睹了納塔人對抗深淵的慘烈戰爭。”


    “縱有許多不成熟的地方,他們依然是可靠的戰士。為了守護自己的同胞,他們頑強地克服心中的恐懼,將生死置之度外。”


    “我為坎瑞亞的榮光而戰,他們同樣為了自己的國家。碰巧我們有著相同的敵人,所以我決定留下來幫助他們。”


    “我們並肩作戰到最後一刻。離開納塔後我去過許多地方,但從來沒有忘記過這裏。在納塔,我仍有未竟之事。”


    熒妹點了點頭:“納塔同樣沒有忘記你。”


    “我知道他們始終記得與煙謎主一同作戰的「天柱騎士」,但是我已無意提起那段往事。


    “過去的名字承載著故鄉的榮光,也凝聚了納塔的榮耀。然而我既沒有帶領士兵重返故鄉,也沒能幫納塔徹底戰勝深淵。”


    派蒙有些不解:“這、這也不能說是你的錯吧?深淵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強大…”


    “無需安慰。如今我已經麵目全非,此前種種還是繼續封塵在曆史中比較好。我會用自己的方式繼續幫助納塔。”


    派蒙又問道:“就像「清幻劑」?”


    “沒想到你還會配藥,難道說你以前當過醫生嗎?”


    “清幻劑並非由我研發。它出自古瑟雷德之手,他曾是深受士兵信任的軍醫,也是我十分倚重的副官。”


    “我們也曾麵臨與今日相似的情況,無休止地對深淵作戰讓士兵們的精神受到了影響,甚至釀成過自相殘殺的慘劇。”


    “為了在短時間內研發出治愈精神創傷的藥物,古瑟雷德不惜用自己來做實驗,在清幻劑研製成功不久後就去世了。”


    “他就是這樣的性格。無視生死、不計代價——甚至包括他自己。”


    “如今這藥劑仍能發揮作用,想必他也會感到喜悅。深淵為這片土地帶來了太多災難,我衷心希望戰爭能早日結束。”


    熒妹覺得有些奇怪,「不計代價、無視生死」…奇怪,總覺得有點熟悉…


    “不要關心他人的生死,不要計較同伴的得失,您隻需勝利就好!我一定也是為這一刻才重迴此地。”


    “完成您的目標吧,長官。”


    瞬間她便恍然大悟:“當時附身歐洛倫的…”


    “就是古瑟雷德的靈魂?”


    “哦…你比我預想的更加敏銳。”


    “不過,有些事暫時還是當做秘密為好。我們雖然達成合作,但目的並不完全相同。”


    派蒙日常沒智商:“什麽嘛,神神秘秘的…再這樣下去,我們可要對你提高警惕啦!”


    “我無意破壞我們之間的信任,我不願談論古瑟雷德,隻是因為這是我個人的隱私。”


    隊長平靜說道,“在這方麵我能透露的,也正如你們所見,雖然納塔的生靈已經渡過了最大的危機,但此地的靈魂依然沒有得到平靜。”


    “——這便是我仍想去為之努力的事。”


    派蒙聳了聳肩:“既然你都說隱私了,那也沒辦法,就相信你吧。”


    “如果你們有別的問題,我可以予以解答。”


    派蒙:“什麽問題都可以嗎?”


    派蒙:“其實我比較好奇你戴著麵罩要怎麽吃飯…旅行者,你有什麽想問的嗎?”


    熒妹想了想,說起來…確實還有一件需要打聽的事情。


    “既然已經使用「死之執政」的力量,納塔必須支付「死亡」作為代價,而隻有瑪薇卡的死才有此等份量。”


    “經曆了這場大戰,納塔最大的威脅好像已經解除了,即便如此,這個「死亡」依然沒有絲毫的動搖。”


    或許「隊長」會知道更多關於死之執政的事情?難得有機會,向他打聽一下吧。


    熒妹索性問了詢問關於「死之執政」的事情。


    “在神明所構建的庭院中,鮮花與雜草各自生長。後者會爭奪泥土中的養分,因此「園丁」會對它們施以懲戒。”


    “我從不以自身的善惡為標準來進行評判。但僅以立場而言,她令我和我的同胞陷入痛苦確是不爭的事實。”


    “或許這樣說你們難以理解,讓我用更加直觀的方式來表達吧。”


    「隊長」摘下了麵罩,看到他的真實相貌,林煜一也有點驚訝。


    那是一張高度腐爛的臉,甚至毫無生機。


    “啊…!”


    熒妹:“不死詛咒…比我想象中的更加…”


    “死之執政能自由定義「死亡」的形態,也能夠授予「不死」。”


    “她的力量本身即是某種「規則」。麵對這種無可匹敵的力量,我們都難免陷入絕望之中。”


    “但是,我從不相信世上有無法更改的命運、有不可反抗的死亡、有完美無瑕的規則。”


    “…在最後時刻來臨之前,我們都必須拚盡全力掙紮。”


    “喂——旅行者、派蒙!”


    伊安珊姍姍來遲,“抱歉,沒打擾到你們吧?”


    “把奧科蘭送迴去休息之後,我在附近逛了逛。沒想到正好見到了懸木人的訊使,他正到處找你們呢。”


    派蒙問道:“咦?出什麽事了嗎?”


    “希諾寧做好打造古名的準備了,想看看「聖夜旅織」…也就是上次給你的那個收集裝置進度如何。”


    “她還邀請了不少人,包括我在內。等你們聊完,我們就一起出發去聖火競技場吧。”


    “打造古名對你來說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正事要緊,就先聊到這裏了。”


    “祝你們順利,再見。”


    隊長先行一步離開了。


    “真是個神秘的人。不過從他身上感受不到第一次見麵時的壓迫感,現在他應該是將我們視作同伴吧。”伊安珊思索道,但此刻沒有太多時間。


    “我們也動身去聖火競技場吧,不要讓希諾寧她們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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