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們聽到銅鼓聲響,士氣大漲,有序整頓。


    眾人散開,各自執行要職,蕭般若平靜邁入休憩營帳,不著痕跡抬袖抹去額頭汗漬。


    雖熟讀古籍,祭祀觀測天象步驟更是銘記於心,可她首次隨軍負責此事,實踐起來仍有些吃力。


    為保精準,她特意觀看將士們的死前一幕。


    幸好,過半是壽終正寢。


    便是戰死的將士,場景並非此役,而在內戰。


    內戰?


    如此說來,朝廷內不久會爆發內亂嗎?


    蕭般若凝眉深思,後方忽然伸出一條長臂,輕輕扶住她的臂彎。


    乍然相觸,蕭般若下意識往迴縮,跳開兩步,美眸淩厲刮向對方。


    “我見你腳步略現虛浮,安排廚子準備膳食,你吃了再歇息。”


    牧雲祈倒不介意,背手與她拉開距離,溫聲提議。


    目光微轉,淩厲散去後湧上一絲疏離,蕭般若麵色難掩憔悴,頷首同意:“好。你留一人在我營帳外,其他不必再多加安排。”


    加諸連日趕路,風餐露宿,她確實疲累。


    出戰在即,曾敬負責練兵,牧雲祈則肩負其餘細致,無法抽身顧及蕭般若。


    聽蕭般若諒解發話,牧雲祈雙目淺露感激。


    弦月高掛,主將的議事營房燈火通明。


    蕭般若歇了半天,已經恢複元氣,乍然記起一事……


    軍中人皆知她與牧雲祈是新婚夫婦,隻準備一個下榻營帳。


    行軍打仗的時日不短,蕭般若清楚牧雲祈人品孤潔高尚,並不介意與他同居一室。


    思聯以往幾次,蕭般若直覺牧雲祈定然選擇睡在議事營房。


    養足精氣,方能有力氣上陣殺敵啊!


    心下一定,蕭般若果斷去了火頭營,拿了牧雲祈定量的膳食,徑直端到營房。


    果不其然,其他將領已迴房歇息,室內僅留牧雲祈一人。


    “你怎來了?”


    牧雲祈原以為是副將尋他,抬首看到蕭般若,詫異一息,連忙起身去接過食盒。


    “你廢寢忘食,我怕你大捷班師迴朝後大病不起,我是你名義平妻,怎麽都要肩負照顧你的重擔。”


    “你年歲本也不小,多對自己上心吧。”


    蕭般若淡然處之地尋了一塊淨地,視線掃過他案牘的書卷,口吻老道,猶如牧雲祈長者。


    聽她老秋橫秋,似教誨的話,牧雲祈許久未感受到這種關懷,忍俊不禁翹唇。


    悠長且清脆潤朗之聲,宛若星辰墜入湖麵,拂起一片波光粼粼。


    蕭般若好奇扭頭,注視著牧雲祈彎起的桃花雙目,風光霽月,俊雅養眼。


    出於信任牧雲祈這位盟友,蕭般若與他相觸愈發放鬆,從不端著,當下更是有感而抒。


    “牧雲祈,你該多笑笑,氣運才越來越好。”


    思量牧雲祈好到令人嫉妒的命格,她說完又搖頭,愜意往後一靠,半躺著伸手摸出古籍,凝神研讀。


    牧雲祈怔然,望了蕭般若半刻,突然緊繃腦額一鬆,思緒心情驟然翻好。


    空出一個位置,牧雲祈執起木著,細嚼慢咽享用膳食。


    一時辰後,蕭般若起身,踱步到案牘前,美眸盯著牧雲祈手上的奏疏:“這事一定要今夜處理嗎?”


    “藩王抱病罷朝,我暫時接管藩國內政。”


    牧雲祈大方把奏疏挪到蕭般若眼前,指腹圈出幾處,如老夫子耐心教學。


    “你看,刑部辦差損傷民田民宅,受害者上告到,戶部經理此事,與刑部各執一詞,如今失態蔓延,觸碰到各職權與黨派利益。這事也好辦,隻要……”


    “藩國內政亂如一盤沙,撤掉昏庸主君,推仁君上位方能一勞永逸。我看這事不急,跟我迴房歇息。”


    待牧雲祈朗朗分析,蕭般若心頭拎清,直接下手握住對方手腕,將人帶走。


    牧雲祈怔忪,有些跟不上蕭般若節奏。


    直到兩人迴到營帳,蕭般若抱走一人被褥扔在狹小木塌,將床讓給牧雲祈。


    “你明日還要帶兵出戰,立刻洗淨歇下,養精蓄目打個漂亮勝戰。”


    見牧雲祈如鬆石矗立在原地,堅韌不移的姿態,蕭般若踢掉步履,鑽入幹冷被窩,邊打哆嗦邊不由分說催促。


    “別像個黃花大閨女害羞了,我對天發誓,絕對不碰你。”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牧雲祈腦袋發麻,尷尬下疾速迴神,幽幽解釋。


    低頭望去,蕭般若已閉上雙眸,他唯有噤聲,悄聲進了旁邊耳室。


    簡單擦洗後,牧雲祈脫下外衣上塌,大手觸及溫熱被褥,恍然發覺有人在裏頭放了手爐。


    久違細心嗬護,令他感動難掩,眼底湧現一絲暖色與震驚。


    聯想蕭般若親口所求的事,牧雲祈隻覺她所做的事,早已超出平等交易。


    難道她對他……動了心?


    潤朗眉宇微挑,牧雲祈眉心浮現一線折痕。


    燭火熄滅,室內陷入漆黑,牧雲祈側躺著,注視蕭般若的桃花雙目彌漫著複雜。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斂目,發出綿長唿吸。


    蕭般若耳聰靈敏,察覺背後探究視線,直到牧雲祈沉睡,方翻轉身,被中小手輕柔發麻的半邊胳膊。


    心下撇嘴吐槽。


    日思夜想,也不怕哪天腦袋離家出走,不陪他超綱幹活!


    至於牧雲祈的猜測,蕭般若如知曉,定然捧腹大笑,無語至極。


    她對他上心,完全是照顧盟友,隻求早日達成心願,好安心放下過往,執劍走天涯。


    翌日,濃霧彌漫山間都城,曾敬與牧雲祈分路,帶兵部署。


    朝廷精銳火炮浸染濕意,更顯鐵冷肅殺,緩緩推到都城前。


    轟!


    都城內,扶桑小兵團還在沉睡中,便被火藥轟鳴聲驚醒,慌張應對。


    不如牧雲祈所料,扶桑小兵團佯攻半刻,察覺後路援軍久久不來,清楚自己被圍攻,頭目豐秀立刻命死侍保護自己,從東門逃竄。


    曾敬埋伏在東門,一看到頭目,一聲低吼,舉兵衝上前廝殺。


    最後,頭目重擊,隻身騎馬逃跑,曾敬按原計劃乘勝追擊,再與牧雲祈所帶部隊聯合,跟著線索順利奪迴三座城池。


    大捷加速送到京都,皇帝喜不勝收。


    此刻,國舅滿身狼狽,從東宮小門秘密進去。


    一見到太子柳燕辭,國舅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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