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二爺,自重。”袁清瑤袖中的匕首也迅速落在了溫首陽的手腕上,血珠滲了出來。


    “公主下手倒是從不留情。”溫首陽並未因此收手,“鬥膽請問,公主方才的話是何意思?”


    “瑤瑤,拿刀來。”房中,溫儀景卻揚聲喊道。


    袁清瑤狠狠地瞪著溫首陽,“放手。”


    刀刃往下壓去。


    溫首陽無奈地收了手,“小姑娘家家的,下手忒狠。”


    “溫首陽,你也滾進來。”溫儀景又道。


    溫首陽不敢廢話,搶先一步到了溫儀景跟前,“要我做什麽?”


    “你的確是比溫滄淵識趣兒多了。”溫儀景笑著將桌案上剃刀遞給溫首陽,“你來成全他。”


    溫首陽手一抖,卻還是先接了剃刀,“溫滄淵,你不想尋盧夏了嗎?”


    他餘光看向門口光影裏站著的裴言初。


    溫滄淵用力地撐著拐杖,閉上眼,“這麽多年過去,她若有心,早便迴來了,緣分已終,自不再強求,此生我負了她,來世再還。”


    他緩緩朝著那巨大的禪字跪了下去,“阿陽,動手吧。”


    溫首陽歎了口氣,沒再多言,手中的剃刀落了下去。


    長發滿地,溫滄淵閉著眼雙手合十,似乎真的從此之後遁入空門,不問凡塵。


    溫儀景嘲諷地笑了,後退兩步,“瑤瑤,斷他右手拇指。”


    她終究是受製於蠱蟲,無法對他下狠手。


    溫滄淵如今身子虛弱,夏日天熱,若是受傷感染嚴重,性命難保。


    “我來。”光影裏,裴言初不知何時也戴上了一個銀質麵具,推開門走了進來。


    然而,不等他走到跟前,溫首陽便奪了袁清瑤手中彎刀,抓起溫滄淵的右手毫不猶豫的斬落了溫滄淵的拇指。


    溫滄淵連疼都是恍惚的。


    裴言初腳步停了下來。


    袁清瑤水綠色裙擺漸開了幾滴血漬,蒲團上殷紅一片。


    “還是莫要髒了小公主的手。”溫首陽淡淡的笑了,將刀用衣袖擦淨,客氣的還給了袁清瑤。


    袁清瑤接了刀,神色複雜地看著溫首陽。


    溫首陽笑容溫和極了。


    “該去給老夫人下葬了,溫滄淵遁入空門,六根清淨,便不用來了。”溫儀景捏了捏裴言初的胳膊,繞過他朝外走去。


    門口處,她迴頭看呆愣原地的裴言初。


    溫滄淵跪在地上滿眼痛苦的迴頭看她,手垂落在地上,血液一滴滴落下,似乎斷了手指的人並不是他。


    她不知少年郎對父愛是否還有眷戀和幻想,又是否因此怪她太狠心。


    阿娘生前以命相博,為護他們三人周全,將他們性命連為一體,如今,卻終究是離心離德。


    “阿景,帶上他吧,阿娘生前最盼我們三人同心同德,如今下葬,想來也一定很希望看到我們一同去送她。”溫首陽輕聲說,


    “阿娘若在天有靈,應不會如此糊塗。”溫儀景卻並未答應。


    裴言初和裴歲安都在,怎麽也勝過一個溫滄淵。


    “你若不想去,便也不用去了。”溫儀景打斷了溫首陽還想求情的話。


    林覺曉今日也在。


    溫首陽閉了嘴。


    苗一尋將一瓶止血藥放在了溫滄淵的手邊,“溫家大爺,先止血吧,您若是這一年內死了,溫白榆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溫榮或許也得被挖出來鞭屍。”


    合上的木門隔絕了外麵的陽光,溫滄淵獨自留於禪房中,暗影之中,淚流了滿麵。


    ……


    竹林寺後山,風水之地,由方丈親自帶人誦經超度。


    溫儀景一眾人肅穆的站在楓林中,裴歲安姐弟三人親自參與下葬挖土等諸多繁瑣勞累事。


    溫首陽在溫儀景身邊站了片刻,也湊了過去,視線在姐弟三人身上來迴梭巡。


    素商等人全都白紗遮麵站在溫儀景身後。


    蕭玉京在溫儀景右手邊。


    所有人對於沒有看到溫滄淵這件事情,都不意外。


    靡靡梵音中,溫首陽親自將裝著楊柳的骨灰盒放入棺槨,檀木盒上的圖案和文字全都是他親手雕刻。


    溫儀景將親手所繪的楊柳畫像放了進去。


    徐沛然將他尋來的九州書籍裝滿了棺槨。


    在他的記憶裏,楊柳最愛讀書,也時常會將她做過注解的書讓阿娘送來給他讀。


    如今,他將自己在九州各處親自抄寫的孤本送給她。


    溫首陽和溫儀景二人協力蓋上了棺蓋,由裴歲安三人親自釘棺。


    “多謝大小姐允許家母葬在夫人身邊。”徐沛然恭敬的朝著溫儀景行禮道謝。


    溫儀景忙將人扶了起來,“是我該謝你,謝範嬤嬤,她們二人生前便走的親近,如今,也算圓滿。”


    與此同時,亂葬崗,楊桐腐朽發愁的屍首正在被野狗分食,不過須臾,連骨頭都已經再無一根完好。


    熱浪席卷了竹林寺,檀香味充斥著鼻尖,午後的竹林中,在涼亭中小憩的溫儀景想起了一個許久不見的故人——袁雲川。


    她那個名為去世,實則出家的前任丈夫。


    ……


    “蕭玉京若是真在兗州卓家出事,阿娘若真發難卓家,到底是責怪卓元良傷了蕭玉京,還是要借此機會鏟除卓元良?”


    袁青冥將卓元良送來的密信遞給楚寒英看。


    信中卓元良說了那日蕭玉京在卓家涼亭水榭意圖墜河,借此陷害卓元良。


    “這有區別嗎?”楚寒英一目十行看完手中密信。


    “蕭玉京這麽做,是因為知道了卓元良對阿娘做的事情,他願意犧牲自己性命來給阿娘一個發難的理由,挺好的,不是嗎?”


    楚寒英說完,小心地看向袁青冥。


    “蕭玉京會有這麽好心嗎?”袁青冥對此極其不悅,“他有這麽蠢嗎?如果不是能從其中得到些什麽,他為何要下這麽大的賭注?”


    他想到了蕭玉京此次迴京時候渾身散發著的勃勃生機,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尋死?


    在卓元良麵前所表現出來的一切,絕對都是做戲,是為了給阿娘看,也是為了給他看。


    給他看?


    袁青冥心裏一緊,臉色都變了幾分。


    蕭玉京其實,隻是想給他看?


    是這樣嗎?


    以阿娘的才智,想發難卓家,又如何需要蕭玉京受傷?


    “或許,隻是想得到阿娘的心呢?”楚寒英斟酌了片刻,語氣試探地說。


    她看著袁青冥問,“您看,這次蕭玉京迴來之後,身上的死氣都散幹淨了,說不定就是在卓家的時候,他這樣為阿娘犧牲,阿娘動心了呢?”


    “阿娘那樣的奇女子,若能得她青睞,蕭玉京重新煥發生機,應該也正常。”楚寒英斟酌著語氣問。


    袁青冥黑眸微微眯起,“之前不都說蕭玉京是必死之人?”


    用這樣愚笨的方法去得到阿娘的心,風險太大了,引起阿娘厭惡反感的幾率也極高。


    所以,蕭玉京這出戲,就是唱給他看的。


    借著卓元良的口,告訴他!


    “玄英的醫術一向高超。”楚寒英輕聲說,“蕭玉京能活下去,也是好事一樁。”


    “好事一樁?”袁青冥似笑非笑的看著楚寒英,“不如皇後和朕說說看,哪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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