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聲中,家家戶戶的屋頂也飄起了炊煙。


    誰家日子過得好不好,從大年三十的這一頓飯,就開始了較量。


    往年早上這一頓,基本上都是湊合,能見個葷腥,就算好的了。


    家裏的好東西,全都等著晚上再一起端上桌。


    不用相互試探,家裏的孩子早把底細給抖落出去了。


    我家有一隻雞,我家蒸的大肉丸子,我家晚上吃魚……


    大人們在較量,孩子們也在攀比。


    可今年不一樣,手頭寬裕,誰也不想大過年的,還虧待了自己的肚子。


    天剛蒙蒙亮,飯菜就已經端上了桌。


    張翠娟的遺像前,也早早的擺滿了供品。


    宋曉雨和小蓉這對姑嫂,恨不能把家裏有的都給安排上。


    生前沒能享到福,如今人雖然不在了,可兒女們總想著把所有好的都讓她享受一遍。


    收音機打開,電台正在放《紅燈記》的選段。


    “我家的表叔數不清,沒有大事不登門……”


    這年頭沒有春晚,甚至連春節都成了受批判的四舊,但電台的領導,還是變著法的在規則允許的範圍內,給全國的老百姓增添一點兒過年的氣氛。


    “吃飯了,吃飯了!”


    李天明把最後一道蒸雞端上了桌。


    八道菜,一道比一道硬。


    雞鴨魚肉全齊了。


    小五眼巴巴的看著,等著李天明先動筷子。


    “別愣著了,吃吧,今年咱家添人進口,明年就更熱鬧了。”


    李天明說著,看向了宋曉雨的肚子。


    那裏麵正在孕育著的小生命,就是他重來一生,最大的奔頭。


    夾了一筷子魚肉,放在了宋曉雨的碗裏。


    開吃。


    “那天我在馬路上遛彎兒,挺平的馬路他不讓你走,非讓你到便道上走。”


    “你在馬路上走?那哪兒行啊?”


    “怎麽啦?”


    “馬路上是為走車的。”


    “我沒攔著他走車啊。”


    “那麽些個車,你跟著一塊兒走,要把你撞了怎麽辦呢?”


    “我心裏有底兒,我準知道那開車的他不敢撞人。”


    “開車的不敢撞人你就故意擋著它,萬一把你撞了,不就晚了嗎?”


    “這麽說還是為我好?”


    電台又播上了侯寶林和郭啟儒兩位大師的相聲《夜行記》。


    李天明上輩子也是個相聲愛好者,最喜歡的是馬三立。


    隻可惜現在馬三立被打倒了,成了湊數的右派,被下放到了農村。


    距離重新登台,大概是十幾年以後的事了。


    哈哈哈……


    包袱抖出來,引得眾人一陣笑。


    與此同時,村裏的每一家每一戶都在享受著難得的大餐。


    自從時代洪流開啟之後,鄉親們難得過這麽舒心的年。


    吃過早飯,小五撐得哼哼唧唧的躺在炕上,本來還想出去炫耀一下新衣服,可這會兒實在懶得動彈。


    剛把桌子收拾好,一幫堂弟堂妹全到了。


    棉紡廠過年的時候休息,鋼鐵廠是輪休。


    天會和大蓮都迴來過年了。


    把零食和水果拿出來,讓一幫弟妹吃。


    李天明又問了天會和大蓮的工作。


    兩人都是踏實肯幹的性子,在廠裏自然是一切順利。


    特別是天會,現在已經可以獨立操作了。


    年前還調了一級工資,雖然不多,但他已經很知足了。


    “哥,我大哥在城裏搞對象了。”


    天林突然爆了猛料。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天會的身上。


    “沒……沒有的事,別聽他瞎說!”


    天會立刻紅了臉。


    李天明笑了:“這有啥,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女方是誰啊?廠裏的工友?”


    天會上輩子也結了婚,隻不過後來因為煤氣中毒,壞了腦子,媳婦就和他離了婚,孩子也給帶走了。


    “還不好意思呢,天林,你說。”


    天會剛要阻止,天林就已經說出來了。


    “是我大哥師傅的閨女。”


    李天明聞言也想起來了,當初送天會進廠,李學軍帶著他們一起去車間,找到了那位鞍鋼來的苗師傅。


    “八字還沒一撇呢!”


    原來苗師傅有這個念頭,還給天會看了閨女的照片。


    隻是人在鞍山,還沒迴信。


    可這個年頭,婚姻基本上都是父母做主,自由戀愛也隻是個宣傳口號。


    苗師傅既然中意天會,看天會的意思,也挺滿意師傅的閨女。


    這事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可女方是外地的,就算戶口能過來,工作怎麽辦?


    要知道在城市生活,隻靠一個人的工資,日子肯定過得緊巴巴。


    “我師傅說,要是沒意見,就去找找工會主席,把她的工作調過來。”


    聽天會介紹,苗師傅的閨女是鞍鋼文工團的,還是個文藝工作者。


    “等過完年,我也去找找孫副主任。”


    關係到堂弟的幸福,李天明這個做大哥的肯定要格外上心。


    “天生,你呢?你比天會還大一歲呢,三叔、三嬸兒沒提給你說親的事?”


    天生剛要說話,架不住身邊有叛徒。


    “我媽說,我老姨給提了一個大庭村的,等過了破五就相看。”


    天洪說完,趕緊溜了。


    大庭村的?


    看起來天生還要繼續前世的姻緣。


    他上輩子娶的媳婦可是個出了名賢惠的,不但,伺候公婆,底下的小叔子,小姑子,也都照料得妥妥當當。


    好啊!


    弟妹們一個個的都有了好的歸宿,重生這一遭也不算白來。


    李天明家裏熱熱鬧鬧的,老宅那邊卻是另外一副光景。


    李學成和喬鳳雲從一睜眼就開始吵吵。


    喬鳳雲一會兒嫌棄這個,一會兒嫌棄那個,對著李學成數落了沒完。


    上次的事過去之後,這女人倒是真有手段,又把李學成給拿捏住了。


    李學成聽得心煩,飯都沒吃好,喝了兩杯酒便躺下了。


    喬鳳雲的嘮叨,隻當是放屁。


    “就算是分家了,可你咋說也是他老子,大過年的,一分錢沒給也就算了,連點兒東西都沒見著,你這老子真是當倒了行市。”


    “跟了你,我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大過年的,看看家裏啥都沒有,這日子還怎麽過。”


    家裏也不是真的什麽都沒有,該置辦的年貨,哪樣都不缺。


    讓喬鳳雲不滿的是,村裏的分紅,還有賣魚的錢,如今都被李學成把著,她要了兩迴,李學成根本不搭理。


    “我和你說話呢,你到底聽見沒有,就沒見過你這樣騎鍋夾灶的爺們兒,人家誰不是男主外,女主內,你倒好,錢都串在肋條骨上了,傳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話。”


    李學成一動不動的,盼著能來個串門的,把喬鳳雲的嘴給堵上。


    可他如今在村子裏的名聲啥樣,心裏一清二楚,人們還願意搭理他,也是看李天明的麵子。


    唉……


    咋就混成這樣了?


    同樣體會不到春節喜慶的,還有杜立德一家。


    女婿跑沒影兒了,閨女帶著外孫女迴了娘家。


    這下杜立德是真的成了全村的笑柄。


    “送去了?”


    杜立德抬眼看著宋銀枝。


    “送去了,鵑兒她爸,年夜飯還是讓鵑兒來正房吃吧!”


    李家台子這邊的規矩是,出嫁的閨女,大年三十不能登娘家的門。


    否則對娘家兄弟又礙。


    杜鵑本來要迴興家店過年,可杜立德終究不忍心。


    就讓杜鵑搬去了廂房。


    “規矩都忘了?”


    “啥規矩不規矩的,咱家又沒小子。”


    呃……


    死老婆子嘴上沒個把門的,說這話,不是拿小刀子剜他的心嘛!


    杜立德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兒子。


    所以才費盡心思的給杜鵑挑女婿。


    好不容易看中了李天明,偏偏大閨女瞧不上,要死要活的非得嫁給龐秉新。


    現在好了,龐秉新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再看看李天明。


    一磚到頂的磚瓦房住著,還成了遠近聞名的能人。


    端起酒杯,一口悶了,身子往被垛上一靠。


    努力不讓自己想這些煩心事。


    很快就睡著了。


    在夢裏,李天明娶了杜鵑,雖然兩口子一輩子磕磕絆絆,但李天明對他們老兩口子是真心不錯。


    不愁吃,不愁喝,手裏永遠都有活錢使喚。


    村裏沒人敢笑話他沒兒子,誰讓他有個好女婿呢。


    最終老兩口子壽終正寢,後事都是李天明一手操辦的。


    下葬的那一刻,杜立德醒了,一時間也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呆愣了半晌,發出了一聲歎息。


    如果是真的,那該多好啊!


    就在這時候,大喇叭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


    “各家各戶的爺們兒,帶上家夥,趕緊去村東頭,野豬進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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