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俞嚴起身過去,剛好譚飛又把那布蓋上,並且背起簍子。


    張俞嚴道:“譚飛,你要下山把這些骨頭送到公社大院去?”


    譚飛道:“嗯,你一起不?”


    張俞嚴擺擺手:“不了不了,我不想上山下山走那麽累,你去吧!”


    譚飛怎麽可能不知道他的心裏藏著啥,就道:“我不明白你為啥對這山頭就這麽感興趣,你也瞧見了,這裏又是一條人命,我不讓你上山,是為你好。”


    張俞嚴笑道:“啊對對對,是為我好,是為我好。”


    譚飛道:“能不上去就別上去,你迷路了,到時候又得我們幾個去找你。找到活的還好,給你帶迴來就行,要是你和這趙心毅一個下場,對我們幾個來說都是麻煩,昨晚我差點就死在那豺群的口裏了。”


    張俞嚴又變得不開心了:“好好的咒我幹啥呢?”


    譚飛看了看他,沒再說什麽,衝林大虎道:“虎子,山上交給你了,我送完這些就迴家,今天可能不上來了。”


    “嗯!師父,你放心!”


    胡斌傑也道:“師父,這不還有我嗎?我和大師兄一起守!”


    然後,他朝張俞嚴看去一眼。


    這戴眼鏡的好像還不知道有譚飛在,他們對他都算客氣的。如果譚飛不在,那才叫懟的他到處找爹……


    譚飛下山後就直接去公社大院,把裝有骨頭的簍子交給了一位幹事,然後他就迴家了。


    林舒清正在插花,都是她帶譚花去村外采的。


    她一支一支修剪,把鮮花插在堅毅的瓶子裏,別說,成品看上去真的不錯。


    聽到譚飛迴來的動靜,譚花開心的叫道:“哥哥迴來啦!”


    林舒清抬頭看去,衝他微微一笑:“迴來了。”


    譚飛走去道:“我再忙兩天,之後作息時間一定會穩定下來,到時候你白天就去忙你的。”


    林舒清看了看他,點點頭:“……好。”


    譚花拉住譚飛的手:“哥,我又會背一首詩了,聽嗎?”


    “好!”譚飛笑道。


    然後忍不住又抬起眼睛看向林舒清。


    林舒清也正看著他,遇到他的視線,林舒清莫名又覺不自在,羞澀地繼續插花。


    院子裏響起譚花背嶽飛滿江紅的聲音,不時有鳥兒從後院飛過,就這麽一個平靜的時刻,譚飛忽然覺得,什麽張俞嚴啊,屍骨血肉啊,偷蒙拐騙和傷人啊,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了。


    生活就該是現在這個樣子,恬淡美好,歲月平靜。


    譚飛迴屋睡覺,中間來了兩撥人找他,都是公社的,想問清楚那些豺群的屍體在山上的哪個位置。


    但他們都被林舒清和譚花攔了下來。


    譚花現在雖然還小,但儼然已經成了護哥狂魔,一句我哥哥還在睡覺,誰吵醒我哥,我就咬誰,把所有人都給趕跑了。


    後來又來了其他人找譚飛。


    直到後麵,於淑芬帶著寶貝兒子馬良海過來,譚花忽然就怕了,躲在了林舒清後麵。


    於淑芬和馬良海正巧是在婦女主任陳金金離開的時候來的,房門正開著呢,於淑芬直接就闖了進來。


    林舒清連攔都來不及:“站住!你們怎麽能隨便進別人家?”


    於淑芬頭也不迴就朝裏麵走去。


    馬良海則迴頭深深瞅著林舒清,眼睛像是海綿吸水一樣,貪婪又肆無忌憚。


    譚花在後院裏練字,瞧見忽然進來的於淑芬,


    譚花嚇得從凳子上起來,眼睛都瞪的老大。


    林舒清追在他們身後趕來,到後院之後,第一時間互在譚花跟前。


    譚花則已經嚇得臉色都白了。


    於淑芬冷冷的打量了一圈後院,目光看向林舒清,忽然怒道:“你這個賤人!”


    林舒清道:“你為什麽罵我?”


    “不清不楚就住在男人家裏,你說你賤不賤?”


    林舒清沒有接話,甚至都沒有因為這句話而動怒。


    於淑芬更不爽了:“我在罵你,你都沒有反應嗎?你怎麽能夠賤成這樣?我要去你們知青大院裏舉報你!”


    林舒清表情依然平和:“歡迎你去舉報。”


    “你!”於淑芬忽然揚起手,上前就要打她。


    馬良海趕緊攔著她:“不是,媽,你這是幹嘛?人家也沒招你惹你,還順著你的話在說,你怎麽上來就要動手?”


    林舒清護緊了譚花,目光冰冷的看著這對母子。


    於淑芬的臉非常糟糕,又紅又青,還有很多血塊,而且看得出不是摔的,這是被人打的。


    她的手勁也很大,好像卯足了勁要掙開馬良海的控製,朝林舒清撲去。


    忽然,一隻堅毅厚實,充滿力量的大掌抓住了她的手腕。


    然後於淑芬的身體被用力往後麵拽去,連帶著抓著她的馬良海竟然也被帶著轉。


    譚飛怒不可遏,把於淑芬的手甩開,他的力氣很大,馬良海就攔著於淑芬呢,竟然沒抓穩,於淑芬直接摔了出去,叫的非常慘。


    “譚飛你幹嘛!”馬良海大聲吼道。


    譚飛冷冷地看著他:“滾!”


    馬良海早就知道譚飛的個頭已經比他高了,但這會兒看他,發現自己居然要抬起頭才行。


    譚飛竟然長得這麽高了——


    不僅馬良海,於淑芬從地上爬起的時候也感覺到了從譚飛身上而來的強烈壓迫感。


    這感覺清晰可怕,也是這一刻,於淑芬和馬良海都同時意識到,他們馬家欺負譚飛的這六年,恰好是譚飛正處於身體長大時期的六年。


    他已經不再是當初失去雙親的幹瘦小男孩,他蹭的一下子就長的好高。


    “譚飛,你,你這個白眼狼!你敢對我動手!”於淑芬叫道。


    譚飛道:“你們闖進我家,我想怎麽打你們就怎麽打你們!再不滾,別怪我不客氣了。”


    馬良海扶起於淑芬,急切道:“媽,你今天過來不是來吵架的,你忘記了嗎?趕緊的啊!”


    於淑芬才想起今天過來的目的。


    她看迴譚飛,忽然對著他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譚飛啊!”於淑芬發出非常淒厲的一聲慘叫,“這次你得救我!看在我們之前養了你六年的份上,你一定要救救我們馬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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