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是第一個進入長更宗遺跡裏的,她被隨即傳送到了一處山間,沒走幾步,便遇到了一頭玉府境的妖魔,於是她也沒有猶豫,隻用了片刻,便在崖邊砸碎了那頭妖魔的腦袋。


    之後這個整個東洲的年輕人都要仰望的少女,此刻站在崖邊,看著眼前那一片群山,綠意一片。


    想了片刻之後,她從崖上一躍而下,落到了林間,沒有多做猶豫,隨便選了一個方向便走了過去。


    四周並無妖魔氣息,她也不知道這遺跡裏何處才有機緣,其實說起來,她也不太在意。


    劍修修行,祭煉一柄屬於自己的本命飛劍,將殺力拔高,便足以稱雄天地,而其實武夫比劍修,還要簡單一些,他們最首要的,便是打磨自己的身軀,提升自己的境界,對於外物的需求,真的很少。


    她並不想刻意的去尋找什麽機緣,更何況,時間還很早。


    所以她就在山裏走著,很快便看到了一條小溪,然後她停了下來,在溪邊看了看。


    小溪的溪水很是清澈,仔細去看的話,甚至能看到很清楚有遊魚在水中遊動,隻是這些山野之間的小魚並不大,約莫隻有半指長。


    白溪挑了挑眉,然後隨著小溪往上遊走去,之所以沒有隨著溪流去往下遊,是因為她從來都是那種逆流而上的性子。


    一路走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山勢漸高,登山變得有些困難,但對於她這種隻差一步便要跨過天門境,成為一位萬裏修士的修士來說,並沒有什麽困難。


    溪邊有些石頭,形狀不一,其實與其說是溪邊,實際上就是河床裏,這條小溪大概在雨季會是一條小河,而到了如今這個季節,水量不多,才成了一條小溪。


    走了不知道多久,恐怕一路上隻顧著看溪流兩側景色的白溪都沒有注意到,她已經來到了這條溪流的水源之處。


    這裏有一片湖。


    一片還算寬闊,無比寧靜的湖。


    白溪看向湖畔,看到了一個同樣一身白衣的男人。


    他坐在一塊石頭上,正在垂釣。


    他的衣是白的,手中的魚竿碧綠,湖麵也有些綠。


    白溪沒有說話,沒有開口打招唿,因為她並沒有在那個白衣男人身上感受到什麽屬於人族的氣息,而是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妖氣。


    這是一頭妖魔。


    七洲之地,妖族的修士大多都在北方妖洲,和人族並不敵對,甚至在和人族所在的玄洲以及靈洲的接壤之地,甚至還會有一些人族和妖族通婚的事情,隻是誕下的子嗣,通常被稱為半妖,隻是這類半妖,以往一直不被妖族和人族待見。


    如今卻有了些改觀。


    好似是說那邊出了一位了不起的半妖,境界頗高,已經是一方妖王,在庇護同樣是半妖的可憐人。


    而相比較起來這些半妖,在人族的六洲之地因為種種機緣生出靈智的野獸之流,在妖族眼裏,更是不如,甚至不願視作同類,這一類的野獸,也被修士稱作妖魔或是妖物。


    這些妖魔,運氣要是好,大概會被那些大宗門豢養作為護山兇獸,運氣再好一些,甚至能混上一個客卿的身份,得以善終,運氣差的,大概就是碰到修士,然後被修士打殺。


    妖魔的命運淒慘,大概說到底,還是四個字。


    無根浮萍。


    “你好。”


    在白溪看著那個白衣男人的時候,那個白衣男人,也看著白溪,然後還主動開口了。


    他的聲音有些溫和,其實他長得不算好看,但也給人一種很溫和的感覺,主要是他身上沒有任何殺意,就像是一個山野間的垂釣者,見到了旁人,便詢問了一句。


    白溪沒有迴應他,隻是感受著周遭的氣息,大概明白這裏有大修士布下的陣法,能困住這個男人,卻不會困住別的修士。


    “就算非要生死相見,也不急於一時,就算你要殺我,大概也能等等,至少讓我釣一尾魚吧?”


    “我平生最愛釣魚,隻是卻遭受了這等無妄之災,一想到此生便再沒有什麽機會釣魚,便覺得難過,但世上的事情,好像不如意的也很多,真是沒什麽法子,命運既然把我推到此處,我也無法掙紮,隻得認命而已。”


    白衣男人見到白溪沒有開口,卻也不惱,隻是溫聲開口,有些請求的意味。


    白溪點了點頭,在湖畔坐下,這才說道:“你大概釣不起來魚的。”


    白衣男人聽著這話,一怔,然後有些疑惑的問道:“何以見得?”


    白溪看著湖麵,說道:“因為你不喜歡釣魚,也不會釣魚。”


    她之所以能這麽說,是因為她看這個白衣男人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拿魚竿的姿態不對,而且在他身邊,甚至也沒有魚餌。


    釣魚沒有魚餌,怎麽能釣得起來魚?


    “你至少要弄一些蚯蚓或者水蟲之類的東西,不然魚怎麽會上鉤呢?”


    白溪想起小時候,她看那個人釣魚,就是這樣的,他會先挖一些蚯蚓,然後才去小溪邊釣魚,不過那個人,其實也很少有釣上魚的時候。


    釣魚不是容易事。


    “還有,你的魚竿太直了,真正喜歡釣魚的家夥,哪裏會拿這種沒有韌性的竹竿?”


    白溪看著湖麵,搖了搖頭。


    白衣男人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隨即釋然的丟了那根碧綠的“魚竿”,然後看向白溪,好奇問道:“既然知道我在騙你,為什麽還不動手?”


    “還有,你說那些酸不拉幾的話,是從哪個讀書人嘴裏聽來的?”


    白溪搖了搖頭,“很無聊。”


    白衣男人笑了笑,“我曾經在一座小鎮外的山林間修行,閑來無事便想看看你們這些所謂的人是如何活的,小鎮上正好有一座學堂,便聽了幾年,那個教書先生說話很有意思,便學了學。”


    “嗯……其實不止是他說話很有意思,他吃起來,其實也很好吃。”


    白衣男人的神情逐漸猙獰起來,他獰笑道:“你知不知道,我吃他的時候,他還活著,他向我求饒,甚至不是求我饒了他,而是讓我吃了他便算了,讓我放過那些孩子,你說他怎麽會這麽愚蠢?!”


    聽到這裏,白溪皺了皺眉,然後便站起身來,看向白衣男人。


    白衣男人看向白溪,譏笑道:“這就受不了,要殺我?”


    “你是有些聰明,比之前那個見到我的家夥聰明不少,但你也太愚蠢了,我和那家夥戰了一場,受了些傷,但如今傷勢已經盡數複原,你也隻能被我吃下肚去。”


    白衣男人獰笑著,“看你這樣子,肉應該是很嫩,很可口的。”


    白溪懶得理他,隻是朝著他走了過去,她從來到這裏的第一時間,便知道他在調理傷勢,但她並不在意。


    她也從來沒有懷疑過眼前這家夥會是什麽好妖,能被抓到這裏的妖物,都是罪無可恕的,若不是因為東洲大比,他甚至早就被人當場打殺。


    而之所以沒有立即出手,隻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她不在意。


    就算你傷勢複原,又怎麽樣呢?


    我可是白溪。


    所以即便我知道你是一頭天門巔峰的妖魔,又怎麽樣呢?


    白衣男人盯著白溪,忽然眼眸深處溢出了一道無比璀璨的刀光,這道光華出現之時,白衣男人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他的眼眸裏,浮現了一片懼意。


    ……


    ……


    石亭下,李昭正在和幾家小宗門的代表說著話,忽然石碑漣漪激蕩而起,好似遭遇了一場極大的風雨。


    一下子便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看著這一幕,李昭第一時間問道:“怎麽迴事?”


    這次東洲大比,他擔著極大的幹係,出什麽事情都需要他來解決,容不得他不緊張。


    靈書道人搖搖頭,“殿下莫慌,這不過是有人在和一頭境界不俗的妖魔廝殺而已。”


    “從這個動靜來看,應該是那十頭天門巔峰的妖魔之一。”


    靈書道人手中的羅盤轉動,一條金色的細線從羅盤落到那石碑上,片刻後,他便鎖定了那妖魔的位置,這才說道:“是那條白蛟。”


    長更宗遺跡裏的妖魔,都是他們放進去的,那頭白蛟他記得清楚,虛偽狡詐,實力雖不是那十頭天門巔峰的妖魔裏最拔尖的,但也能排到前五。


    隻是他手段頗多,那些年輕修士或許在境界上不弱於那頭妖魔,但是在心機算計上,卻是要差太遠。


    “不知道是誰和他對上了,看這動靜,隻怕也是初榜前十的存在。”


    有修士開口,有些感慨,因為他們之前還記得,已經有修士死在這個妖魔手上了。


    這就是無法組隊的問題,如果是眾人一起闖入那妖魔所在的地方,大概就算無法取勝,也能全身而退。


    隻是現在卻不能。


    這個時候,之前出的問題就顯現出來了。


    不過李昭既然已經說了要補償,如今誰都沒辦法埋怨,隻是心中難免會有些不滿。


    “那頭白蛟虛偽狡詐,我們抓到他之前,他便已經屠了一座小鎮,抓他的時候,我們險些也折損了人手,這家夥心機深沉,沒那麽好對付。”


    靈書道人看了一眼眾人,神情有些複雜,事情是他弄出來的,雖然是為了針對李昭,但要是真出了大事,讓幾座大宗門都折損了天才弟子,別說那些宗門會不會刨根問底,隻怕自己那位師父,都不會饒過他。


    想到這裏,靈書道人忽然有些後悔。


    好似不該為了那些東西而做這件事的。


    “都是些天才,如果真在一對一上無法取勝,那就趁早把天才兩個字摘去就是了。”


    石亭裏,一直沒有說話的那位寶祠宗代表忽然開口,聲音裏有著濃濃的譏諷和不屑,“東洲這所謂的‘天才’到底是太多了,什麽人都能被叫做天才,真是有意思。”


    眾人看向這位寶祠宗的代表,紛紛沉默,都是東洲的修士,大家自然認識他,知道他是寶祠宗的一位客卿,叫做蘇丘。


    而他之所以一開口,便讓眾人沉默,則是因為他不僅已經是萬裏巔峰的修士,更因為他的脾氣是出了名的冷。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寶祠宗如今實在是勢力太強了些,在東洲,沒有什麽修士願意和寶祠宗的修士發生衝突。


    眼看著石亭裏的氣氛冷了下來,李昭笑著說道:“都還是些孩子,蘇道友何必如此苛責?”


    蘇丘冷笑一聲,對麵即便是大湯朝的太子殿下,對於他來說,好似也不值一提,他正要開口,忽然便有人大喊一聲,“看!”


    眾人聽著聲音,循聲看去,這才發現那石碑上麵的漣漪忽然還在激蕩,比起之前,甚至要更激烈了一些。


    如果之前隻是一場風雨,那麽現在甚至是驚濤駭浪了!


    “怎麽迴事?”


    李昭看著石碑開口,眉頭皺起。


    靈書道人不說話,手裏的羅盤隻是光芒大作,他的手指在羅盤上不斷撥弄,引起一陣金光。


    片刻之後,這位靈書道人才說道:“是那頭黑狼。”


    白蛟是前五的存在,黑狼也是,這兩頭妖魔,此刻同時在和修士激戰,所以這才會引起如此大的動靜。


    “倒是罕見,不知道是誰和誰同時遇到了這樣的強橫的對手。”


    有修士有些感慨,同樣也有些期待,畢竟馬上就會出現結果,到時候就能看出來是誰和誰了。


    修士們看著這石碑,沉默著不說話。


    但大宗門的修士們都想著這要是自家的修士就好了。


    而小宗門的修士,卻在期待那不是自家的修士,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們喜愛的弟子是什麽能力,如果遇到這樣的存在,大概是會出大問題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


    石碑上的漣漪淡淡隱去,然後“水落石出”。


    “原來是白溪。”


    有人看著石碑上的景象,有些震撼,有些人倒是習以為常。


    畢竟白溪的確是這些修士裏最強的存在。


    “另外一個呢?”


    白溪的事情結束了,那麽那頭黑狼到底是誰在殺呢?


    人們都猜著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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