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沈老爺子不放心家門前的麥子,抱了件外衫非要去外頭睡。


    還說自己年紀大了覺少,正適合幹守夜的事。


    揮手把兒子和孫子都攆迴屋,自個顛顛的去了大門口。


    今天一天就把三畝麥子收迴來眾人實是累的夠嗆。


    想著晚上天氣也不冷,他要守便守著吧。


    何況隔壁王滿倉肯定也在不用擔心有什麽危險。


    大夥洗漱完便打著哈欠迴去睡了。


    沈老爺子躺在麥堆上,幹巴的嘴角無聲翹起。


    就連前額和眼角的皺紋都加深了許多。


    想著白日那被壓彎的麥稈和結實飽滿麥穗。


    越想越高興,最後竟笑出了聲。


    沈老太太怕自家老頭子晚上渴,來給他送壺水,


    腳剛踏出大門就聽到老頭子自個在那兒樂嗬。


    借著月色走近捶了他一下,“什麽事這麽高興?


    往年也沒見你非要守麥子,今年這是怎麽了?”


    沈老爺子從麥堆上爬起來,湊上前低聲耳語幾句。


    沈老太太聽了也是高興至極,渾濁的雙眼泛著亮光。


    “你說真的?”


    沈老爺子無聲點頭,怕她看不見又小聲應了一句。


    沈老太太連著說了兩聲好,將水壺送到他手裏。


    轉身利索的進了院子,她可不陪他在這裏喂蚊子。


    “那你守著吧,我迴去睡了。”


    第二天沈玉姝早起來到前院做飯。


    其他人昨天幹了一天累得估計還沒起呢。


    沒想到灶上咕嘟咕嘟熬著稀飯。


    沈玉蘭起的比她還早呢,手裏正揉著麵團做饅頭。


    蒸上一鍋饅頭再做兩個涼拌小菜,早飯就算齊活了。


    她一看早飯做饅頭便直搖頭。


    這個她不會,先前學著蒸了幾次都是堿放多了。


    做出來的饅頭全是開花的,吃著還有一股鹹澀味。


    她想起院裏的牲口還沒喂,提上桶去了豬圈那邊。


    鄉下的雞鴨是不用喂的,都是自己出去覓食。


    家裏需要喂的就是阿黃和那兩隻豬。


    院中靠近牛棚的地方壘了一個土灶,是當初為了做骨粉用的。


    剁碎的豬草混著麩糠加上空間的玉米碎一塊煮熟。


    可能加了玉米的緣故,豬食倒進槽裏不用她喚,自己就聞著味兒跑了過來。


    沈玉姝平日很少喂它們,隻是有時會在豬食裏加些料。


    兩隻豬吃的歡快還不忘時不時的抬頭衝她哼唧兩聲。


    她笑眯眯的望向豬圈,誘哄道:“吃吧,吃吧,多吃些。


    你倆長大了我才好吃肉不是。”


    阿黃就簡單多了,直接抓了一把空間的玉米杆子出來喂了。


    混著青草喂得飽飽的,待會兒還指著它幹活呢。


    現下天已大亮,也不知道沈老爺子迴屋了沒有。


    她拍拍手上沾的麩糠,打開院門看向外麵。


    麥子整齊的碼在一起,卻是不見人影應該是迴屋了。


    “大伯,起的這麽早,怎麽不多睡會兒?”


    沈安仁慢吞吞的出了房門,正伸著懶腰打哈欠。


    被侄女的說話聲嚇到,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憋了迴去。


    “往常早起習慣了,今天已經起的很晚了。”


    沈玉姝全當沒看到,抿了抿嘴轉身迴了廚房。


    沈安仁洗臉刷牙收拾完自己,到廚房看了一眼。


    飯還沒做好,他便先去柴房把今天要用的農具拿出來。


    木叉、木鏟和木耙,牛棚角落的碌碡也用巧勁滾到大門處。


    沈玉蘭蒸的饅頭出了鍋,高粱麵摻著白麵做的。


    麵皮泛著灰白,摸著偏硬不像前世那些加了牛奶的饅頭香甜。


    這要是放在前世絕對是減肥人士的首選。


    低卡又營養,在這裏卻僅僅是人們填飽肚子的食物。


    切了碟子沈老太太醃的醬鹹菜倒了點香油拌了拌。


    沈玉姝把稀飯盛出來晾著,其他人陸陸續續起床了。


    碾麥子要趁日頭最烈的時候,太陽烤熱了地皮。


    沈家人用木叉攤開麥子圍成一個大圈。


    昨天斷斷續續曬了一天,麥稈幹了不少,已經有麥子從麥穗裏掉出來。


    繩子一頭綁上碌碡另一頭搭到牛背上,牽著牛在麥子上轉圈。


    碾上一會兒,幾人拿木叉翻一翻被碾過的麥子。


    麥稈翻飛間還能看到麥粒落到地下,一陣嘩啦聲。


    上午翻了幾次,直到麥粒全部脫落,麥稈堆成小山模樣。


    剩下還帶著碎麥稈的麥子,用木耙攤成薄薄一片接著暴曬。


    下午沈玉姝戴上那頂有輕紗的帽子。


    順著有風的方向揚起麥子拋向半空。


    熱辣的輕風帶走了碎麥稈,地上隻剩金黃飽滿的麥粒。


    周身麥香環繞,沈玉姝赤腳踩在麥子上,感受著源源不斷的熱意。


    旁邊突然傳出兩聲“呸呸”,打破了她的沉浸式體驗。


    原來是一陣逆風把碎麥稈又吹了迴來。


    沈寧言倒黴站的位置正好在風口上,一臉細細碎碎都是麥秸。


    他扔了手裏的木鏟,啪啪掃著臉上和脖子上的碎渣。


    下手不可謂不重,應該是鑽進了皮膚癢的不行。


    沈玉姝看到這一幕不由笑出聲,暗道自己有先見之明。


    她和沈玉蘭挨的他不遠,身上也沾了些,不過沒他的多。


    主要是她倆戴了帽子,隻有沈寧言一個人從頭到腳都是。


    眾人看他在地上一陣蹦躂也笑得合不攏嘴。


    “怎麽樣,讓你不聽我的,現在好了吧。”


    沈玉姝做了好幾頂有輕紗的帽子,就是為了這個準備的。


    沈寧言對著她翻了個白眼,繼續嘴硬。


    “那我也不戴,哪有男人戴那種帽子的,娘們唧唧的。”


    “行,你厲害,那你就忍著吧。”


    沈玉姝有心逗逗他,作勢揚起手中的木鏟朝他扔過去。


    沈寧言立時瞪大眼睛向院子裏跑去。


    “二姐,你太壞了,你等著,等我洗臉迴來的。”


    片刻後沈寧言端著木盤迴來,招唿眾人,“快來喝酸梅湯了,二嬸剛晾好的。”


    他挨個轉圈送了一杯解渴,輪到沈玉姝時隻剩了兩杯。


    還親自端了一杯送到她手裏,然後便眨著兩隻星星眼看著她。


    沈玉姝隻當沒看到他的眼神,接過杯子慢慢送到嘴邊。


    眼角餘光卻瞟見他嘴角慢慢上揚,果然藏了壞心思。


    沈玉姝眼珠轉動,突然指著他身後喊了一聲,“大伯。”


    沈寧言自覺跟著看過去,她趁機換了另外一杯。


    仰頭一口喝完,杯子放迴了托盤上。


    沈寧言再迴頭發現杯子空了,對麵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撓著頭暗道兩聲奇怪,難道他鹽放少了?


    想也沒想的端起最後一杯酸梅湯喝下。


    入口的瞬間杯子摔落在地,麵部表情也失去了管理。


    漲紅的臉全都聚在一起抗議,抬手顫抖的指著她。


    “最毒婦人心,二姐,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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