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隻以為這話是李郎中的意思,驅車左拐上了小道。


    跑了兩刻鍾就看見遠遠有一排拒馬攔路。


    和大青村一樣守著幾個頭戴布巾的青壯年。


    看見有馬車過來,其中一個舉著鐮刀上前示意他們停下。


    “你們是幹嘛的,村裏有了瘟疫不能進去。”


    “這位大哥別擔心,我們不是壞人。”


    沈玉姝趕在小哥開口前背著包袱跳下車,偏頭躲過他手裏的鐮刀。


    “我是大青村沈家的,想問一下何家人如何了。


    能不能叫他家裏人出來一下。”


    青年顯然知道何家有大青村沈家這門親。


    可他看著這人身後的馬車小廝,麵露狐疑,何家的親家這麽有錢嘛?


    “你是何家的外孫女?


    我們村裏有不少人感染了瘟疫。


    你還是不要見了,有什麽話你和我說,我替你轉告。”


    沈玉姝心裏一沉,戒備心這麽重,看來村子裏得傷寒的人不少,難不成何家人也在其中。


    “這位大哥,你看我來都來了,總不能白跑一趟,


    你們村裏的是不是也有不少人得了傷寒。


    這樣,你把何家人叫來,我這裏有治傷寒的藥。”


    臨下車前李郎中把藥方給了她。


    他說這藥方隻是做個參考具體還是要根據病人情況調整劑量。


    “什麽,你有治傷寒的藥!!!”


    青年一嗓子喊的中氣十足估計二裏地外都能聽見。


    沈玉姝捂著耳朵下意識後退幾步。


    看著越過拒馬蜂擁上前其他人,趕緊揮手製止。


    這家夥捅了馬蜂窩了。


    “你們別過來,把何家人和你們村長叫來。


    你們村有大夫嗎?


    要是有把大夫也叫來。”


    幾人盯著她手裏的紙覺得不像說假話,其中一人抬手將人攔下,滿口答應。


    “好好好,我們不過去,丫頭你等著,我這就迴去給你叫人去。”


    不到一炷香人就到齊了,個個跑的氣喘籲籲。


    沈玉姝也不認識何家人的模樣,隻能在這群人裏一個個踅摸,看哪個和何氏有相像。


    村長站在最前麵很好辨認。


    大夫也是個上了年紀的,被村裏的年輕人拖著跑過來,此刻正指著年輕人喘個不停。


    然後便是個皮膚黝黑的中年漢子,身上穿的單薄。


    眉眼一看就和何氏很像,看年齡不是她大哥就是二哥。


    隻是不知道這何家舅舅認不認識原主這張臉,要是不認識就尷尬了。


    果真被她料了個正著,中年漢子盯著沈玉姝看了半晌,話卻遲遲未出口,屬實有些不敢認。


    守在一旁的村長是急得插不上話。


    事關一村人的性命,這何家老大怎麽迴事連自己外甥女都不認識了?


    村長忍了再忍終於問道:“丫頭,你說你是何家的外甥女,有治傷寒的辦法是嗎?”


    “村長,她.....她不是我外甥女。”


    “啥,這小丫頭明明說她是大青村沈家的。


    我記得你大妹就是嫁到這個地方的。


    是嫁給了王三強家妹妹做兒媳婦的,怎麽就不是了。”


    村長急了,這要不是可咋辦。


    村裏倒下的人越來越多了,再沒法子大家都一塊等死吧。


    “是這沒錯,可我外甥女比她大。”


    “何家舅舅,我是二房的,玉姝。”


    沈玉姝先朝何家老大解釋了一句,轉手隔著柵欄把方子遞給村長。


    “村長爺爺,這是我們村的大夫研製出的方子,你讓你們村的大夫看看,依著病人的情況調整過藥量再用。”


    村長也不懂醫術,隻激動的接過來轉手給了那個老大夫。


    沈玉姝轉頭示意何家舅舅到一邊說話。


    先是把肩上的包袱遞過去。


    上門給人送藥說出去不好聽。


    她又往裏塞了一塊五斤的豬肉,權當何氏孝敬父母的。


    她拉下口罩露出小臉,笑道:“何家舅舅,我真是沈家二房的玉姝。


    我這次來是受大伯娘所托,過來看看你們。


    家裏人怎麽樣了?這是大伯娘托我帶給你們的。”


    何家老大這會兒認出來了,這雙桃花眼是沈家人的錯不了,隨即激動的問起了何氏。


    “我大妹她還好吧。


    家裏老四一家和我爹娘都染了傷寒,幾個孩子今天也開始咳了。”


    沈玉姝聽得點頭,小孩子和老人抵抗力差容易中招。


    她又問了問幾個大人的情況,發現都是才感染沒幾天,還在早期一切還來得及,那她這藥也算帶對了。


    “大伯娘很好就是惦記你們。


    包裏有幾副治傷寒的藥,迴頭你讓大夫看過以後再吃,


    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對症下藥才好的快。”


    何家老大緊緊抓著包袱,眼裏的擔心終於散了幾分,這可是救命的東西。


    “好好好,我知道了。


    你迴去告訴她,叫她不用擔心,眼下有你送來的藥方,家裏人很快就會沒事。”


    身後的馬兒不時的打著噴嚏。


    沈玉姝不能再多耽擱,匆匆說了幾句便坐上馬上走了。


    臨了得了趕車小哥的兩個大白眼。


    對此,沈玉姝欣然接受,誰叫她坐了人家的車呢。


    冬日山林沒什麽美景可看,從王家村出來顛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到了城門道附近。


    放眼望去,主幹道上陸陸續續躺了許多人。


    各個凍得身體僵硬,被姿態各異的堆放在官道兩邊,用屍積如山來形容也不為過。


    拉屍人捂得嚴實拉著板車來來迴迴,眼中透著一股死寂。


    仿佛他們搬的是一堆破衣爛衫扔完就跑,生怕慢一步自己也變成其中一員。


    這一瞬間她似是聞到衝天惡臭向她襲來。


    身體本能的出現了排斥反應,轉過身捂著嘴巴幹嘔起來。


    李郎中掩好車簾阻隔了她的視線,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你還小,沒見過這些,看不了就別看了。”


    沈玉姝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過了這段堆屍地就見城牆根下或躺或靠著許多神情呆滯穿著打滿補丁衣裳的人,


    還有許多百姓衣不蔽體的靠在一起互相取暖。


    不管是那種露在外麵的手腳都長滿凍瘡。


    他們忍著病痛守在城門下祈求縣令開門救人。


    馬車走到城門口,把守的士兵上前搬開拒馬放行。


    一旁躺著的百姓看到城門開了,奮力起身想趁機跟進去。


    士兵見狀拿起兵器厲聲驅趕。


    這些人麵色潮紅,滿身紅疹病情已經很嚴重了。


    進城後,道路兩邊也有士兵把守,藥棚前百姓眼神呆滯互相攙扶著排隊領藥,


    沈玉姝一路看著被聲聲沙啞的哭泣吸引。


    孩子因為身體難受在母親懷裏哭鬧不止,而母親能做的隻剩了無能為力。


    記憶中寬敞的街道如今已然是一副破敗景象。


    臨街鋪子還好,可巷子裏的房屋被雪壓塌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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