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難以名狀的,很熟悉的味道。


    好像在夢裏聞到過這種茶香。


    夢裏,在一座複古的中式宮殿堂下,有一個輪廓模糊的女人,她坐在亭子裏的茶幾邊,亭子四周垂下潔白的長簾。


    茶幾上,就有這種茶。


    江若川剛想問,就聽到薑書說:“玫瑰星雲的茶,你愛喝,我給你帶了一包。”


    江若川下意識想說,不是我愛喝,是她愛喝,但話到嘴邊,又沒說出口。


    而是問起了他更關心的話題。


    “席涼為什麽急著迴聯盟?”


    “還沒查到,不過應該和三大帝國的局勢有關。”薑書指了指茶杯,“可以喝,不燙了。”


    江若川抿了一口,一下子給他苦到了舌根。薑書從容地遞過來一顆荔枝,接的太順手,江若川自己都驚到了。


    他這手怎麽好像知道對方會遞東西過來呢?!


    看來以前真的認識啊。


    他忽略這些細節,迴到正題:“你們在雙子星係有什麽部署嗎?”


    “並不多,”薑書熟練地給荔枝去殼,一個一個放進盤子裏,“富岩是我們的退路,他可以隨時中斷臥底任務,掩護我們離開。我是你的盾牌,一旦發生意外,我可以代替你暴露。我擁有複製的能力,可以變成你。”


    “是你自己說,你始終會站在我們這邊。”薑書將盤子推到江若川麵前,“你又說對了。”


    有的時候,江若川覺得自己像是被困死在這個棋局的棋子,總有種逃不掉的感覺。


    但他還是會努力爭取:“我有要求。”


    “知道。雖然殺掉席涼對帝國有利,但我們尊重你的選擇。而且你也說過,現在不是殺他的最好時機。”


    你別說,怎麽這迴,薑書迴迴都能拿話堵他,一次次的悶得他難受。


    江若川覺得薑書此刻總有一種平靜的瘋感。


    他的眼底累積著層層烏雲,而表麵異常安寧,精神狀態堪憂呐。


    薑書看著那盤沒動的荔枝:“我們已經拿到了諾斯之心,你隻要抽取席涼的一毫升血液或者信息素就可以了。”


    江若川皺了皺眉頭,問:“頭發可以嗎?”


    “可以,但是必須得有毛囊,你還得保證不會弄錯,”薑書認真解釋道,“個人不建議用頭發,因為我們機會有限,錯過一次,很難會有下次的機會。”


    薑書目光從江若川身上移走,仰頭看著天花板補充道:“如果席涼後麵迴到雙子星,我們就不確定席涼是否是知情的狀態,你的工作會很危險。”


    如果席涼知道,江若川簡直不敢想那種畫麵。


    他是會把他綁起來,還是會一槍崩了他?


    無論哪種情況,都不好受。江若川苦笑:“如果他永遠也不迴來了呢?”


    “那你還得騙他迴來一趟,不然會死。”薑書坐直了身體,忽然話風一轉,問,“你去醫院了嗎?”


    去了,沒查。江若川沉默不語。


    薑書早就通過係統知道了江若川沒去。


    他的語氣有種事不關己的冷漠:“你應該看精神科。醫生會告訴你,你的精神圖景不知道為何裂開了一道縫隙,而且會越來越嚴重,直到有一天,你會突然精神崩潰,發瘋。”


    精神圖景,就是精神力構成的形態。就比如江若川的是一朵冰種加百列。


    精神上的傷害,很難看出痕跡。


    這就是直白的威脅。江若川沉眸,“你給我做精神啟蒙時對我做了什麽,是嗎?”


    薑書搖了搖頭。


    “你還記得席涼為你做精神疏導失敗了嗎?是因為你有精神力屏障,那是用來保護你的精神力。當他觸及你的精神力時,屏障就會消失,保護你的那一層精神力也不複存在。”


    江若川恍然大悟:“為什麽會這樣?誰的心這麽黑?坑我不是!”


    “還能是誰?”薑書幽幽地望著江若川,語調稀鬆平常,他說,“控棋者,從來就沒有別人!”


    難道真的是自己?


    他能自己給自己塞滿口黃連?


    江若川啞然。


    他現在恨不得找到失憶前的自己扇他兩巴掌!心太狠!每走一步,步步都是坑!


    “怎麽救呢?”江若川還是很關心自己小命。


    不知道為何,薑書眼底烏雲又多了一層,襯得他整個人有些陰鬱。


    “完成任務。”


    江若川:“我的意思是完成任務後,怎麽改變精神圖景碎裂的情況。”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薑書的話有種不知死活的冷淡。


    江若川冷冷道:“這樣的話,聽起來很不可靠,你們不會卸磨殺驢吧。”


    “你死了對我們有什麽好處。”薑書往椅背上一靠,“我們會接你去玫瑰帝國,那裏有能救你的人。”


    江若川追問:“什麽人?”


    “等著你用席涼的基因鏈救活的人。”


    江若川:“……”


    *


    首都公羊星。


    老元帥一身蔚藍色製服,身姿挺拔。他的胸前有無數勳章,揮別的右手中間三根手指沒有指甲,它們和小拇指齊平,也是被曾經的海盜王用激光切割的。


    他望著席涼離開的背影。


    他們站在羅浮宮前的碧綠的草地上,副官想扶他走迴羅浮宮,卻被老元帥拒絕。


    “你曾經問我,先前為什麽不選他成為我的繼承人?因為他一直缺乏對弱者的同理心。”


    “他冷漠,獨裁,霸道,從不會換位思考。”老元帥嗬嗬一笑,語氣卻並不似貶低,“看他打仗的風格就知道。特立獨行,無法無天。”


    “在家裏天不怕地不怕,大哥斯恩都不敢惹他,隻有我能拴住他。”


    “他初走人間路,難免會有一些磕碰。我們做長輩的哪能不提攜一二。”


    “我是沒想到,他也會愛人了。”


    副將軍銜中校,陪笑道:“隻要家底清白,席涼這小子也到了成家的年紀了。”


    “怕是成不了,”老元帥冷了臉,“那個家夥不清白,不然他這麽急著迴去做什麽?”


    副將知道這是老元帥的逆鱗,畢竟他親兒子斯恩已經因為這種事被判終身監禁,誰又能容忍第二個兒子也是這樣呢?


    即便是養子,恐怕也不行。


    “外麵風大,”副將扶著老元帥,緩緩走過草地,進入了羅浮宮內。


    *


    來自西北的凜冽長風驅散了暮秋的蕭瑟,等江若川再次迴到家的時候,路邊的梧桐隻剩下光禿禿的枝幹,清晨的路麵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昨夜下了場潮濕冷冽的雨。


    江若川個人終端傳來了江母覺得奇怪的電費單子。


    他想起了,明明下雨未關窗戶,沒有打掃卻很幹淨的窗台。


    他想起格子被單上洗不掉的墨水不知什麽時候消失。


    確實挺奇怪。


    他唇角帶笑,心想他該拿著記錄問一問席涼。


    已經過去一個月了,薑書通知他,說席涼應該會在近期抽空迴來一趟。


    從席涼離開那天,他就再也沒收到過來自席涼的信息。


    他的發情期要到了,所以他請了假,迴了家。


    江若川站在窗邊,薑書發消息給他的時候,他的心跳頻率節奏混亂,說不清楚是期待更多一些,還是擔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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