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片刻後,席涼問:“胸前的槍傷怎麽來的?”


    兩人對視了三十秒,江若川依舊沉默。


    超出了規定的迴答時間,鴻淵機械地提醒。


    “受檢人江若川請迴答。”


    “受檢人江若川請迴答。”


    江若川知道第三遍他還不迴複就會被判定不合格,他避重就輕道:“在天葵公園,被歹徒射中心口留下的。”


    席涼盯著那塊疤痕看了很久,那目光悠長深邃,穿透時光,少見的溫柔。


    很顯然,席涼在透過自己看別人,想著曾經發生過的事。


    江若川刻意把注意力放在席涼身上。


    席涼的長相十分優越,眉目銳利,容色薄涼,淺冰色的瞳孔越往中心顏色越深,邊緣看起來清澈見底,像是一灘泉水,可越往中心走水越深,也越危險。


    總之,他整個人的氣質屬於那種越細看越覺得冷冽的類型。


    就像是一把鋼刀,鋒利危險,卻也堅不可摧,給人強烈的安全感。


    江若川讓自己的思緒動起來,反而沒有一開始那麽羞恥和局促了,隻是他依然無意識地揪緊自己的黑色長褲。


    一陣詭異的靜默,席涼目光一寸一寸地冷下來,他視線重新聚焦,落在那心口槍傷處,眸光說不出的陰寒。


    江若川緩了口氣,莫名被凍得哆嗦。心道:沒錯,這才是指揮官看他該有的眼神,畢竟自己的存在就是為了挑戰對方的底線。


    席涼:“過來。”


    這眼神該不會現在就想殺人吧?江若川沒穿上衣本來就覺得有些涼,現在更是打了個寒戰。


    他現在覺得得罪席涼確實不是一個理智的決定,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他就應該像一隻聽話的木偶,活下來最重要。


    江若川不停告誡自己,隻要對方不過分,他可以忍下去,畢竟自己也不是非要魚死網破的人。


    他硬著頭皮走近席涼,五米,三米,一米……席涼的右手放在了江若川的心口。


    盡管隔著一層白手套,江若川的臉還是透出一抹紅暈。


    心如擂鼓,江若川使盡了全身的力氣也無法平息加速的心跳。


    二十六年的麵子都在此刻丟盡了。


    “mx-521。”席涼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按壓那塊疤,那塊疤痕摸起來有點起伏,凹凸不平的肉粉色。他皺起眉,一張臉難得看起來有些困惑。


    江若川更加疑惑:什麽意思?總不能是傷疤還有編號。


    席涼失神道:“我的……”


    “你的什麽?”江若川目光掃過席涼,忽然在他腰上停住了。


    席涼腰上皮帶掛著一個褐色槍匣,上麵刻著有一段編碼——和席涼念的一模一樣。


    江若川猛然驚醒,臉色蒼白:“是……你的配槍?”


    聞言,席涼驟然迴神,淺冰色琉璃般透亮的眼瞳霎時間浮了層冰霜。


    “你究竟是誰!”


    江若川被這兇狠的眼神嚇到,無意識後退半步,卻被席涼抓緊手腕將兩人的距離拉扯得更近。


    席涼握得他手腕疼。


    江若川盯著他的眼睛,不甘示弱道:“你希望我是誰?你明明知道我是什麽,卻還是一遍遍質問我究竟是誰,指揮官大人,你究竟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答案?”


    “你想聽我說,三年前的雙子星江若川並沒有死,而是被實驗室帶迴來,成為了現在的我?可就算如此那又如何!當年是你親手開槍殺了他,他葬身雙子星也是你親眼看到的,你現在有什麽資格問?”


    嚴格來說,江若川覺得自己也沒有資格替死去的江若川質問別人,但現在他需要吸引席涼的注意力,讓他忘記體檢這迴事。


    席涼眼眸裏的霜陡然沉寂下去,他麵如死灰。


    江若川拿開他鉗製自己的右手,毫無感情的語氣連安慰也算不上。


    “死去的人不會迴來,您應該認清現實。”


    “膚檢完成。”鴻淵的聲音突兀的響起來。


    意外的是,鴻淵的聲音像是某種休止符,聽到這四個字後,席涼的臉上的情緒很快散盡。


    他的衣著本就肅穆,蔚藍色軍裝是整片雪白裏唯一的色彩,那張臉麵無表情時顯得格外冷清。


    席涼抬眸認真道:“你放心,我分得清。”


    江若川啞然,一瞬間他竟然想不到接點什麽話。


    他知道自己再問下去就是自取其辱。席涼說他分得清,那一定就是分得清。


    畢竟從見到他起,席涼就從未叫過他“江若川”,這說明指揮官的心裏一直都清楚,自己不是江若川。


    “褲子脫掉。”


    席涼沒有一個字的廢話,這讓江若川覺得,對方甚至從他開口時就明白了自己的企圖。


    江若川強迫自己冷靜,咬咬牙言不由衷地繼續說著刺激人的話。


    “你真的是來選隊員的,而不是來選床伴的?”


    席涼冰色眼瞳將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笑容也很森寒。


    “做我的床伴,你還不夠格。”


    “那夠格之後呢?”江若川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讓自己清醒清醒,看看自己到底說的什麽話。


    席涼的笑容透出一股玩味,還有嫌棄。


    “體檢你都不敢脫,還敢談夠格之後的事。”


    怎麽又繞迴體檢了?


    江若川臉色一僵。


    鴻淵:“請您按照規定脫去衣物。”


    席涼催就算了,你個人工智障還跟催命鬼一樣。


    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後,江若川最終還是放棄了掙紮。


    不過就是羞辱,有什麽不能忍的。總有一天,他會從席涼身上全部討迴來。


    褲筒層層疊疊堆在腳腕上邊,他穿著最後一條平角內褲。


    長長的醫療觸手伸了過來,貼在江若川的身上,江若川對這東西已經習以為常,閉上眼睛,假裝這裏沒有別人。


    席涼眸光幽深,他的目光掃過身體的每一處,確定了他身上沒有別的傷疤。


    他似乎並沒有收到實驗室慘無人道的虐待。不知為何,得知這個信息後,席涼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


    結束地有些突然。


    甚至沒有十分鍾。


    江若川睜開眼沒看見席涼,默默鬆了一口氣。


    他迅速拿上衣服穿上,確認穿戴整齊後,他打開了體檢室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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