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許芽兒輕聲喊了一句,搖了搖那隻康穗牽著他的手。


    康穗這才迴過神來,將人拉進自己懷裏,然後抬頭看著夏鳴鶴。


    “殿,公子,你怎麽來了?”


    夏鳴鶴看著兩人相扣的手和親昵的動作,心裏嘖了一聲。


    這是怕他欺負人家?


    難道這就是當初康穗說的那位未婚夫郎。


    看樣子應該是了。


    夏鳴鶴道:“咳咳,本公子周遊大銘,恰好路過此地。”


    康穗:這可真是太湊巧了呢!


    “嗯,那公子要不要去家裏坐一坐?”


    夏鳴鶴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康穗:行吧。


    半點都不客氣呢。


    以前他還以為夏鳴鶴是沉穩內斂那一卦的,怎麽現在變得這麽活潑開朗了呢?難道是被工作逼瘋了?或者他天性如此?


    康穗努力迴憶著書裏的內容,卻發現怎麽也想不起來關於夏鳴鶴性格的描述了,難道沒寫?


    算了算了。


    皇帝這樣也是個好事,不然整天麵無表情,怪滲人的。


    說來應該也是時局逼迫的,夏鳴鶴從前要在外領兵打仗,每一個決策都關乎將士們的生死,上麵還有一個不著調的老皇帝,勞民傷財,周圍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草包弟弟想要奪位,能開心得起來才怪。


    現在夏鳴鶴當上了皇帝,外戚幹政也被他一一拔出爪牙,軍隊強大,領土擴張,國家富裕,要還高興不起來才怪了。


    兩人正式打過照麵之後,夏鳴鶴便要跟隨康穗迴梨花村了。


    不過在此之前康穗還要陪著小芽兒去買針線。


    夏鳴鶴便也跟著進了鋪子裏,還有他身後明著出現的兩個侍衛。


    一下子進來了這麽多人,著實是讓老板有些受寵若驚,連忙過來招唿客人。


    “歡迎歡迎,幾位客官,想要一些什麽?我這裏布料,針線,成衣,鞋子,什麽都有。”


    康穗推了推許芽兒的後背,輕聲問道:“我們要哪幾種顏色的線?”


    許芽兒抬頭看著老板,開口:“老板,我們要買一些針線,要紅色和金色的繡線。”


    “好,好,我去拿。”


    老板說著,轉身去了櫃台那裏翻找。


    夏鳴鶴就在一邊安靜的注視著這一幕。


    老板並不因為來了五六個人而隻買了兩團線而生氣。


    康穗也沒有因為自己的身份而高高在上,反而十分隨和。


    至於康穗那位未婚夫郎,好像更淡定了。


    難道康穗從來沒跟家裏人說過自己的事情?不應該啊?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事情還有待考究。


    買完了針線,也不好在鎮上多待,康穗看著這人高馬大的三人,還有暗中潛藏著的暗衛,轉身去買了半扇豬。


    夏鳴鶴問他:“買這麽多肉,是有什麽事情要辦嗎?你成親要用?”


    康穗極不明顯的歎了一口氣,道:“家裏人多,要吃飯。”


    說完,眼神還看向了那些藏在暗處喬裝打扮的暗衛們。


    夏鳴鶴:“行,還是你細心。”


    不過那些暗衛自己餓了會去找吃的,既然康穗要給人吃的,那他就不客氣了。


    買完東西,康穗便去拉來了自己的牛車。


    把許芽兒安置在牛車上,轉頭問夏鳴鶴:“公子,要一起嗎?”


    夏鳴鶴看著這輛牛車,有些一言難盡。


    寧王真是,樸實無華啊。


    他道:“不用,我們自己騎了馬來的。”


    康穗點頭:“那行,我帶路,你們跟上。”


    康穗駕著牛車出了平安鎮,夏鳴鶴他們便跟在身後,騎著馬慢悠悠的走。


    許芽兒看著身後的幾人,趴到康穗身邊,悄悄問他:“哥哥,他們是誰啊?”


    康穗笑著迴他:“嗯,是我以前出門的時候遇到的朋友,他姓夏,是一個富家公子。”


    許芽兒星星眼:“哇,哥哥你好厲害!富貴人家,我以前好像沒見過。”


    康穗一隻手駕著車,騰出一隻手摸了摸許芽兒的小腦袋,問他:“芽兒,哥哥問你一個問題。”


    許芽兒微微睜大雙眼,認真聽講:“嗯嗯,哥哥你問吧。”


    康穗笑了笑,繼續道:“芽兒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許芽兒點點頭:“當然喜歡呀!有父親爹爹,還有哥哥,還有爺爺奶奶和很多親人,我都很喜歡!”


    康穗點了點頭,道:“如果哥哥以後發達了,要把家裏人都接去王都裏住,芽兒會願意嗎?”


    這個嘛?


    許芽兒想了想:“隻要我還和哥哥在一起,去哪裏都可以的,住在鄉下也好,住在王都也好,我都隻想和哥哥在一起。”


    康穗的目光中盈了些許莫名的神色,隻是看著許芽兒,點點頭:“好,那等我發達了,把咱家裏所有人都接到大宅子裏麵去住,以後咱們想去哪就去哪。”


    “好!”


    許芽兒高興的抱住了康穗的胳膊。


    身後夏鳴鶴看著這兩人的互動,莫名的被塞了一嘴狗糧。


    搞什麽啊?欺負他沒有未婚夫郎?


    沒眼看,他隻能別過頭,去看周圍的景色。


    落幕山丘,其實已經不那麽好看了,但山間鬆柏和翠竹依然堅挺,平添一抹翠色,又讓這冬日景色多了幾分韻味。


    別說,看到這些都能讓人心情變好。


    這時候再去看前麵的兩人,伴著一點點落日餘暉,還真有點畫中人的韻味了。


    在山路行駛了一會兒,就到了梨花村,梨花村人家戶不多,但路上隨處可見的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太多愁苦之色,反而笑意盈盈,充滿了對生活的期待。


    夏鳴鶴記得,當初賑災糧食也分發到了清源縣,每人十斤,一個月一發。


    看來效果不錯。


    康穗下了牛車,把牛車還給了村長家,夏鳴鶴他們也下馬步行,跟著康穗迴到了家裏。


    “父親,爹爹,我們迴來了!”


    許芽兒歡唿著跑進屋子裏。


    康穗和夏鳴鶴以及另外兩人在後麵慢慢跟上,聊著天。


    皓越拿著鍋鏟從廚房裏走出來,看見許芽兒,才笑道:“迴來了,快去洗手吃飯吧。”


    轉過頭,皓越又看見了康穗和他身邊的夏鳴鶴幾人。


    總覺得這幾人很眼熟。


    皓越想了想,恍然大悟,這不是之前康穗放進空間裏的那個太子嘛?


    他怎麽到這裏來了?


    皓越連忙進屋,去叫康裕了。


    康穗笑著道:“那是我爹爹,還有我父親,家中一共四人。”


    夏鳴鶴點點頭,算是記住了。


    廚房裏,皓越緊急趕製了兩個菜。


    煮的飯也不夠那麽多人吃的,都是大小夥子,吃的估計也不少。


    於是又抓緊煮了一鍋飯。


    晚飯是五個人坐在一起吃飯,至於夏鳴鶴的那兩個侍衛,自覺的端起碗到廚房去吃了。


    主子和寧王一家相談甚歡,他們可不能沒大沒小,湊上去去挨罵。


    夏鳴鶴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偏遠地方,原以為這些地方會十分窮困,沒想到居然還挺好?


    而且,桌上的飯菜也很合他的胃口。


    什麽紅燒肉,燉臘排骨,迴鍋肉,他在宮裏都沒吃到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原來康穗在家居然吃的這麽好?


    這樣看來,雖然他坐擁天下,但見識到的還是太少了。


    康穗家的飯桌上沒有什麽食不言的規矩,氛圍十分隨和。


    康穗加了兩筷子紅燒肉到許芽兒碗裏,對許芽兒道:“今天的紅燒肉不錯,你多吃一點。”


    轉頭又笑著跟夏鳴鶴說:“公子來的真是時候,過幾天,就是我與夫郎的成親的大喜日子,不知道公子是否有時間留下來呢?”


    那必須能啊。


    夏鳴鶴微微頷首,矜持道:“有時間的,那這幾天就要多多叨擾了。”


    皓越和康裕兩人默默吃飯,第一次見到這個封建王朝的皇帝,說實話,心裏還是有點打鼓。


    不過這個皇帝看著挺隨和的,跟康穗也很聊的來。


    吃過了晚飯,康穗給夏鳴鶴安排了房間,兩個侍衛便手腳麻利的去鋪床打掃衛生了。


    等到眾人都睡下了,康穗才起身,來到了夏鳴鶴的屋子裏。


    夏鳴鶴的屋子就在康穗房間的隔壁不遠,他親手輕腳的出門,在門口遇到兩個侍衛,兩人朝著康穗一拱手:“寧王殿下。”


    康穗點點頭,吩咐他們:“不用再門口守著了,去休息吧,今晚不會出事的。”


    兩人便聽令迴去了,反正皇帝的旨意也是在外麵等到寧王來就可以離開了。


    康穗推開門走進去,果然見夏鳴鶴還沒睡,正坐在桌前,點了一隻蠟燭,身邊燃著一盆碳火,正在看書。


    真是個勤勉的好皇帝,出門在外也不忘記學習。


    “陛下。”


    康穗進屋就先行禮。


    夏鳴鶴站起身,笑容滿麵,道:“這裏不是朝廷,不用做那些虛禮。”


    康穗隻是笑笑不反駁。


    他被夏鳴鶴拉到了小桌子旁邊,夏鳴鶴早已經倒了兩杯茶,就等著康穗來呢。


    “陛下怎麽突然開始微服私訪了?也不給臣一個準備。”


    夏鳴鶴笑道:“要真是提前跟你說了,那還有什麽驚喜可言?我這次出來,也隻是想要了解一下民間的真實情況,就像你說的那樣,真實的情況要考我們自己去看,從紙上得來的未必真實。我雖然是大銘的皇帝,但也要了解大銘的子民們需要什麽,才好做出更好的成績來。我也不祈求成為千古一帝,我隻是想給人民們謀個幸福而已。康穗,這不隻是你的願望,也是我的願望。”


    康穗端起茶輕輕喝了一口,隨即笑道:“陛下目光深遠,有宏圖大誌,我也會盡全力幫助陛下的。”


    夏鳴鶴高興的拍了拍康穗的肩膀:“你有這個思想覺悟就很好了。實不相瞞,從我登上這個皇位開始,就日思夜想,該怎樣才能把這個皇帝做好,大銘還沒有徹底安穩下來,我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沒有你這個聰明有膽識的寧王在身邊幫著,我還真是寸步難移啊。”


    “陛下說笑了,我也隻是奇思妙想多了一些而已。目前是陛下遇到了什麽困難了嗎?”


    夏鳴鶴想了想,苦難還真不少。


    於是便與康穗細細道來了。


    軍事,文化,教育,社會安定,政治清明,法律條例,都還需要一一完善。


    尤其是教育事業,更是重中之重。


    教育是延續文化的重要途徑,也是國家強大的重要根基。


    而夏鳴鶴這一路走來,除卻繁華城市之外,在一些偏遠地方,比如說平安鎮,吉祥鎮,以及周圍幾個鎮子,竟然連一所大型的教育學堂都沒有,隻有少部分有錢人家會開辦私塾,讓那些有錢人家的子弟去學習。


    可以說,教育是被上層和中層階級壟斷了的。


    也多虧了這些地方人傑地靈,才沒有養出一堆刁民,大部分人還保持著善良的秉性。


    夏鳴鶴說完,康穗才深深的認識到他的目光所及之長遠,至少他是沒有想到這一層當然。


    從來到這裏開始,他好像一直都是循規蹈矩的活著,沒有過多去思考那些。


    而現在,他已經爬到了這樣一個高度,能看到的地方就更廣闊了,能有所作為的地方也更多了。


    他總該做出一些什麽的。


    夏鳴鶴越說越激動,這天下的重擔都在他一人身上,他太需要有人能幫助他了。


    康穗沉默的聽著,直到夏鳴鶴口幹舌燥的喝完了湖中所有茶水。


    康穗才發現現在已經是醜時了。


    “陛下,您今日所言我已全部記下了,待到明日,您再跟我細細說一說大銘現在的情況和製度,我想要進一步了解這些東西,才好更好的想對策。”


    夏鳴鶴也點點頭,雙眼都有些發亮,甚至毫無睡意。


    康穗站起身,道:“今日已經太晚了,陛下要保重龍體,早些休息。我先迴去了。”


    夏鳴鶴點點頭,放人走了。


    等到康穗走後,夏鳴鶴才寬衣躺在了床上。


    沒什麽不適應的,反而很快就睡著了。


    康穗也迴到了自己的屋子裏。


    拿出袖子的錄音筆,看了看,然後進入了空間。


    喝一杯靈泉水,拿出筆墨就是幹。


    夏鳴鶴今日一說,康穗才知道,大銘原來還有這樣長的道路要走,隻能說任重而道遠了。


    他拿出了後世的那些智慧寶庫,配合著視頻講解,開始一一記錄在紙上。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康穗寫得雙手都有些麻木了。


    幸好是在空間裏麵,四季如春,沒外麵那麽冷,不然坐那麽久是真遭不住。


    康穗先寫的是關於堤壩修建的理論和實踐操作方法,寫了一個多時辰,後來又順手寫了安排河流周圍居民的方法策略。


    寫了足足兩百多張紙,還畫了不少草圖。


    弄完這些,康穗還出空間去看了看,天色未亮,冬天是要天亮得晚一些,於是繼續提筆奮戰。


    現在寫的是關於教育事業的推進策略,以及上流社會反對此策略該如何實施變通。


    這些東西不是他一個人的智慧結晶,而是華國上千年流傳下來的智慧策略。


    又寫了一個多時辰,才寫了一百多頁,但還沒有總結完全,還需要等第二天夏鳴鶴跟他說了那些世家貴族的具體情況後才能再次推進。


    每一個時代都有每一個時代的特征,他還要看看這些策略適不適用於大銘。


    也許在將來,他還要像夏鳴鶴一樣,走到更多地方,去觀察民間情況,才能更好的建設好大銘。


    建設好他的家園。


    一夜過去。


    夏鳴鶴還是睡了一個好覺,以前在宮裏的時候也是睡三四個時辰,還要早起上朝,所以昨晚暢談了那麽晚,對他來說基本沒啥影響。


    康穗寫完那些時候就開始出空間做早飯了。


    一夜沒睡,對他的身體基本沒啥影響,夏鳴鶴在屋子裏洗漱完才出去的。


    早晨的空氣清新,還帶著一點清新的薄霧。


    康穗從廚房裏出來,看見院子裏就夏鳴鶴一人,另外兩個侍衛不知所蹤,也沒多問,估計是派人幹活去了吧。


    在院子裏摘了菜,康穗就繼續進屋去做飯了。


    夏鳴鶴好奇的跟上,都說君子遠庖廚,但康家似乎並沒有這個規矩。


    昨天也是康穗的父親在廚房裏忙碌著做完飯。


    “康穗,沒想到你還會做飯啊?真是不簡單。”


    夏鳴鶴隨便找了張凳子坐下了。


    奈何夏鳴鶴也是身高一九零的大小夥子,身上還穿著繡了金絲的錦緞,坐在這樣的矮凳子上就顯得十分憋屈,他進屋的一迴家,那光彩照人的勁兒,康穗一瞬間就明白了什麽叫做蓬蓽生輝。


    這才是蓬蓽生輝啊。


    夏鳴鶴也覺得這樣坐下去太失帝王風範了,於是站起身來,還想繼續觀看康穗做飯。


    康穗遲疑道:“嗯……公子,要不你還是穿我的衣裳吧,我有兩件新衣服,都是前不久剛買的,還沒穿過,鄉下灰塵大,別把您的衣服弄髒了。”


    夏鳴鶴也覺得康穗說得對,於是點點頭,道:“好吧,我也覺得這身長袍的確有些礙事了。”


    康穗便帶著人去換了一身新衣服。


    灰白色的衣服一下子就把人拉到了鄉土生活的頻道來,夏鳴鶴也覺得很合適,兩人剛走到院子裏,就聽到院子外麵傳來扣門的聲音。


    “誰啊?”康穗說著,走上前去開門。


    “穗穗,是我。”


    門外的康思玉迴答了他的話。


    康穗兩步上前,打開了門,喊道:“小叔叔!”


    夏鳴鶴站在康穗身後,外麵的人被他擋得嚴嚴實實,他也看不清,於是便站在原地等著康穗。


    “穗穗,這是地裏的蘿卜,你奶奶讓我拿過來的。”


    康穗接過康思玉手裏的籃子,看了看,裏麵是四個大蘿卜,嫩生生的,他笑道:“今年這麽缺水,難為了奶奶了,還能把蘿卜種的這麽水靈。”


    康思玉也笑道:“家裏人少,用水也不多,娘就把家裏用剩的水收集起來,過幾天就去地裏給菜苗澆水,這蘿卜自然而然也長得好了。”


    康穗點點頭,道:“行,小叔叔你進來坐一會兒,烤烤火,我進屋去放蘿卜,一會兒你再拿籃子。”


    康思玉搖頭,“你奶奶已經迴家做飯了,我來送個蘿卜就迴去了,你快些去放蘿卜吧。”


    康穗點頭:“那行吧,你等我一會兒,馬上就好。”


    “嗯嗯。”


    康穗拎著蘿卜跑進了屋子裏,康思玉這才發現他家院子裏竟然還有其他人,是一個男人,芝蘭玉樹,眉眼俊俏。


    不是村裏人。


    雖然身上穿的是普通的棉麻衣服,但頭上束發的,是白玉冠,看著就可貴。


    估計是康穗的客人。


    康思玉不欲多看人家,一直盯著人看是一件不太禮貌的事情,他低頭,轉身站到了屋外麵。


    夏鳴鶴的目光原本是追隨康穗的背影而去的,剛開始隻能聽見康穗的聲音和另外一個溫溫柔柔的嗓音,後來康穗拿著東西進屋,他的目光也追隨著康穗進了屋子裏。


    後來才想起要看一看來者是誰,他迴過眼,就看見了一張清麗秀美的臉,身姿纖弱如弱柳扶風,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寒風裹挾而去了。


    目光盈盈如秋水,他隻來得及看一眼,那人就已經轉身離開了。


    迴憶起方才聽到的聲音,那嗓音仿佛也摻了水,越發溫柔起來了。


    夏鳴鶴呆愣在原地。


    康穗放完了蘿卜,拿著籃子出來,沒注意到夏鳴鶴的變化,到了屋外,看見康思玉在外麵等他,浴於是便把籃子還給了他,籃子裏還放著一節剛割下來的臘腸。


    “小叔叔,謝謝你們的蘿卜,這是我們弄的香腸,你拿迴去,切了之後隔水蒸一下就好了。”


    康思玉接過籃子,道:“好,穗穗快進屋去吧,外麵冷。”


    “好,慢走。”


    康思玉轉身離開了。


    康穗迴身進屋,發現夏鳴鶴已經不在院子裏了,進廚房之後才看到人又坐在了剛才的板凳上去了。


    十分的入鄉隨俗,半點也沒有架子。


    康穗進屋做飯。


    夏鳴鶴腦子裏卻一直在迴想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美人如花,隔雲端。


    像一輪清冷的月亮。


    “康穗,方才那人,是你小叔叔嗎?”


    夏鳴鶴問道。


    康穗看著鍋裏的菜,不甚在意的點頭,道:“嗯啊,是的,是我親小叔叔。”


    其它的沒再說了,夏鳴鶴還想再了解一些,屋外又冒出一個人來喊:“哥哥!”


    康穗瞬間抬起頭,嘴角帶笑,迴答道:“在廚房裏!”


    屋外的許芽兒洗漱好,走進了廚房,看見了康穗在做飯,而夏鳴鶴在一邊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對夏鳴鶴不熟悉,也不想去招惹人家,於是走過來幫著康穗一起做飯。


    康穗給人打了熱水,讓人坐在一邊烤火,刮蘿卜皮,待會兒好做菜。


    許芽兒就在一邊坐著弄了,屋子裏多了一個人,夏鳴鶴也不好再問了,總覺得人家一對未婚夫夫,自己坐在這裏多少有點煞風景,於是站起身道:“康穗,我去外麵走一走。”


    康穗抬頭看他,道:“行,公子記得別走遠了,我待會兒叫您吃飯聽不到。”


    “好。”


    夏鳴鶴說著,人就走出廚房了。


    院子門還開著,那抹倩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夏鳴鶴走出院子,四處看看走走,看著田園風光,聽家家戶戶傳出來的做飯的香味和說話的聲音。


    他今年也不過二十二歲。


    中宮後位一直無人,前幾年是因為要在外領兵,怕一不小心就死在了戰場上,不敢耽擱人家的好哥兒和好女子,後來當上皇帝,又忙於朝政,一直無心後宮之事。


    那麽,他是否應該把成親,立後這些事情放在行程裏了呢?


    早日成親生子,江山才能後繼有人。


    屋子裏,康穗和許芽兒兩人甜甜蜜蜜的做著飯。


    做完飯,康穗還蒸了一大鍋饅頭,許芽兒好奇發問:“哥哥,我們要吃這麽多東西嗎?”


    康穗笑道:“不隻是我們要吃,還有其他人也要吃。”


    “其他人?是誰啊?咱們家裏四個人,加上那位夏公子三個人,七個人,還有誰沒來嗎?”


    康穗把包子扣好蓋讓他蒸,一隻手還伸出去,捏了捏許芽兒軟乎乎,手感很好的肉肉臉,道:“看見那個夏公子了嗎?哥哥是不是跟你說過那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


    許芽兒點頭,繼續看著康穗。


    “大戶人家的公子出門可不能隻帶這兩個侍衛的,還有其它的侍衛,要躲起來偷偷的保護他,不能給人發現,知道了嗎?”


    許芽兒恍然大悟,隨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道:“我一定會守口如瓶的!絕對不和別人說這件事。”


    康穗欣慰的點頭:“芽兒是個好孩子。”


    許芽兒又笑著去親康穗的嘴角。


    “嗯,吃飯吧,芽兒去叫父親爹爹出來吃飯,我去找夏公子迴來。”


    許芽兒轉身進屋去叫人了,康穗則走出家門去尋人,發現夏鳴鶴並未走遠,隻是站在幹枯的河邊駐足觀望。


    謙謙君子,溫文爾雅。


    看上去倒是有幾分風骨。


    康穗走過去喚人:“公子,吃飯了。”


    夏鳴鶴於是點點頭,轉身跟康穗迴去了。


    吃完早飯就是去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了,夏鳴鶴的兩個侍衛被他吩咐到鎮上去買東西了,許芽兒的嫁衣還有一點才收尾,康裕和皓越兩人也不知道在做什麽。


    康穗則是進了夏鳴鶴的房間,兩人繼續低聲交談著事情。


    日子平平淡淡的流淌過去。


    還有五日,就是康穗和許芽兒成親的日子了。


    這幾天康穗就抓緊時間在空間裏尋找資料,寫下來整理成冊。


    夏鳴鶴倒是越來越適應鄉村生活了,隻是他是皇帝,在外逗留的時間不能太長,等到康穗成親後,他就會離開這裏,繼續到另一個地方去微服私訪,然後迴王都處理事情。


    可惜的是,自從那天見過康思玉一麵之後,夏鳴鶴便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康思玉一般都是深居簡出的,冬日裏又不需要幹活,自然出門就出的少了。


    這日,康穗從鎮上買了一些點心迴來,打算成親的時候招待賓客,有一種肉餅不能放置太長時間了,於是他便打算送去給爺爺奶奶還有小叔叔一起吃。


    夏鳴鶴知曉他的打算,便隨口說道:“在屋子裏待的也悶,不如我和你一塊出去走走吧?”


    康穗不疑有他,當即就帶著人出了門。


    路上的夏鳴鶴顯得很沉默,不複前幾天那樣話多,配著他英俊的臉龐,倒真有些世家貴公子的韻味了。


    到了爺爺奶奶家裏,屋門關著,但康穗知道他們都在屋子裏,於是開始站在門口敲門。


    “奶奶,我來看你了!”


    屋子裏很快傳來動靜,不一會兒,屋門打開,康奶奶從屋子裏出來,滿麵笑容的走過來開門。


    “穗穗,快進來,來,進屋坐。哎呀,你朋友也跟著來了?來來來,都進屋來坐。”


    康奶奶熱情招唿著康穗和夏鳴鶴進屋。


    夏鳴鶴微微頷首,道:“叨擾了。”


    兩人便進了屋。


    屋裏燒了一個火盆,康爺爺坐在一邊烤火。


    康奶奶招唿著兩人坐下了。


    夏鳴鶴的目光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屋子裏,陳設簡單,東西挺多,但不雜亂,地掃的很幹淨,也沒有什麽異味。


    是個講究人家。雖然窮是窮了點。


    隻是看康爺爺和康奶奶,兩人都是熱情好客的,唯獨不見那抹清淡的月光。


    康穗在一邊和康奶奶聊著天,順手把肉餅遞給了康奶奶。


    康奶奶笑道:“你看你這孩子,來就來,帶那麽多東西幹啥?你坐著玩,我去給你和你朋友燒茶。”


    康穗笑著點頭:“好咧。”


    “娘,我來吧。”


    一道如秋水柔情的嗓音傳來,夏鳴鶴抬眼去尋找那來源。


    旁邊的屋門打開,康思玉從屋子裏走出來。


    他今日穿的是一件月牙白的衣衫,因著是在家裏,頭發半披散著,更顯出幾分溫柔來。


    眉目如畫,唇色如點朱。


    康思玉走過來,接過了康奶奶手裏空蕩蕩的茶壺,轉身去廚房裏燒水了。


    夏鳴鶴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跟著走了。


    康穗迴過頭,便見夏鳴鶴這一幕。


    眼睛都看直了,還在看。


    這人該不會是喜歡他小叔叔吧?


    他就知道,他小叔叔長得那樣好看,當初就是和離了迴來,都有不少村子裏的年輕小夥來求親。


    奈何康思玉已決心不再嫁娶,誰都沒有抱得美人歸。


    而今看夏鳴鶴這幅模樣……


    嗯…………


    難評,看造化吧。


    還得看康思玉願不願意。


    夏鳴鶴收迴目光 就看見了康穗那有些一言難盡的眼神。


    夏鳴鶴:???


    康穗收迴目光,假意咳嗽了兩聲,不做其它。


    康思玉燒完熱水提迴來,一人給泡了一壺茶,才坐在一邊陪著他們聊天。


    他也是待在屋子裏太悶了,才想著出來看看,沒想到康穗帶了自己的朋友過來,他就不好說話了,隻安靜的坐在康奶奶身邊。


    康奶奶笑嗬嗬的看著夏鳴鶴,誇讚道:“穗穗啊,你這朋友叫什麽名字啊?長得真俊俏,村子裏從來沒有見過這麽俊俏的男兒。”


    康穗笑著看向夏鳴鶴,夏鳴鶴放下茶杯,道:“老太太,我叫夏夕白,今年二十二歲了,是康穗的好朋友。”


    夕白是他的小名,隻有母後會叫他的小名,其他人都不知道。


    他沒用自己的大名,雖然這些偏遠地方的人可能並不知道現在大銘皇帝的名字是什麽,不過還是保險一點好。


    老太太樂嗬嗬道:“夕白啊,在這裏住的還習慣嗎?要不晚上來家裏一起吃個飯?你是穗穗的朋友,也就是我們的朋友了。”


    夏鳴鶴還要猶豫,康穗立馬道:“好啊,奶奶,要不晚上我殺兩隻雞,家裏人都來吃個飯,熱鬧熱鬧,過幾天我和芽兒成親,怕是還要你們多多幫忙呢!”


    康奶奶立馬就點頭答應了,康爺爺也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夏鳴鶴望向康思玉,康思玉也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輕聲道:“好,那我待會兒早點過來幫忙,總不好一直讓你們忙著招待我們。”


    康穗點點頭:“行。”


    他看了一眼夏鳴鶴,卻見他嘴角勾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還挺矜持。


    迴家的路上,康穗幾番迴頭,見夏鳴鶴都有些神思不屬的模樣,也就沒急著迴家,帶著人在鄉間小路上慢慢溜達。


    等夏鳴鶴發現兩人還沒到家之後迴過神來,康穗已經帶著他把村子周圍都繞遍了。


    “康穗?還有要事嗎?”


    康穗見人迴神,才笑道:“沒啊,就是見某位陛下出神的樣子,覺得有些好奇罷了。”


    夏鳴鶴的臉可疑的紅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像下定決心了一般,問道:“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康穗點點頭:“信啊。”


    但他也相信日久生情。


    他一開始對許芽兒……


    咦?他當時見人洗幹淨了臉是什麽反應來著?


    反正他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現在就可喜歡可喜歡他家許芽兒了。


    還好他覺醒得早,許芽兒也一直喜歡著他。


    真好啊。


    夏鳴鶴繼續坦白道:“那你能跟我說說你小叔叔的事情嗎?他……可否有所婚配?”


    康穗看人有些遲疑的模樣,心裏覺得好笑,下一秒便萌生出來一個壞想法。


    “哎呀,你來遲了,我小叔叔已經嫁過人了!”


    夏鳴鶴心頭一緊,不是滋味,他怎麽剛情竇初開,就要夭折了?


    麵色也變得有些不好看。


    康穗見嚇著了皇帝陛下,於是停止捉弄人,道:“小叔叔以前嫁過人,後來他丈夫死在了戰場上,婆家人也欺負他,我們就幫他和離,把人接迴家了。


    原本肚子裏還有一個孩子的,好幾個月了,迴來後第二天也沒了。後來就再也沒相看過人家。”


    康穗覺得有必要說清楚,因為就算他不說,日後夏鳴鶴也會派人去查的,不如早早坦白,若是夏鳴鶴介意這些,便無需再做其它事情。


    然而夏鳴鶴聽到這些話的第一反應是心疼。


    一揪一揪的疼,好像有人拿小錘子在砸他的心。


    懷孕,流產,受婆家人欺負,難怪如此瘦削,竟是如此。


    夏鳴鶴堅定目光,道:“無礙,我若愛他,便不會在意他的過往,隻願護他將來平安無憂,歲歲綿長。”


    康穗適時潑了一盆涼水:“那陛下可得做好準備了,我小叔叔早已經決定終身不嫁了,村裏多少俊俏小夥都求不得他的芳心呢。”


    夏鳴鶴微微一笑,自信道:“你奶奶方才不是說,我比這村裏所有男子都要俊俏嗎?若是我肯下功夫,便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康穗看他的認真神色,還是忍不住提醒他:“陛下,我小叔叔受過傷害,所以我不希望他在任何時候被人欺負了傷心,陛下若是當真心疼他,切莫讓他再受傷害了。”


    夏鳴鶴認真點頭:“不會,若是他願意,我會嗬護他一輩子,絕不讓任何人欺負他。若有違背,便叫我五馬分屍,不得好死。”


    “停停停停!好了好了,我自是相信你的,這些話要是讓別人聽到,少不得要多想。我隻有一個請求,如果你對他不好,我會把小叔叔帶走,再也不出現在你麵前。”


    康穗也認真的說出這段話。


    兩人說完事情便一起迴家了。


    康穗去老屋抓雞,夏鳴鶴則迴到屋子裏,思考著該怎樣才能打動康思玉的芳心。


    今晚是一個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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