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穗這邊倒是安安生生的睡下了。


    到了劉氏家裏,那就是一個不眠之夜了。


    一家四口迴到家裏,在廚房裏打了一盆冷水來,洗臉洗腳。


    天兒熱,水資源少,就要省著一點用,一盆水一點一點的分出來用,一家四口都能洗的幹幹淨淨的上床睡覺。


    劉氏懷裏抱著康安,康安已經歪頭睡著了。


    她把康安放在床上,擰幹濕帕子,輕柔的給康安擦幹淨了臉,看著小兒子睡著後嘴角流出的笑意,劉氏抿著唇,內心之中一片柔軟。


    丈夫去世之後,孩子們就是她唯一的軟肋,如今看著三個孩子都這樣乖巧懂事,大哥大嫂一家也時常幫助家裏,穗穗出門一趟還會給他們帶這麽貴重的禮物,劉氏真心覺得,這一輩子都值得了。


    床上的安安翻了一個身,熟練的滾到床榻裏麵去了。


    劉氏笑笑,順手用這盆水給自己洗了一把臉。


    屋裏點著一隻蠟燭,蠟燭明亮的光輝照著屋子裏,雖然不如白天那麽好看物,但也足夠了,劉氏洗完臉,用另外一方帕子打濕了,給安安擦了一邊腳丫子,擦幹淨了,她自己才脫鞋去洗腳。


    洗著腳,劉氏就看見了放在桌子上的,康穗給他們的禮物。


    究竟是什麽東西呢?


    怎麽會這麽沉?


    劉氏快速洗完腳,坐到了這盞燈台下麵,看著這兩個漂亮的盒子。


    她伸手,抱過來,小心翼翼的打開了。


    “哢噠。”


    鎖扣發出一聲清響。


    彈開了。


    劉氏順手打開。


    下一瞬,劉氏的眼睛突然瞪大了,看著盒子裏的東西,十分的不可置信。


    最上麵的是一打銀票,嶄新的,她一打開盒子,折疊著的銀票就彈開了,散落在桌子上。


    會不會是拿錯了?


    怎麽會有這麽多錢?


    劉氏愣了好半晌。


    看著蠟燭流下的蠟油快要染倒那嶄新的銀票了,劉氏才恍然,驚起迴神。


    連忙伸手收起了那些銀票,這麽大額的銀票,劉氏拿在手裏,手心都在不斷地發抖。


    一定是拿錯了,拿錯了……


    劉氏心裏這樣念叨著,可她隨即又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金鐲子。


    這樣大的金鐲子,款式還這麽漂亮,沒有幾百兩銀子估計也拿不下來。


    康穗既然當眾把這樣貴重的金鐲子給了她,說明康穗拿給她的禮物盒子,沒有拿錯。


    所以,這真的是穗穗給她的禮物。


    劉氏在感到不可置信的同時,心裏又升起了一股漫漲的酸澀感。


    這種情緒好像,一個很好的親戚突然發達了,然後他看見了你的付出,為你精心準備了這樣貴重的禮物。


    劉氏心髒跳得很快,臉頰也泛起了紅,純粹是激動的。


    她拿著這把銀票,如同燙手山芋一樣,來來迴迴的數了十幾遍,一共二十張。


    接著,劉氏的目光看向了盒子裏麵,那下麵的不是銀票,而是白花花的銀子。


    帶著官印,雪白的銀子在燭光下麵更加耀眼。


    劉氏慢慢拿起了盒子裏的銀塊,放在桌子上。


    “一,二,三……”


    一共八塊銀子,最上麵一層扒開以後,露出了下麵金燦燦的金塊。


    劉氏似乎已經麻木了,又或者說,她現在已經激動到說不出話來了。


    四塊金塊,六塊銀塊,兩千兩銀票。


    夠家裏花一輩子了。


    劉氏單薄的肩膀在燈下抖動著,雙手也忍不住的捂住了眼睛,淚水不斷湧出。


    真好,真好。


    有了這些錢,她這輩子都不用擔心家裏的生計了,真好,真好啊。


    劉氏止不住的想哭。


    她竭盡全力忍住了,隻發出些許抽噎之聲,生怕吵醒了熟睡的孩子。


    隻是,這樣大的恩情,她要怎麽償還呢?


    接收完所有信息,劉氏開始思考迴報的方式。


    人家對你這樣好,你總不能白眼狼,該迴報還是要迴報的,可惜家裏沒有什麽值錢的物品,而康穗給他們的,是一輩子都還不完的。


    劉氏又想起了康穗的話。


    一家人,都是一家人。


    以後家裏也要竭盡全力的對他們好。


    劉氏看完了自己的禮物,看向了康穗給安安的那個盒子。


    安安說他的那個盒子不重,所以康穗在裏麵放了什麽東西呢?


    劉氏實在是好奇。


    恨不得現在就打開看看。


    可她轉頭看了一眼熟睡的安安,心想,既然是穗穗給安安的禮物,自然是安安來親自打開最好。


    如果裏麵也是貴重物品,她就幫安安保管著,以後安安要是嫁人了,她再拿出來給安安做體己。


    想著,她把自己的這個盒子收了起來,站起身在屋子裏四處環顧了半天,也想不到,究竟要把這些錢財藏在哪裏才好,藏在哪裏不會被人發現。


    她這邊正猶豫著,就聽見隔壁屋子裏傳來一聲響,像是桌子刺啦一聲劃過地麵的聲音。


    隔壁房間,是康決和康禾的房間。


    兩個大小夥子的房間,空間不大,但收拾得很幹淨。


    兩人洗漱完就進屋準備休息了,躺上床,臨睡覺時,黑暗中傳來一道聲音。


    “哎,我去!”


    康決迷迷糊糊的瞪眼,問:“怎麽了?還不睡覺?”


    康禾突然坐起身,下床穿鞋了。


    他小聲道:“哥!咱倆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康決揉揉眼睛坐起來,康禾已經開始點蠟燭了,他用打火石打了半天才點著蠟燭。


    康決也想起來了這件事情,他跟著坐起身。


    打了一個嗬欠,道:“是忘記了這件事,不過明天早上也可以看禮物,不用急於這一時吧。”


    康禾不管康決的話,他點燃蠟燭後,就拿來了自己的盒子。


    兩人進屋就把盒子放在小桌子上了,這會兒分不清是誰的了,康禾就仔仔細細的看起盒子上的花紋。


    這朵花的方向是朝左邊的,那這個盒子就不是他的。


    康禾還記得自己盒子的花樣,當時因為盒子的特別,他還仔細研究過。


    他把這個盒子推給已經起床了的康決,道:“這是哥你的,這個是我的。”


    康決坐在桌前,拿起盒子,輕飄飄的,不費什麽力氣,他把盒子放在光下,看著鎖扣,哢噠一聲,打開了。


    盒子打開,裏麵整整齊齊的放著被折疊起來的銀票。


    康決瞪大一雙朦朧的睡眼,還以為自己已經睡著了,他把眼睛睜得很大,努力的看清盒子裏的東西,又使勁的揉了揉眼睛。


    沒看錯!


    這就是一盒子銀票!


    康決的所有瞌睡都跑光了。


    他現在的大腦格外清醒。


    錢?錢!這是錢!這是錢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這麽多錢!


    康決直接傻眼了,他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麽多的錢!


    那豈不是他以後娶媳婦,蓋新房,交免役錢,這些所需要的銀子都有了著落!


    娘哎!


    這是什麽人間極致幸福啊!


    他這邊正驚訝了,突然感覺到小桌子似乎被踹了一腳,移動了一下,發出一大聲聲響。


    刺啦!


    康決看向康禾,壓低聲音問:“你做什麽!吵醒了娘和安安怎麽辦?”


    康禾疼得齜牙咧嘴,他剛剛就是太激動了,一下子看到盒子裏這麽多銀票,腳下突然應急,不小心踹了桌子一腳。


    他站起身,抱著自己的腳在原地蹦躂了好幾下。


    康決的目光也落到康康禾的盒子裏麵,看到了裏麵的禮物。


    同樣也是銀票,嶄新的,折疊好的,一張一張的。


    康決拿起所有銀票,仔細安放在手心裏,不敢沾唾沫,隻能用粗糙的手指摩挲著銀票,一下一下的數著。


    “一,二,三……十五。這麽多?再數一遍看看……一,二……十五……”


    康決數了兩遍,又確定盒子裏沒有遺漏的錢,最後才冷靜下來,一千五百兩,大哥給的禮物,這也太大方了吧!


    這和走在路上,突然被從天而降的巨款砸中有什麽區別啊?


    康決默默感歎著,心裏已經開始規劃這筆意外之財該怎麽用了,先存一千兩,剩下五百兩銀子,二百兩銀子要拿來修新房和娶媳婦兒,他已經和隔壁村的心上人小芳說好了,等小芳十五歲及笄了,他就去提親。


    而小芳明年一月就及笄了。


    剩下三百兩就當做日常使用。


    很快,康決就推翻了這個決定。


    要不還是把錢全部給娘?娘帶著他們這些年,過得很苦,他都看在眼裏的。


    娘會答應他,讓他娶小芳的。


    也會給家裏修大房子。


    就這樣決定了。


    而那邊的康禾,抱著十五張銀票,樂得見牙不見眼。


    “小禾,你那裏是多少?”


    康決問到。


    康禾抱著銀子,又數了一遍,信心滿滿,道:“一千五百兩!哥!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


    康決笑他,道:“瞧你。就那點出息,不過這筆錢,你打算怎麽辦?”


    怎麽辦?


    康禾思考起這個問題。


    他抽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放在一邊,不舍的看了看這十四張銀票,道:“我拿一百兩出來,日常嚼用,剩下的給娘,讓娘給我保管,以後再幫我選一個好看的夫郎,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康決點點頭,看來兩人想到一塊兒去了。


    不過現在看來,娘怕是已經睡了,他們還是明天再給娘吧。


    兩兄弟想著,重新熄滅了燭火,躺到了床上。


    不過這次再怎麽也睡不著了。


    因為他們都太激動了。


    就這樣彼此瞪著眼在黑暗中兩兩相對。


    康決在想和小芳的約定,到時候自己要找一個樂隊來,一路吹拉彈唱,去娶小芳,小芳一道很高興,到時候還要在聘禮裏麵多添幾朵絨花首飾,小芳一直很喜歡這個,隻是沒有買,因為不便宜。


    康禾在想,要不要給娘買幾身新衣服穿,,娘的衣服已經很舊了,上麵都是幹活留下的洞洞補丁……家裏的房間要修成什麽樣的呢?到時候他要單獨住一個房間,大哥的打鼾聲音太大了,每次後半夜醒來,他都被吵的睡不著。


    隔壁劉氏的屋子裏,她聽見沒了動靜,還以為是有老鼠跑過來撞到了桌子,於是便不再管了,她還在尋找著屋子裏能藏東西的地方,她的目光最後定格在了床尾的一個上了鎖的大箱子。


    那箱子裏麵裝的是冬天的衣服被褥,怕被老鼠糟蹋了,她就用箱子給裝起來,放在了高處去。


    劉氏小心翼翼的找到鑰匙,打開箱子,陳舊的箱子發出難聽的吱呀一聲,劉氏頭皮發麻,轉頭看了一眼床上的小兒子,見他沒反應,睡得很香,於是繼續打開箱子。


    “吱…………”


    連綿不斷地聲音,響在寂靜的夜裏,床上的安安翻了一個身,不知道夢到了什麽,還咂吧咂吧小嘴,十分沉醉的模樣。


    劉氏把盒子放進裏麵,轉頭又看見安安的盒子還在外麵,於是又拿過來,放進箱子裏,等白天再拿出來給安安看,怕有賊人進來,偷走了就可惜了。


    放好了東西,劉氏才躡手躡腳的迴到了床上,躺在床榻上,眼睛時不時的看向黑暗中那箱子的方向,生怕有賊人知道她有錢了,半夜會來造訪一樣。


    劉氏的精神高度緊張,一晚上都沒敢睡,時不時的就要看看那箱子的位置,她也忽略了,下半夜的時候,隔壁也沒有傳來康決那如雷鳴一般的打鼾聲音。


    一夜無眠。


    ………………………………


    康大山家裏,同樣的也是洗漱之後,迴到了各自的房間。


    康奶奶坐在炕頭上,點著一盞蠟燭,正在縫補一件衣服,那衣服的料子很好,是她親自去鎮上挑選的,最好的布料,給皓越做的。


    兒子兒媳孝順,她能給孩子們的不多,也就這點縫縫補補的本事了。


    她細細密密的下針,做的很仔細,怕哪裏做的不好,皓越穿起來會不舒服。


    康大山坐在炕頭,看著她做了一會兒衣服,眼睛都有一些酸了,他道:“老婆子,咱們還是早點休息吧,再熬下去,眼睛都要熬壞了,可以等明天早上起來在做。”


    康奶奶看著手裏還有一點沒完成的地方,隨口道:“我做完這裏就睡了,老頭子你先睡。”


    康大山見勸不動康奶奶,也就不勸了,他看著縫衣服無聊,就拿出了康穗給他的禮物,準備拆開來看看裏麵是什麽。


    “哢噠。”


    鎖扣打開了,裏麵的禮物也讓康大山窺見了廬山真麵目。


    一大遝,銀票,真金實銀的,上麵還有官家的印子,十分嶄新,是新帝登基後的第一年做出來的銀票。


    康大山淺淺唿吸著,沒發出聲音,隻內心中不斷感歎著,他老康家祖上積德了,出了一個這麽有本事的孫子,還讓他生的這麽孝順。


    康奶奶沒聽見老頭子的動靜,還以為他困了,抬頭才發現康大山在盯著盒子發呆。


    什麽禮物,這麽吸引人。


    康奶奶側身看了一眼,看見了禮物的真麵目,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我嘞個乖乖哎!我嘞個親娘哎!我嘞個蒼天哎!


    康奶奶把能念叨都念叨了一遍,最後才震驚的看向盒子。


    康大山拿起盒子裏所有的銀票,在燈下默默地數著。


    五千兩,整整五千兩。


    康大山沉默了,震驚了,高興了。


    他這個孫子,太了不得了,出手就這麽闊綽。


    以後他死了,在祖宗麵前都得把頭抬得高高的!


    看看!看看!他康大山這麽有能耐,生了個這麽厲害的孫子!


    康奶奶也湊過來,拿著銀票數了兩遍,臉上笑開了花,心中的激動一時之間難以言表,不用壓製,就這樣大大方方的裸露在她的笑容裏麵。


    乖乖,這可了不得了!


    康大山催促康奶奶,道:“快看看你的禮物是什麽!”


    康奶奶拿過來自己的盒子,在兩人期待的目光中打開了。


    入目的先是一遝銀票,康大山拿來數了數,兩千兩銀票,下麵是涇渭分明的金塊和銀塊,在燭光中亮閃閃的,差點閃瞎了兩人的眼!


    康大山拿起一塊金塊,笑嗬嗬道:“我老頭子這輩子都沒見過這種大金塊,還得是托你老婆子的福啊!”


    康奶奶驕傲,道:“可不咋滴,多虧了我孫子!”


    康大山就樂嗬嗬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雖然這種事情不能跟別人說,但這也並不能妨礙他在村裏人麵前,誇讚自己的孫子有能耐,出門一趟,還給他們帶了珍貴的禮物。


    光是想想那個畫麵,康大山就美得不行。


    兩個老人窸窸窣窣的說了大晚上的話,衣服也都做好了。


    而這邊,康思玉的房間裏,他自然也打開了那個神秘的禮物盒,說實話,看著這些金塊的時候,康思玉總以為自己在做夢,不然怎麽會看見這麽多銀票和金子呢?


    他把銀票仔細數過,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張,正當他要去查看下麵的黃金時,黃金角落裏的一張白色紙條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把金塊拿出來,摳出了那張紙條,紙條上是剛健風逸的毛筆字。


    康思玉跟著許芽兒學過一些字,他自己本身也識得一些字,要認出這些字其實並不難,是康穗寫的一句祝福。


    “祝願康思玉一生無憂無慮,健康快樂,長命百歲。”


    紙條上的幾個字越來越模糊,康思玉眼中的淚花也終於滾落下來。


    他知道,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家裏人都很愛他。


    還有小侄子,從牙牙學語,到青春年華,康穗一直都記得他的好,也在一直對他好。


    有這樣的親人,他此生都沒有什麽遺憾了,隻盼望來生,他還能再與他們做一家人!


    天上的星子閃爍著,月光明亮。


    熄了燈,屋子裏也還有月光灑進來的清暉。


    康思玉枕著一個幸福的夢,慢慢的閉上眼睛。


    蟲鳴聲聲,也在映照著他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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