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溫韶倪出國時,頌頌已經可以獨自坐穩並爬行了,有時還會嚐試自己攀著嬰兒床站起,雖然站不直但小模樣煞有介事。


    溫韶倪難過自己不能見證頌頌穩穩當當站起來的那一天,也聽不到頌頌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她無法再繼續參與兒子人生中最脆弱、最需要母親陪伴的時光。


    溫韶倪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兒子幼嫩的小臉,眼淚驀地落了下來,哀憐的感情像泉水一樣跟著傾泄。


    頌頌年紀雖小,但見著媽媽哭也皺起了小臉,鼻子一紅,嘴巴一扁,也跟著哭了起來。


    溫韶倪連忙將他從嬰兒床抱起,輕輕拍著背哽咽安撫:“頌頌別哭……媽媽隻是離開一段時間,等寶貝讀幼兒園時媽媽就可以長長久久陪著你了……”


    頌頌除了自己的名字外並不懂大人說的其他話,房間裏的悲傷囈語更像是溫韶倪在安慰自己……


    次日一早,溫韶倪在老宅門口和沈願如、裕媽道了別。


    沈願如並不理解溫韶倪出國,也不明白沈亦遲怎麽會同意的。她覺得自己對周聞錚並無情意都難以接受對方的叛逃,哥嫂兩情相悅又是怎麽接受異地四年的?


    沈願如覺得這就是他們夫妻間鬧著玩的,溫韶倪年紀小,指不定哪天受不了孤獨就迴來了。因而也沒當迴事,舉著頌頌的小手,笑著和溫韶倪說拜拜。


    溫韶倪不想將分別弄得太傷感,強忍著眼淚,眷戀地對頌頌親了又親。


    頌頌什麽也不知道,咬著小手咿咿呀呀,眼巴巴地看著爸爸牽著媽媽的手上了車。


    溫韶倪沒敢再迴頭看一眼,和沈亦遲並排坐在後座,顫抖的嘴唇快被咬出了血痕。


    沈亦遲看著溫韶倪彎彎眉毛下濕潤的眼睛,那眼眶的一圈紅讓人覺得刺目。


    他繃起了臉,眉間深深蹙著。


    沈亦遲早就猜到溫韶倪會舍不得頌頌,他曾想過看到溫韶倪不舍時一定要訓幾句,“你看看,都怪你硬要去留學,現在舍不得了吧。”


    真到了這時,沈亦遲卻覺得心口像壓著塊大石頭,喉嚨更堵得厲害,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他並不比溫韶倪好受。


    可他的難受不舒坦還沒處可撒,遇見溫韶倪,他真是把過往三十年欠的憋悶都體驗完了。


    阿浩開車到機場後先一步下車搬行李,沈亦遲牽著溫韶倪下了車,兩人一前一後默默又緩慢走著。


    直到進安檢口時,沈亦遲才頓住腳步,傾身抱了一下溫韶倪,而後沉重地親了一下女孩的額頭。


    觸及他微涼的唇,一直忍著的溫韶倪頓時繃不住了,早就蓄滿了的眼淚開了閘般洶湧滑落。


    她舍不得走,她想示弱,想和沈亦遲哭訴。


    溫韶倪揪著沈亦遲的西服袖子,眼淚汪汪地看著模糊的男人,淚水雖然阻隔了視線,可她卻依舊能看清沈亦遲的目光,那樣的心碎愛憐。


    溫韶倪囁嚅了一下,終究還是選擇堅強,她踮起腳,捧住沈亦遲的臉,哭得哆嗦的唇壓到了男人的菲薄但柔軟的唇上。


    這是溫韶倪第一次主動吻他,沈亦遲倒抽了一口氣,兩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溫暖的唇在男人的唇上研磨,溫柔細膩。


    生過孩子後變得成熟的胸脯壓在西服包裹著的胸膛上,沈亦遲不合時宜地下腹一緊。


    他抬手扣住了溫韶倪的後腦勺,讓女孩揚起下巴承受化被動為主的熱烈親吻。


    靈活的舌攜著甘洌的氣息,沒有任何阻礙地闖入口中,溫韶倪的身體動情地打起了顫。


    沈亦遲似是全然忘了外物,他握著溫韶倪的腰,纖瘦的人靠在他身上,兩人在人潮人海中忘情地纏綿。


    大手下的腰肢曼妙柔軟,不堪一握,像虛幻的般毫無實感,沈亦遲感覺心髒在被什麽慢慢啃噬,他還沒來得及一寸一寸地感受過溫韶倪,他舍不得讓她走,他怎麽舍得讓她一去就是四年的?


    機場提示登機的廣播響起,漫長的吻被迫結束,兩人的唇都有些紅腫糜豔。


    溫韶倪羞赧地紅了臉,但更多的是難過,她將腦袋埋在沈亦遲的胸膛上,又流下了熱淚。


    溫韶倪從未對沈亦遲這樣直白地表達過眷戀,沈亦遲感到腎上腺素在瘋狂飆升,渾身的細胞都在叫囂慫恿著他將人扛迴去。


    但還得冷靜克製地詢問:“要不不去了?”


    在他懷裏的溫韶倪立刻搖了搖頭,學校是沈父花了心思協助申請來的,美國的一切沈亦遲都安排好了,溫韶倪手裏的機票接近兩萬塊。


    沈家在她身上花了那麽多錢,送她去留學是沈父給的機會,她隻是一時軟弱需要發泄,但不代表腦子不清醒,她不姓沈,沒有任性的資格。


    毅力重新高度集中,溫韶倪的決心又變得像鐵一樣硬。


    “我要去的,再見……我走了……”


    溫韶倪進行最後的告別,說完便撒手轉身,企圖不被沈亦遲看到滿臉的淚痕。


    手腕卻立刻一緊,沈亦遲重新將她拽迴了懷裏,熟悉的溫熱胸膛緊貼著溫韶倪的後背,沈亦遲用力收緊了胳膊,他深深嗅著溫韶倪幹淨的氣息,心裏不安地覺得溫韶倪這一走,有些事就會發生改變了。


    機場的廣播響了又響,沈亦遲鬆開溫韶倪前啞著聲音告誡:“別讓別的男人靠近你,知道嗎?”


    ……


    機場外一陣蕭瑟秋風卷過,沈亦遲感覺胸口一陣冰涼,低頭一看,才發現溫韶倪靠過的位置被淚水打濕了一大片。


    他捂住胸口,一種前所未有的情愫突然在靈魂深處蔓延。


    阿浩替沈亦遲打開了後座門,後座還安靜放著一個紙袋,裏麵露出了一抹毛茸茸的淡藍色。


    沈亦遲兩眼恍惚,仿佛隻看到了那條圍巾。


    那是溫韶倪織的,她說天氣快變冷了,留在車上早晚上班時戴。


    沈亦遲的思緒迴到了前幾天,溫韶倪舉著一條奶藍色、長得快拖地的圍巾,笑嘻嘻地站在他麵前。


    “這顏色會不會太嫩了?”沈亦遲第一句話便是懷疑地問,但眼裏滿盈的笑意早就暴露了他的鍾意。


    溫韶倪嘖了一聲,高高踮起腳,將圍巾繞到沈亦遲脖子上,嘟囔著說:“你又不老,戴上多好看呀!藍色安靜平和,你以後不要再隨便生氣了,凡事多點耐心,少些毛毛躁躁……”


    溫韶倪的黑眼珠又圓又深邃,白眼球透明純潔,一整個眼瞳都是亮晶晶的,裏麵嵌了一個人。


    那是他,是他沈亦遲,她的眼裏有了他,他是她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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