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韶倪一直都隱約藏著帶頌頌逃跑的想法,也許是在很早之前的春節,家族聚會那一天開始的。


    沈亦遲的親戚排擠她,溫韶倪料定日後他們也不會善待她的孩子。


    又或者是撞見月嫂和傭人逗弄頌頌時。


    她明曉她的孩子像她,需要的是一個安穩的小家,而不是威脅四生的高門大戶。


    最直接的導火索是那天在書房,沈廷遠哪怕一伸手就能碰到頌頌,他也不會想要抱一下孩子。


    溫韶倪後悔和這樣輕視頌頌的人簽訂放棄孩子的協議了。


    況且沈父將兄妹二人當成聯姻的工具,溫韶倪離開後沈亦遲必定會被要求再娶,她看得出來,老宅的大權在沈廷遠手裏,沈亦遲再拗也不一定掰得過他爸爸。


    頌頌若是有了後媽,在這個家族裏更是會如履薄冰,溫韶倪覺得自己根本無法在預想到這些事情後,還能殘忍地拋下兒子離開……


    為了不影響沈亦遲工作,溫韶倪特意在他迴來的前一天走。


    在此之前,溫韶倪在明亮的玻璃花房裏,抱著頌頌見了沈願如和沈奶奶“最後一麵”。


    她送了沈奶奶一雙棗紅色的手套,沈願如一條米白色的圍巾,都是在織好頌頌的毛衣後,和裕媽學來的。


    這當然不足以表達溫韶倪對沈奶奶和小姑子的感激之情,可是她目前也隻能做到這樣了。


    沈願如覺得奇怪,不禁問:“嫂嫂,現在秋風都還沒起呢,你怎麽就想到送圍巾手套了呢?”


    沈奶奶沒有說話,慈眉善目的臉向著溫韶倪,一隻手握著毛線手套,另一隻蒼老的手搭在筇竹搖籃上,輕輕晃著。


    搖籃裏的頌頌舒服地眯著大眼睛,粉嘟嘟的小嘴巴輕輕撅著,似睡非睡。


    “奶奶,願願,我就是隨手織的,織好後就想先給你們送過來了。”溫韶倪道,眼睛卻看著頌頌。


    她不敢抬眼,怕暴露自己的心虛,也怕自己酸澀的眼睛會流淚。


    沈願如笑了,白皙精致的小臉眉目如畫,“嫂嫂有心了,我好喜歡呀!”她說著就將圍巾繞到了脖子上。


    溫韶倪織得很長,沈願如圍了兩圈還有一大截垂下來,厚實又好看。


    “奶奶,漂亮嗎?”沈願如俏皮地問沈奶奶。


    “漂亮,圍巾漂亮,人也漂亮。”沈奶奶笑盈盈地看著孫女。


    沈願如笑得更明麗了,她模樣純真地湊到搖籃前戳了戳頌頌的臉頰,軟著聲問:“頌頌,姑姑好看麽?”


    沈奶奶卻急忙拍開她的手,蹙緊眉壓著聲音斥責,“啊呀!你侄子都要睡了,你別亂碰,待會兒要哭了!”


    沈願如拉下了臉,摸著手背一臉委屈。


    溫韶倪好笑道:“奶奶,沒事,頌頌不容易哭的。”


    沈奶奶立刻低頭看向搖籃,裏麵的寶寶隻是哼哼了兩聲,伸了伸小短腰又閉上了眼。


    沈奶奶慈愛地拍了拍頌頌柔軟的小屁股,嘴裏小聲呢喃,“小頌頌好乖哦,姑姑吵頌頌睡覺,是個小壞蛋,頌頌不理壞姑姑……”


    沈願如氣唿唿地說:“……奶奶,我還沒走呢!您就開始講我壞話了!”


    “噓!”沈奶奶沒好氣地覷了她一眼。


    沈願如撇撇嘴,跺著腳去了一旁的秋千。


    沈奶奶仍舊一門心思在曾孫身上,溫韶倪感受到了沈奶奶對頌頌的偏愛,看著老人微卷的銀絲,心裏泛起了暖意。


    “阿倪啊。”沈奶奶突然喚她。


    溫韶倪微點頭,“奶奶,我在,您說。”


    “嫁來沈家還不習慣吧?”


    溫韶倪心下一緊,她不知道沈奶奶為何突然這樣問,猶豫了一會兒,隻說還好。


    沈奶奶繼續溫聲說:“有差距就會有偏見,這個道理擱哪都一樣,阿倪你要知道,什麽對你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沈奶奶看著瘦高的女孩,目光依舊和藹可親,可溫韶倪卻覺得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溫韶倪的目光閃爍了一下,輕聲應道:“嗯,奶奶,我知道了……”


    ……


    溫韶倪臨走前還給了裕媽一個紅包,感謝她這段時間的照顧。


    裕媽不肯收,她便偷偷夾到了老人放在桌上記事的小本子裏。


    庭院裏阿浩正在巡視,遠處還有別的保鏢,但溫韶倪知道隻有阿浩是盯她一個人的。


    她在二樓的露台喚阿浩,阿浩聽到聲音有些詫異,頎長的身體動作敏捷,很快跑到了溫韶倪正下方。


    “少夫人,您有什麽事?”阿浩仰著頭問,原本因為窒悶無聊的死魚眼此刻亮起了光。


    “能麻煩你幫我摘些紫色的月季嗎?我想插花。”溫韶倪笑著請求,下垂的手攥著褲管。


    “好的,您稍等。”阿浩點點頭,單手插著兜就要走。


    “我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的,隻要接近全盛的花。”溫韶倪補充道。


    阿浩:“……好的。”


    阿浩走遠後溫韶倪拎著沈亦遲的大號運動包下了樓,她快步上了車,關上車門後立刻將拉鏈拉開了一條縫。


    “叩叩。”


    車窗突然被敲響,溫韶倪霎時嚇出一身冷汗,她扭過頭,看到了車外捧著一把月季的阿浩。


    他怎麽這麽快摘好了?


    溫韶倪立刻揚起唇掩飾神色,將車窗按下一條縫。


    “少夫人,您這是要出去?”阿浩先開口問了,若是其他人露出溫韶倪方才的驚慌,他定是會起疑的。


    可他想不出溫韶倪會做什麽壞事,溫韶倪是沈亦遲的老婆,不是他管控的對象,所以他隻當是自己嚇到人了。


    “嗯,我剛才在露台看見天氣好,突然興起想練練車。”溫韶倪笑道,垂眼看了一下男人手裏的花束,花枝雜亂,葉片破碎地耷拉著,好家夥,這是直接薅下來的……


    “那我跟……”


    “能麻煩你先將花交給裕媽收著嗎?我迴來插。”溫韶倪截斷了他的話。


    阿浩猶豫了會兒,還是點了點頭,隻是順手在車上貼了個迷你定位器。


    於是溫韶倪開車走了,二樓的臥室書桌上有一封信,她留給沈亦遲的。


    隻有短短一段話:“阿遲,謝謝你……對不起,我帶著頌頌離開了。你是除了嫲嫲阿公外,我遇到的最好的人,隻是我們始終是不合適的。求你別來找我們,頌頌長大後我會讓他來見你,希望從此你能一切安好。”


    溫韶倪看了眼後視鏡裏的庭院,不停抹著通紅濕透的眼眶。


    她其實有很多話想對沈亦遲說,她憶起了去年暑假,這個世界隻剩下她一個人時,恐懼無措的感覺鋪天蓋地襲來時,是沈亦遲突然出現,陪她走了一程,哪怕他隻是短暫地路過,卻也是唯一一個愛護她的人。


    他的黑色西服,墨一般潤澤的黑眸,清冽遙遠的雪鬆香氣早就刻進了溫韶倪的骨子裏,她那時就知道自己沒法不喜歡沈亦遲。


    可她要走了,她應該不留念想,兩人從此相忘才好,於是她不再多說,也不送任何東西給沈亦遲,連她手上的婚戒也戴走了。


    溫韶倪開出了老宅,她決絕地希望這樣的痛苦隻經曆一次就好了……


    新西蘭


    登機前沈亦遲發的信息溫韶倪還沒迴複,他猜她是又去練車了。


    成績好的三好學生就是這樣,做什麽事都認真得不行,如今是一天不落的程度,沈亦遲有些懷疑溫韶倪是不是要考級。


    他撥了個電話,幾分鍾後,冷白麵龐染了層幽深的怨氣,“手機怎麽打不通?”


    十幾個小時後


    沈亦遲一下飛機就聽到了溫韶倪抱著孩子出逃的消息,他站在擁擠的人潮中,低著頭眼睫顫了兩下,覺得這是什麽狗屁大烏龍。


    電話裏,阿浩壓抑著慌亂,一字一句地說溫韶倪將那輛帕拉梅拉開到了商場的停車場,而後抱著孩子混在人群中溜了。


    沈亦遲還是無法相信,他下意識道:“應行?是應行搞的鬼?他越獄了?”


    “不是,遲哥,少夫人是自己走的。”


    ……


    沈亦遲有一瞬間什麽聲音也聽不到,隻能感受到血液在腦中倒流的灼熱,還有劇烈的心髒跳動聲。


    他教會她開車,她卻開著車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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