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璟灝開車把淩桑帶到離家不算太遠的一塊空曠地帶,黃土地像是剛不久前被修整過,異常平坦開闊,空無一人,用來練車確實很不錯。


    熄火解下安全帶,他開門下車,淩桑也跟著下車。


    春天午後的陽光溫柔至極,難得毫無阻撓地迎上縷縷和煦微風,淩桑伸出雙臂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狠狠吸了一大口流動的空氣,空氣中有鮮活的塵土的味道。


    在城市鋼鐵森林的包圍之下,覓得如此自然之地,心也被渲染得輕鬆不少。


    “換位置。”


    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對麵隔著車提醒,淩桑發懵,乖乖照做。


    “先學會怎麽直行就好。”大約這個男人心中已經列出了教學計劃,說話條理無比清晰。


    “隻學會怎麽直行就好。”


    正準備教淩桑認識車上的各種儀表,卻聽到她鄭重其事糾正,準備係安全帶的江璟灝不免一愣,忘了想要說什麽。


    隻學會直行,能給兌三交代,證明真的學車了,足矣——她的的確確是不想學的,至少,不想跟他學。


    這代表,淩桑想要離開的心情,甚至迫不及待到堅持不過學會開車,拿到駕照。


    連學會開車這件事耗在崇海的時間,都太長了。


    好在淩桑悟性很高,行動力也很強,最重要她膽子很大,想必隻是稍稍講解示範,就可以輕鬆駕馭。


    她懷著這樣的預期,按照江璟灝的指示打著了火。


    因為第一次開車,人都會不由自主緊張,淩桑剛剛啟動就已經感到手腳僵硬,難以控製好力道。


    實踐教做人,切實體會什麽是看和做的現實差距後,她備受打擊。


    江璟灝一邊指導一邊幫淩桑扶著方向盤,不小心觸及方向盤上剛剛她握過的地方,潮濕熾熱,也不知心裏是什麽滋味,突然湧上來極速墜落般的失重感,令他不由握得更緊了。


    如此狹小的空間,如此貼近的距離,比起要掌握開車技巧,淩桑腦子裏早就完全被“趕緊結束”的想法占據。


    車子大約前進短短一百米,額頭和脖頸已經滲出細細密密的汗水,不清楚自己的水平夠不夠得上平均值,但至少預期隻學今天一天就掌握直行要領的目標應該是沒辦法完成。


    當前的尷尬狀況讓淩桑不得不急於求成,可除了逃避卻也找不到更好的解決方法,隻恨在開車方麵沒有天賦,不能一點就通。


    終於,在各方壓力下,她忍不住開口叫停,我想歇一會兒。


    江璟灝慢悠悠直起身子坐正,淩桑能感覺到他在透過車內後視鏡觀察自己,所以不敢抬頭。


    或許他在猜測駕駛位上唿吸略顯急促的自己此刻有什麽心思?半晌不敢說話。


    氣氛頓時彌漫起微妙的曖昧,時間也變得漫長起來……


    眼看淩桑尷尬到無法自處,頭已經快埋到方向盤上,目視前方都做不到了,江璟灝不敢再逗她,指導她慢慢停下,伸手拉起手刹,算是予以明確的迴應,兩人不約而同下了車。


    行吧,旁邊這個男人顯然很清楚怎麽拿捏自己,淩桑暗自懊惱。


    先前太過專注,淩桑並沒注意這片空地上還立了幾塊標識牌,現下停車的位置旁邊正好就對著一塊,上麵醒目地畫了大大的峻瀾logo,餘下內容則是普通的提示語和廣告語。


    難怪他能找到這麽大一塊空地,沒有別人打擾,原來根本就已歸為己有。


    坦白講,淩桑心情瞬間更不好了,哪怕風吹著還是很舒服,哪怕偏西的太陽很大很漂亮。


    明明她已經很迫切為離開做準備,明明她覺得自己已經足夠“深明大義”自我犧牲,怎麽所到之處還是會被不知好歹地催促?


    就好像你已經極盡周到,緊趕慢趕,但身後總有個聲音在問,還沒好?


    不想抓狂嗎?真的有必要時刻提醒她,你在崇海的每一天,都得麵對江家嗎!


    “我轉個彎,你再開迴原點,第一次開,還不錯,已經算開得好的了。”江璟灝還沒發現淩桑情緒上的變化,隻當她因為在他麵前暴露不擅長的事有些窘迫。


    就像最初他們認識的時候,時時刻刻對戰pk,若不小心暴露了弱點,淩桑總是急著掩蓋又心虛不安。


    “你真的有在認真教嗎?還是故意耍我!為什麽我覺得一點不好。”受不了對方用這種柔軟語氣說話,淩桑話音裏略帶怒意。


    不出所料,迴程開動車子依然僵硬板正,又累又不得要領,油門踩得腳都要抽筋了還開不穩。


    她學醫這麽多年,本不是冒進的人。然而今天一反常態急於求成,反倒遲遲不得要領。


    江璟灝不想激怒她,也拿捏不好指導的度,在副駕駛時刻警惕,麵上還得假裝不急不躁,由著她自由發揮,兩人心裏都別扭極了。


    迴到出發點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可若是照目前龜速爬過去,就還得繼續忍受一個情緒穩定、帥氣溫暖(雖然這個形態是暫時偽裝出來的)的男人挨這麽近好久。


    於是淩桑一不做二不休,拿出勇氣更用力踩下油門,發動機聲音增大,路過的景物後退速度開始變快。


    車子開快起來,反倒比剛剛小心翼翼的狀態更自如了,沒有突然一滯一滯的停頓感,也沒有很用力也沒辦法走直線的挫敗感。


    她暗暗自喜,似乎摸到點門道了!


    全神貫注之下,根本不知道江璟灝在一旁說了什麽,隻用眼睛死死盯著越來越近的起點,腳下摸索著準備踩刹車,緊張之下一個急刹,“嘭”的一聲——


    江璟灝一直是側身坐著指導,因為坐得不舒服,礙事的安全帶從再次上車後就沒係,怎麽想也知不可能出危險。


    偏偏他們之間就總要上演小插曲。


    急刹的慣性,令他沒防備一頭撞向擋風玻璃,好在還算敏捷,用雙手撐住了副駕台,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算了算了,我沒天分,這種程度能交代了。”淩桑強忍著迫切想要幫忙查看對方是否受傷的心情,解下安全帶,開門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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