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商某人在怡然自得地享受款待時,卻不知道自己遙遠的故鄉發生了一係列不愉快的事。


    塗中,南郊,上全化學塑料廠。


    “這個廠房也不合格,滅火水泵間隔得太遠了,一樣要整改!”


    塗中工業安全部門的一行人圍著廠區轉悠了半圈,隨意地指出了幾處問題,勒令停工。


    “上迴停工才沒幾天,剛複工又要這樣,實在不行啊。”簡誠與幾名經理和工程師十分為難。


    然而,對方卻不當迴事,敷衍兩句就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期間相隔僅幾天而已。


    一名經理憂慮地對簡誠說:“老板,這樣下去不行啊,廠子撐不了多久的,咱們要不試著擺上台麵再談談?”


    簡誠冷著臉,皺眉不語。


    這件事要從一個多月前說起。


    隨著態勢持續緊張,越來越多的人嗅到了商機,與軍事工業相關的蛋糕自然是這個背景下最受歡迎的。


    於是乎,有人就盯上了簡家的塑料加工廠。


    來者也隻不過是個傳聲筒,帶著不容置疑的口氣索要大半產權,並按照當前市值的價格支付。


    簡誠當然沒有答應,對方若無其事地表示好自為之,然後便離開了,似乎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在那以後,很快就有工業安全部門的人找上門來對工廠進行抽檢,並聲稱存在隱患,強製要求停工處理。


    工廠承接了訂單,停工就意味著延期,直接關係到上下幾百號人的吃飯問題,這可以說是工廠的最大軟肋。


    這個年代各行各業的安全規則都還處在比較簡單和粗放管理的狀態,與後世肯定沒法比,通常根本不可能有這麽嚴苛的抽檢,很明顯就是刻意為之。


    簡誠知道這一定是那天的來者在背後搞的鬼,他委托朋友打聽了一番,弄清楚幕後黑手是金陵那兒的,稱得上是高不可攀的豪強大族,祖上跟著國父伐清沾了一點光,後代也挺會鑽營的。


    上全化學塑料廠的營業額並非塗中當地最多的,但是收支狀況良好,而且機器設備也比較新。


    也許是覺著不久後就有戰爭財可發,所以盯上了這塊肥肉,通過這幾次連續的施壓逼迫,很明顯就是要迫使自己屈服——簡誠是這麽判斷的。


    晚上迴家以後,林夢珍也得知了今天的事。


    她惱火道:“這都三迴了,實在太無恥!”


    簡誠憂心忡忡地說:“事不過三,再往後還不知道會有什麽手段。”


    “找親家吧。”林夢珍第十二次提議向商與修尋求幫助。


    “不行,還沒到那地步。”


    “那你怎麽打算?真答應賣了?”


    商與修雖然因為種種原因而辭去議員之職,但多少有些餘蘊,老朋友也有幾個,托關係應付此事不成問題。


    但是簡誠的顧慮更多,他比較謹慎,認為親家現在退出政界了,舊情隻會越來越淡,所以人脈非必要不動用。


    簡誠耐心地對妻子說:“還有半輩子可活呢,沒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關係)還是不輕易動用為好。”


    心情不振的林夢珍唏噓道:“有財無權就是這樣啊,怪不得人家常說要是沒有實權朋友,家資絕不可過千萬。”


    夜深了。


    夫妻二人交談許久,最後決定想開些,暫避鋒芒,幹脆就果斷全賣了,然後過上幾個月的清閑日子權當休假,反正積蓄還是很充裕的。


    否則硬撐的話,最後可能連積蓄也花光了。


    林夢珍向簡誠開玩笑緩解氣氛,說是等以後女婿出人頭地了,這都不是事。


    房門外,簡汐正在側耳傾聽。


    她原本是來討要零花錢的,聽到父母在裏邊交談便又不由自主地偷聽了。


    爸爸媽媽也有這樣無可奈何的事嗎?希望姐夫真的能如媽媽所說的那樣人頭落地……不對,出人頭地!


    翌日。


    既然下了決心,那就不必糾結。


    簡誠很快準備好出售企業,動作雖一點不拖泥帶水,但對於這座自己一手創辦起來的工廠,感情還是無比深厚的。


    他圍繞工廠徒步走了一圈,來迴貫穿每一間廠房。


    盯著透過天窗灑在廠房中的陽光,他不由自主地迴想起十多年前的日子,那時候簡可秋才上中學。


    彈指一揮間,時光流轉真快啊。


    工廠辦了一場流水席,但麵對一桌桌美酒佳肴,全體職工其實沒多大胃口。


    幾名經理和工程師依次過來向他敬酒,無非是吐槽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以及祝福簡誠今後安好。


    對方給出的收購價碼其實相當低——不足800萬圓,無論是從短期還是長期來看上全化學塑料廠都不止這個市值,比較合理的價碼至少要1000萬圓。


    了結這件事以後,簡誠雖然表麵上不以為意,但這兒無疑成了他的傷心地。


    夫妻二人最後決定舉家搬遷去鬆江府。


    當然,祖宅必然要保留。


    就積蓄來說簡家沒什麽憂慮可言,雜七雜八各種存款加起來也有數百萬,再加上工廠變賣所得也是一筆大錢,要知道現在鬆江府市區一幢住宅也才二十來萬。


    仲夏時節,簡父簡母帶著簡汐啟程了。蘇州是途中要經過的地方,他們便先來到了這兒。


    簡可秋此前已在信中得知了這一係列變故,對於父母的選擇她表示理解。


    林夢珍再次叮囑:“這事不要聲張,犯不著讓親家知道。我們忙了半輩子了,玩樂兩年也好。”


    簡可秋“嗯”了一聲,平靜道:“你們安心就好。”


    她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商克這一情況,比起報喜不報憂,她更傾向於無保留的陳述事實。


    然而林夢珍批評她不懂體諒人——女婿在異國他鄉忙不上忙,知道以後反而要因此操心,沒有必要。


    簡可秋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卻又忽然迴想起商某人臨行前神神秘秘的交代。


    於是她對父親提及此事,講道:“上迴他臨走前說到了二甲苯胺,我最近又抽空查了下,芳香胺類物質能改善汽油品質,據說軍方對這個很上心。”


    “改善油品?”簡誠頗為詫異地說:“通常是用含鉛化合物和苯一起兌進汽油吧。”


    “不清楚,但軍隊的戰機似乎用加入芳香胺的汽油會更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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