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病有一個專有的名詞——低血糖。”說到這裏,沈騰不由得心中苦笑,看來,自己又要當老師了。


    前世為人師表的經曆,曆曆在目,難以忘卻,即便是無意之中來到漢末三國,還要時不時地客串一下“老師”,讓沈騰有點恍若隔世的感覺。


    這感覺很荒唐,可不就是恍若隔世嘛。


    “既然說道這裏,小子我便多賣弄一些知識了,大家聽聽就罷了,至於很多道理什麽的,說實在話,小子我也隻是一知半解罷了,略懂,略懂,嘿嘿,莫怪,莫怪!”


    沈騰衝大家笑笑,拱拱手,卻發現在座這麽多人,包括旁邊站著伺候大家吃喝的周伯仁,竟然沒有一個笑的,更沒有一個拱手迴禮的。


    大家都看傻子一樣看著他,滿臉眼神,一言不發。


    其實不是大家看他為傻子,而是大家都在沉思,在等待,都知道接下來,見證沈氏奇跡時刻又要到了——


    好期待啊……


    “我們吃了食物,這些食物進到我們腸胃裏,便會被分解為各種糖分,其實,標準的說法,應該叫‘氨糖’,然後,這些糖分會被血液運送到身體的各個部分,被吸收利用,這就是我們的營養源泉。有了這些營養,我們的身體才有動力,去做各種事情……”


    說到這裏,沈騰發現有幾個老家夥嚐試著想要舉手發問,卻又有點很不自信的樣子,便直接說道:“不許提問,因為你問了,我也不一定知道!”


    舉座嘩然。


    氣氛瞬間便活潑了許多。


    偶爾的驚歎、疑惑、不解等語氣詞,便不斷出現在席麵兒上。


    “為什麽這些食物,比如這羊肉牛肉水果酒水等,會轉為為那所謂的糖分呢?因為在咱們身體內部,有一種叫做那什麽……”沈騰皺眉想了想,有時候就是這樣,本來非常熟悉的人或者事兒,或者某一個詞兒,平時脫口而出的,但卻總會在關鍵時刻卡殼。


    沈騰恨得咬咬牙,對了,想起來了,“叫轉氨酶。”


    “什麽梅?”


    “轉氨酶。”


    “轉什麽梅?”


    “轉氨酶!”


    “什麽氨酶?”


    “轉氨酶!”沈騰的語氣已經不善了。


    “轉氨什麽呢……”


    沈騰實在吃不消了,大手一揮,道:“轉你妹!好了吧,就叫轉你妹!”


    “對嘛!”可惡的話癆頑石老人呂凱不屑地撇了撇嘴巴,“拿老夫的病症說事兒就罷了,還整些虛頭巴腦的新鮮詞兒,忽悠三歲的娃娃呢?”


    祝融氏再也不能忍了,氣得一拍桌子,冷哼一聲,道:“愛聽不聽!為老不尊,可憐我兒子,白疼了你這老不休!”


    老爺子也難得地紅了臉龐,衝沈騰拱拱手,道:“繼續,繼續——”


    “這轉你妹,呸,轉氨酶,轉氨酶我們目前看不見,但它確實存在,它專門將我們吃進去東西進行分解,分解的渣滓,順著腸道排出來,便是糞便。而糖分,則順著血液流轉全身,”沈騰一邊說,一邊比劃著,他不過是半瓶子的貨,也就懂得個後世人人皆知的那些皮毛知識,但事情發展到現在,這老師是不當也不行了,必須硬著頭皮講下去,“但是,呂老大人體內的轉氨酶出了問題。”


    大家其實已經聽出了點味道了。雖然對於那所謂“轉你妹”還有點懵懂,但不妨礙大家明白其中的道理。


    這道路,並不深奧。


    隻不過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這些名詞過於新鮮罷了。


    “一般情況下,轉氨酶出問題後,會出現兩種結果,一是糖分過高,身體消化不了,叫高血糖;一是糖分轉化過低,身體營養嚴重不足。呂老大人得的就是後麵這種,所以,我們可以叫它‘低血糖’。”


    聽到這裏,大家終於算是開了竅。


    “低了,就補充點糖分。高了,就減少點糖分。是不是這個道理?”


    沈騰不由得向說這話的黃崇豎起大拇指,笑道:“好蟲子,給你點讚!”


    “點讚”這個詞兒,在幾個年輕人口中,早就成了家常便飯,如同“歐克”“歐啦”“五星好評”等一樣,都是沈騰帶出來的結果。但聽在幾個老爺子耳朵裏,卻依然是“虛頭巴腦”的故弄玄虛了。


    “我們平常吃的食物中,含糖比較多的就是水果、米麵等,所以,隻要發作,立馬補充一些進去,轉你酶,不,轉氨酶的工作效率相當高,會立即開足馬力,轉化糖分。所以,呂老大人吃點就好。”


    “這也從側麵說明了,呂老大人,還有王老大人,你們的病症不嚴重。平時注意多休息,該吃就吃,餓了就吃,隨身記得帶一些水果什麽的,很有必要!”


    幾個老爺子連忙點頭稱是,在這時候,卻再無一人開玩笑了。


    其實別說是幾個老人家,就連在座的幾個中年人,尤其是馬忠張嶷,哪一個身體沒有毛病?他們都是上馬提刀殺敵下馬治理地方的傑出人物,哪一個又能保證自己一日三餐頓頓不落?


    長期高強度的勞心勞力,出現這些病症,本就是十分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情。所以,沈騰的這堂課,可不僅僅是幾個老家夥記掛在心,馬忠張嶷等人,同樣須臾不敢忘卻。


    姚伷是最晚和沈騰接觸到的人,當初在狼堡相遇,他隻是覺得這姓沈的年輕人著實不錯,膽子大,且沉穩,辦事有方,但在心底裏,還是認定了這一切都是張嶷的謀劃,沈騰不過是一個膽大心細的執行者罷了。


    到今天,眾人紛至遝來到他越巂郡搶沈騰,老姚這裏看得雲山霧罩,雖然也奮不顧身地下場爭搶,其實不過是抱著有棗沒棗打一杆子的想法,既然大家都說好,那就是好唄。


    至於這小子到底哪裏好了,好在哪裏,他其實一點也不知道。


    到現在,總算是知道了這小子的離奇之處,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


    “敢情,人家全知道,就老姚我自己個兒被蒙在鼓裏了……”


    想到此,姚子緒就覺得特別窩火:“沈小子,你怎麽知道轉你妹的?”


    “轉你妹!”沈騰很惱火這老家夥的“不學無術”,轉你妹轉你妹的,都將自己這個老師也給轉得暈頭轉向了,“不許提問,反正你問了,我也不一定知道!”


    老姚撇了撇嘴巴,露出一副非常不屑的表情來:“看看,諸位都看看,這小子哪裏都好,走到哪裏都是活菩薩一般,就是在我越巂郡不置一物,怎麽了,是我越巂郡人民不受你待見麽?也好,反正馬都督都在這裏,這越巂郡守,我老姚不當也罷,一並讓與你當,隻要你真心對越巂郡人民好,我老姚就給你做個牧羊犬也好,值什麽當!”


    大家也都看出來了,老姚這是下了狠心,要在沈騰身上挖一塊肉下來,否則,想幹脆利索地離開越巂郡,一個字兒——難!


    馬忠樂見其成,自然無話可說。


    張嶷其實更希望在沈騰身上多榨出一些油水來,至於誰來榨,他無所謂,反正受益的是南中人民,是蜀漢帝國。


    包子幾個年輕人大聲喘氣兒都不敢,生怕惹火上身,將自己也搭進去了,反正騰哥兒有的是辦法,他去哪裏咱去哪裏,南中就是咱的家,哪裏瀟灑不是瀟灑?總好過在成都做紈絝不是?


    而且,不管去哪裏,都有老幹媽買單咧。


    ——這一點,尤其重要,而且,尤其地爽!


    因為沈騰的關係,這些年輕人現在都叫祝融氏為“老幹媽”了。


    而兩個石頭郡守,因為都從沈騰這裏受益無窮,包括李遺在內,他們更不好說什麽,生怕人家姚伷誤會了,覺得他們是得了便宜還不懂得賣乖的主兒,生怕別人也得了便宜似的,所以,他們自然沒法開口。


    老呂感覺這老姚為人還不錯,就想替他說兩句好話:“沈小子,老姚不容易,這越巂郡先後經曆幾次兵災,生民塗炭,萬事皆廢,你能幫,就幫一把唄。”


    看老呂如此一說,那邊老王也坐不住了,生怕老呂替人家老姚說了好話,最後能多拿迴幾壇子白酒去,就趕緊跟上:“小子,老爺子我多嘴一句,你別覺得聒噪就好,老呂說的對,你年紀輕,腦子好使,就多動動唄,反正又不少點那啥轉你妹的,給操持操持,整點那啥,反正,隻要不與我昆明郡相抵觸的,都行!”


    沈騰又又又一次哭笑不得。


    今天,哭笑不得,已經不知道在沈騰身上上演了多少次了。


    實在無法,沈騰是接受也不是,推辭更傷人,姚伷老爺子也的確不容易,還沒有上任,就被擄掠去了雪山之上牧羊,迴來後就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完整的囫圇覺,整天跛著一條腿,忙得腳不沾地,日漸消瘦得厲害,感覺渾身上下估計都沒80斤重了,風一吹就能上天的架勢。


    對了,還有那香港腳!


    天氣一熱,老爺子就穿不了好鞋子,隻能穿草鞋,那腳丫子全爛得不成樣子。


    但項目,能說來就來?


    其實很多項目,在後世都是很好的,但在這個時代,它不一定適合啊。


    比如放在三江口的那幾樣——馬鞍子馬磴子以及馬槊,就是想給到越巂郡,他沈騰敢給,越巂郡他敢接嗎?


    在比如,後世有很好的家具什麽的,但這個時代,到處都是原始森林,木頭一點不缺,你能做出來的東西,人家看一眼就能懷孕了,原封原樣給你複製出來,不要太簡單。


    再說了,有些產業,你能布局,能生產,運輸呢?


    越巂郡本是南中最靠北的郡之一,再北上,便是成都平原的漢嘉郡,但越巂郡到漢嘉郡的官道,現在還被犛牛蠻部落占據著呢。


    否則,姚伷怎麽會微服私訪到越巂?


    沈騰一陣頭大,不由得狠狠撓了撓頭。


    大家看沈騰一直苦思冥想,也不好打擾他,都知道他其實是頂頂好的一個人,計謀多,膽子大,眼界又不是一般的高遠,隻要他願意,就一定會有好辦法。


    酒宴到這裏,也就該散了,外地的幾人,也該趕迴去辦自己的事兒,老姚伷也是刀子嘴巴豆腐心,將李遺帶來的天水佳釀都分了一部分出來,當然,該留下的,一壇子也不會少。


    馬忠臨走時,專門和沈騰告別,笑嗬嗬地說道:“沈老弟,在南中多逗留些時日,能轉道平夷城最好,說不得,老哥我和你大醉三日!”


    沈騰也笑道:“小子我可不敢,我怕您醉了,耽誤了公事,成都來人打小弟的屁股!”


    張嶷哈哈大笑,道:“要打,也先打我的,你那麽年輕,即便是打開了花,也是無妨。”


    兩個老爺子臨走前,攜手把沈爺叫到一邊,道:“小子,說句真心話,老姚不容易,不是逼急了,這兔子也不會咬人。你小子能幫襯一下,就幫襯一下,都不是外人。”


    另外一個語氣陰森森地說道:“沈小子,你那老幹媽不怎麽樣,就是花錢豪氣這一點,老夫非常滿意。這樣,也不讓你為難,他還欠咱郡裏的大筆銀錢,麻煩你幫忙提一下,你老幹媽臉皮子薄,老爺子我要是主動上門討賬,她指不定就覺得我打了她的臉。你提提,別忘記了哦……”


    沈騰又又又又一次哭笑不得。


    兩個老家夥依然喋喋不休:“沈小子,那天水佳釀,真是出自你手?那玩意兒,頂頂好,嘎嘎好,呱呱的!你看,咱爺兒倆都好成一家人了,要不,考慮考慮,讓咱也入上一股?別呲牙,不讓你為難,你隻要點個頭,老頭子我自己找那關三娘子去,老夫知道,李氏她當家,這李德昂的兒子不行,怕婆娘,是個耙耳朵!”


    沈騰氣不打一處來,覺得兩個老家夥實在沒臉皮,在這裏編排人家的是非,連一點不好意思的神色都欠奉,便賭氣地說:“要股份?去要唄,我又不是什麽大人物,問我幹嘛?”


    “哎,沈小子,酒可以亂喝,話卻不能亂說,你不發話,估計就是關三娘子也不敢隨便答應的。”


    沈騰被逼得無法,但他哪裏肯私自答應什麽,自己在酒廠的股份,說白了,就是人家當初的一句言語承諾,作不作數,誰知道咧。他說給,興古郡那邊就真能給?


    老爺子其實也不是真要沈騰給酒廠股份,活了好幾十年的人,怎麽可能這點道理不懂?他們就是見好處都被興古郡李氏拿去了 ,心裏不舒服,想在沈騰這裏找平衡,找安慰罷了。


    當然,如果因此而讓沈騰覺得愧疚了,多在他們郡裏布局幾個產業,那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老爺子,老爺子,要不,咱們談點別的?行——不——行——”


    “那好,咱不說這個了,不說這個了,沈小子,說好的娶我家侄孫女的事情,可不能賴賬了,我家那小丫頭現在整天茶不思飯不想的,倚門嗅青梅,人比黃花瘦,你要是再不迴去,眼看著就活不成了……”


    “要不,咱們還是聊聊那股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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