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不知豐昌的巡撫是誰,他知道的大都是京官,而且巡撫一般三五年就會換一次,誰知道現在是誰。


    但能如此大張旗鼓的來海陵府城,隻有這位巡撫有此資格。


    知府的排場可沒這麽大,轎子周圍更不可能有官兵保護。


    這些官兵,是隻有巡撫衙門才有的,稱作“巡撫部院親兵”,有點類似禦林軍的意思,但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沒法比。


    而且這些親兵,名義上還要受都指揮司所管。


    就在他們說話之時,巡撫轎子路過了他們麵前,看其方向,應該是直接去海陵府知府衙門的。


    “奇怪,莫非這海陵府發生什麽事了?”


    李卓一手摸著下巴呢喃自語,巡撫出巡海陵府城,按道理知府衙門的那些人,早就該提前得到消息,出城迎接的才是。


    可到現在還沒見到知府衙門之人的身影,隻有一種解釋。


    這位巡撫並未派人告知知府衙門的人,說他要過來。


    海陵府知府是沈從義,上迴小連山的事情,就是佟豐請求他幫忙的。


    後來從於輝的口中,李卓對他也有了一番了解。


    “走,跟上去瞧瞧。”


    與李卓一同想法的百姓還有許多,即便他們是海陵府的百姓,平日裏也是極少見到知府大人的,更別說豐昌巡撫了。


    對他們而言,這樣的人物哪怕隻是遠遠看上一眼,都感覺是種榮耀。


    大約半炷香,隊伍停在了知府衙門前。


    知府,同知,通判等官員早已在門外等候,臉上皆是帶著一些不解和忐忑。


    巡撫突然駕臨,他們事先卻未得到任何消息,此事不是一個好兆頭。


    停下之後,一位穿飛禽紫黑官袍,頭戴烏紗官帽之人從轎子中走下。


    他正是豐昌省巡撫,正二品的一方大吏魏存茂,看上去大約五十出頭的樣子,威嚴十足。


    “海陵知府沈從義,參見撫台大人。”


    沈從義立刻走了過去,畢恭畢敬的行了一個大禮,接著是同知和通判等人依次如此。


    “嗯,進去吧。”


    魏存茂掃了眼他們,麵無表情的說了句,抬腳往衙門中邁入。


    李卓他們這些普通百姓,也很快被衙役們驅離,畢竟如此多人圍在衙門前,也不太像話。


    “公子,這位巡撫大人過來,是不是有什麽事啊?”


    迴到客棧後,環兒還在想剛才的情況,好奇的問了句。


    “必然有事,但具體是何我可就不知了。”


    府堂之中,沈從義他們恭恭敬敬的站在魏存茂麵前。


    “撫台大人,不知您此番駕臨海陵府是否有何要事?下官等人是否可以相助一二。”


    魏存茂一來,就將他們的經曆司經曆叫了過來,讓他將將有所記載的所有吏員檔案全部調出。


    此舉讓沈從義感覺事情有些非同尋常。


    知府衙門不同縣衙,做為巡牧一州一府的核心衙門,權力非常大。


    按照大慶法製,知府衙門設知府一位,總覽軍政要務。


    其次便是同知,正五品,是知府的副手,放在現代來說便是政府一把手的意思。


    通判還有個別稱,“監州”,正六品,處理本地州府的民、錢穀、戶口、賦役、獄訟審理等事務。


    而經曆司經曆乃從七品,主管州府的檔案,資料等事物,大概相當於現代的縣委辦公室差不多。


    海陵府知府衙門的,還有下麵的各縣官吏名單,資料,正是經曆司所管。


    堂堂巡撫一來就要看這個,沈從義怎能不緊張,猜測是否是自己治下的官吏出了問題。


    而且定然是大問題,否則魏存茂絕不會親自來查,直接派一人讓他們自查,然後去上報便可。


    魏存茂沒有理會他,依舊在仔細翻閱,表情十分凝重。


    見此一幕,沈從義和同知通判幾人對視一眼,都很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翻書頁的聲音,在府堂內刷刷作響,安靜的有些詭異。


    短短的半個時辰,對沈從義他們而言卻像度日如年,無比的煎熬。


    “嗯?”


    突然,魏存茂的眉頭一簇,沈從義的心都跟著跳了下,用手一指其中一個叫“畢路”的名字。


    “此人眼下在何處?”


    沈從義他們急忙看去,見到此名後皆是一愣。


    同知孟孝連忙道。


    “迴稟撫台大人,畢路他已在三年前突然病逝,不在人世了。”


    說著狠狠瞪向了經曆韓勳,張口斥責。


    “你是如何辦事的?人都已經死了,為何他的名字還在檔案之中?”


    在場之人哪個不是人精,沈從義立馬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意味。


    自己都還沒說話,他同知如此激動作甚?而且這話細細一品,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有點甩鍋的意思,礙於魏存茂在場,他也沒有多說什麽。


    韓勳迅速抬頭看了眼孟孝,支支吾吾的半天不知如何作答,腦門已經冒出大量冷汗。


    猛的對魏存茂跪了下來,連連賠罪。


    “請撫台大人恕罪,此事是下官疏忽了,定是下麵之人辦事不力,下官迴去後定當仔細整治修矯。”


    他雖然是經曆,但經曆司又不是他一個人,事實上平日裏他很少管這些事,都是下麵那些無品小吏在做事。


    魏存茂臉色迅速變的暴怒,一手狠狠的拍了下桌子。


    滿臉怒火,對著身邊之人怒喝一聲。


    “來啊,給我摘了他的官帽,拿下嚴刑拷問,本官都到了此處,竟還敢滿口誆騙,藐視本撫!”


    話音剛落,立刻走來兩個巡撫親兵,要將韓勳壓下去,頓時將他給嚇傻了。


    滿臉恐懼和慌亂的看向孟孝。


    “同知大人,快救救下官。”


    孟孝見他咬向自己,頓時氣急,惡狠狠的看著他。


    “混賬東西!你自己辦事不力,有本官何事?還敢胡亂攀咬,簡直豈有此理!


    撫台大人,您千萬別聽他的一麵之詞,下官什麽都不知道啊。”


    見此韓勳也急了,當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副豁出去的姿態。


    “孟大人,您怎可如此說?畢路一事是您吩咐下官做的,他究竟死沒死,您還不清楚嗎?”


    沈從義的眉頭已經徹底擰成了麻花,如果到了此時他還不知發生了什麽,那也不配當這個知府了。


    自己的通判和經曆,竟然背著他不知做了什麽錯事,而今被巡撫直接登門問罪。


    竟然在部堂直接狗咬狗,即便和他真的沒有任何關係,身為知府,也是罪責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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