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餐桌上,方詩涵化身話癆小麻雀,嘰嘰喳喳地講述著學校裏的趣事。


    從班裏誰得了小紅花,到哪個老師今天穿了新衣服,她都繪聲繪色地描述一番,唾沫星子都快飛到盤子裏了。


    方秀芹時不時插幾句“好好吃飯”、“別亂說”,語氣裏卻滿是寵溺。


    方啟宏則在一旁笑嗬嗬地聽著,偶爾附和幾句,一派慈父模樣。


    方俊宇安靜地吃著飯,不主動參與話題,卻也並非漠然,偶爾會給方詩涵夾菜,動作自然流暢。


    陳雅欣靜靜地聽著,時不時露出微笑,像個最佳聽眾,完美地融入這個溫馨和諧的氛圍中。


    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恰到好處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


    晚飯後,陳雅欣迴到房間,卻沒有立刻去洗漱。


    她想起早上和方俊宇一起等公交時,他刻意和她保持了一段距離,以及他迴到家後徑直迴房的舉動。


    她猜測方俊宇可能需要一些私人空間。


    於是,她刻意等了十五分鍾,估摸著方俊宇應該已經洗漱完畢,才起身去了衛生間。


    擰開水龍頭,溫熱的水流過指尖,陳雅欣心裏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她意識到,方俊宇的生活習慣似乎很好,很有規律。


    而她自己,雖然今天有些懶洋洋的,卻還是堅持把衛生間的地麵清理幹淨,保持整潔。


    一絲不易察覺的改變,正在悄悄發生。


    “哢噠——”關燈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次日清晨,陽光透過薄霧,灑在街道上,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桂花香。


    方俊宇一身清爽的校服,背著書包,邁著大長腿走在前麵,步子又快又穩。


    陳雅欣則穿著略顯寬大的校服,小跑著才能跟上他的步伐,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宇哥!等等我!”一聲洪亮的喊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潘啟峰像一陣旋風般衝過來,目標直指方俊宇。


    方俊宇眼角餘光瞥見潘啟峰張開雙臂,一副要熊抱的架勢,立刻靈活地側身一閃,躲開了他的“熱情”擁抱。


    潘啟峰撲了個空,差點撞到陳雅欣。


    “哎喲!”陳雅欣驚唿一聲,身子一歪,差點摔倒。


    她連忙伸手扶住路邊的電線杆,才勉強穩住身形。


    站穩後,她有些無奈地對潘啟峰說:“潘啟峰,你走路能不能小心點啊,差點把我撞飛了!而且,你看,站台就在前麵了,不用等啦!”


    方俊宇看著陳雅欣差點摔倒,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開來。


    他一把抖開潘啟峰掛在他胳膊上的手,繼續往前走,語氣淡淡地說:“別鬧了,趕緊去學校。”


    潘啟峰嬉皮笑臉地跟上去,一把摟住方俊宇的肩膀,教育道:“宇哥,你這樣不行啊,怎麽能不顧及女孩子呢?你看人家陳雅欣,差點就摔倒了!”


    方俊宇斜睨了他一眼,沒說話,隻是加快了腳步。


    潘啟峰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麽,陳雅欣在後麵默默地跟著,看著前麵兩個高大的身影,心中忽然湧起一種莫名的感覺……


    她抬頭望了望前方,公交站台就在眼前,隱約可見站台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來了來了,7路車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7路公交車緩緩停靠在站台邊,車門“嘶”的一聲打開,一股熱浪夾雜著各種味道撲麵而來。


    站台上的人群如同開閘的洪水般湧向車門,你推我搡,爭先恐後地往上擠。


    陳雅欣被擠得東倒西歪,腳下踉蹌,差點摔倒。


    她連忙抓住一個冰冷的金屬吊環,才勉強穩住身形。


    方俊宇和潘啟峰仗著身高腿長,在人群中穩步前進,雖然沒有刻意去搶座位,但還是輕鬆地占據了兩個空位。


    陳雅欣被擠在人流中央,根本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座位一個個被占滿。


    好不容易擠上車,卻發現已經沒有空座了。


    她深吸一口氣,緊緊抓住吊環,隨著車身的晃動搖擺不定。


    公交車啟動,慣性使陳雅欣的身體猛地向後傾斜,差點撞到身後的人。


    她連忙道歉,卻發現身後站著的是方俊宇。


    兩人此刻麵對麵,距離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唿吸。


    方俊宇的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混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汗味,清爽幹淨。


    陳雅欣的臉頰微微泛紅,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哎呀,陳雅欣,你又被擠扁啦!”潘啟峰誇張的聲音在嘈雜的車廂裏顯得格外突兀。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想幫陳雅欣擋住擁擠的人群,卻不小心碰到了方俊宇的胳膊。


    “沒事。”陳雅欣低聲迴應,盡量避免與方俊宇有眼神接觸。


    車廂裏人擠人,空氣悶熱,她感覺自己的臉頰越來越燙。


    突然,公交車一個急刹車,陳雅欣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傾倒,眼看就要撞上方俊宇。


    千鈞一發之際,方俊宇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小心。”方俊宇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陳雅欣連忙站穩,低聲道謝。


    她感覺自己的手心微微出汗,心髒跳得更快了。


    “宇哥!粢飯團!下車!”潘啟峰突然大喊一聲,指著窗外一個賣粢飯團的小攤。


    他不由分說地拉著方俊宇就往車門走。


    “哎,等等……”方俊宇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潘啟峰拽下了車。


    陳雅欣看著兩人匆匆下車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她抓著吊環的手指微微收緊,目光落在方俊宇剛剛坐過的座位上,那裏似乎還殘留著他身上的溫度……


    “師傅,麻煩下一站停一下。”陳雅欣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四月中旬的陽光透過紗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方秀芹哼著小曲,從廚房探出頭來:“俊宇,幫我看看我那小音響,廣場舞沒音樂跳不成了。”她手裏拿著一個紅色的便攜式音響,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方俊宇正埋首於一摞練習冊中,聞言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放著吧,等會兒看。”


    話音剛落,門鈴聲響起。


    方秀芹擦了擦手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是潘啟峰。


    “阿姨好!”潘啟峰笑嘻嘻地打了個招唿,徑直走到餐桌旁,一屁股坐下,整個人像攤餅一樣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呻吟道:“宇哥,我不想去附中了……”


    方俊宇終於抬起頭,瞥了他一眼,言簡意賅:“理由。”


    潘啟峰猛地抬起頭,一臉的苦大仇深:“壓力太大了!我怕我考不上啊!你看我這次月考,又是倒數……”他開始絮絮叨叨地講述著自己內心的糾結與掙紮,從學習的壓力到對未來的迷茫,語氣時而激動,時而低落。


    方俊宇則始終保持著一種事不關己的淡漠態度,偶爾敷衍地迴應幾句“嗯”、“哦”,仿佛對潘啟峰的煩惱毫不關心。


    “宇哥!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潘啟峰終於忍無可忍,猛地一拍桌子,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震得桌上的碗筷都跳了起來。


    方俊宇無奈地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筆,耐著性子解釋道:“附中教學質量好,對以後升大學有幫助。”


    潘啟峰眼珠一轉,語氣忽然變得精明起來:“宇哥,你和陳雅欣這次月考多少分啊?我想……嘿嘿,想請教請教。”他搓了搓手,一臉的諂媚。


    方俊宇頓了頓,眼神閃爍了一下,緩緩開口:“我……”


    陳雅欣端著盛滿稀飯的碗,從廚房走了出來。


    她聽到潘啟峰那誇張的哀嚎,眉頭微微一挑。


    這潘啟峰,嗓門真不是一般的大。


    她走到餐桌旁,拉開椅子坐下,開始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飯。


    廚房裏,方秀芹正忙著準備午飯的食材,時不時發出鍋碗瓢盆的碰撞聲,與客廳裏潘啟峰的哀嚎交織在一起,顯得格外熱鬧。


    陳雅欣的目光掃過餐桌上的練習冊,上麵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公式和符號,這讓她迴憶起之前方啟宏在飯桌上無意間透露方俊宇擁有保送生資格的事情。


    當時,方啟宏提起這事時,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驕傲,而方俊宇則顯得很平靜,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陳雅欣當時心裏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個看似冷淡的少年,竟然如此優秀。


    “宇哥!你和陳雅欣這次月考多少分啊?”潘啟峰那諂媚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探究的意味。


    陳雅欣手上的動作一頓,眼瞼微垂,她知道潘啟峰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潘啟峰,你找我補課,不如找陳雅欣啊,她成績肯定比我好。”方俊宇的聲音依舊清冷,仿佛事不關己。


    潘啟峰一聽這話,眼睛都亮了,他猛地轉頭,對著廚房的方向大喊一聲:“陳雅欣!幫我補課唄!我請你吃好吃的!”


    陳雅欣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慢條斯理地說道:“潘啟峰,我下個月要迴新洛鎮一趟,恐怕沒時間幫你補課。”


    “迴新洛鎮?幹嘛?探親嗎?哦,對了,你好像是那邊的人……”潘啟峰嘀咕了幾句,隨即又泄氣地趴在桌子上,“完了,完了,這下真的要完蛋了。”


    “與其在這裏抱怨,不如先把作業做完!”方俊宇忽然抬腳,輕輕踹了潘啟峰一下,語氣帶著一絲不耐煩,“做不完,晚上別想睡。”


    “啊?宇哥,你竟然踹我!你竟然踹我!”潘啟峰誇張地大叫起來,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


    就在這時,方詩涵從房間走了出來,她穿著一身粉色的睡衣,頭發有些淩亂,看起來剛睡醒。


    “你們兩個,吵死了,大清早的,讓不讓人睡覺了?”她不滿地嘟囔著,走過去一手一個,把潘啟峰和方俊宇都給推出了客廳,“趕緊滾出去!我要看電視!”


    陳雅欣看著被趕走的兩人,嘴角微微上揚。


    她吃完早飯,收拾好碗筷,走到客廳。


    方詩涵正坐在沙發上,津津有味地看著動畫片。


    “詩涵,你剛睡醒嗎?”陳雅欣坐到她身邊,輕聲問道。


    “嗯,今天周六嘛,當然要睡個懶覺。”方詩涵拿起遙控器,換了一個頻道,“對了,雅欣姐,我哥有沒有欺負你?”


    陳雅欣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沒有啊,他為什麽要欺負我?”


    “我就覺得他對你怪怪的,冷冰冰的。”方詩涵撇了撇嘴,“不過你別放在心上,他不是針對你,他就是那樣,對所有人都冷冰冰的,除了我。”


    陳雅欣看著方詩涵認真的表情,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難道方俊宇的冷淡,並不是針對她一個人嗎?


    “其實我哥那個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別看他對誰都冷冰冰的,但心裏可不是那樣想的。”方詩涵抱著抱枕,小聲地說道,好像在自言自語。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忽然響起,打斷了方詩涵的話。


    方詩涵和陳雅欣對視了一眼,都有些疑惑,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敲門?


    “我去看看。”方詩涵說著,起身打開了房門。


    門外,方秀芹正站在那裏,她的臉上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嚴肅。


    “詩涵,趕緊起來,太陽都曬屁股了,還睡!今天周六,不是讓你睡懶覺的!”方秀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隨後將視線轉向客廳裏的陳雅欣:“雅欣啊,今天也早點去學習,不要偷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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