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駕駛艙裏。


    貞德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撫過冰涼的操縱麵板。


    指尖觸碰的每一處按鈕,都亮起柔和的藍光,像是在迴應她的好奇心,訴說自己的來曆。


    貞德微微仰頭,頭頂是錯綜複雜的神經纜線,有不少半透明的軟管裏麵,流動著瑩藍色的液體。


    它們如同冬眠的蛇類,靜止不動。


    “放鬆,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引起情緒上的波動。”


    亞爾薇特的聲音,直接在貞德的腦海中響起,像是遠處教堂敲響的鍾聲,空靈而又清晰。


    登上機甲前,貞德隻看過“瓦爾基裏”機體的操作手冊,臨時接受了一些……口頭上的培訓。


    從製度和規定來說,這次的實驗是倉促和不安全的。


    可奈何……


    萊娜博士和貞德本人都固執己見。


    “好的。”


    “找到操縱杆和啟動按鈕。”


    貞德按照亞爾薇特的提示,觸碰身前的各種設備。


    機器啟動,軟管落下。


    連接時奇特的觸感,讓少女嬌嫩的身體忍不住一顫,可是預想中的劇烈反應並沒有出現。


    整台機體沒有任何的反應,隻留下微弱的嗡鳴聲。


    “奇怪……”


    亞爾薇特的心靈低語,夾帶著些許的困惑和不解。


    “能量迴路沒有激活。”


    從神秘種分離下來的生物核心,擁有非常強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即便它們沒有自我意識……可是這些東西也會侵蝕人類的心智和肉體,拔高自己的擬人性,模仿機體上的駕駛員。


    可是在99號機的身上,它並沒有多餘的反應。


    由此一來,萊娜博士想要利用的力量就不複存在,導致機體和破銅爛鐵無異,進入宕機狀態。


    “意外情況……”


    亞爾薇特在和貞德連接的時候,偷偷觀察過對方的內心,以確保這個家夥不會對大隊不利。


    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地方是,這個少女就像是一潭未汙染的湖水,清澈透亮,善良堅強。


    別說是想法……


    亞爾薇特甚至沒感受到,正常人身上的負麵情緒。


    “停止實驗吧,我會向德萊恩中校說明具體情況,”


    亞爾薇特見機體無法正常啟動,便決定中止測試,向德萊恩說明這裏的情況,引起對方的重視。


    可是,在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角落裏,生物核心開始顫鳴。


    一道迅猛無比的屏障,將二人的聯係切斷。


    突如其來的亂波,讓亞爾薇特的感到一陣刺痛,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人從她的腦海裏,抽走了正在思考的事情。


    而在遠處的機體內部,駕駛艙裏……


    少女貞德,則在經曆截然不同的變化。


    一股暖流從她脊椎的位置升起,慢慢向身體周圍擴散。


    在這股力量的驅使下,她甚至不需要借助任何光學儀器,就能感受到周圍的景象。


    金屬也不再是冰冷的障礙,而成為了她肢體的延伸。


    貞德甚至能感知到,每一顆鉚釘承受的壓力,每一道電流的行進路線。


    “原來如此……這就是主賜予我的使命嗎?”


    那些原先靜止,突然變得透明,流動起來……裏麵不再是其他顏色的液體,而是變成了金色微光的液態物質。


    遠處的監控數據上,99號機的各項指標依然正常。


    可是在地麵上,整備班卻驚恐地發現……機甲下方的沙土地麵,已經產生出不規則的裂紋。


    伴隨著金屬斷裂的尖嘯聲,所有用來固定機體的鎖鏈,在刹那間崩碎!


    粗重的鋼索,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扯斷,斷裂處更是迸發出耀眼的火星,看得人心驚肉跳。


    99號機甲就像活過來的戰神,液壓關節處噴吐出熾熱的蒸汽,整個機甲在金屬的呻吟聲中……緩緩站直。


    然後轟然倒地。


    “轟!”


    十數米高的大型機甲,笨拙地栽倒在地,激起漫天塵土。


    它的右臂在摔倒的時候,本能地去支撐地麵,卻把機械臂扭曲成詭異的角度。


    裝甲板在地麵擦出長達十米的火花,讓周圍的士兵抱頭鼠竄,落荒而逃。


    “貞德!”


    亞爾薇特與她重新鏈接,擔心其對方的身體情況。


    “不……不好意思。”


    駕駛艙裏的少女,正以虔誠恭敬的態度,坐在座位上。


    她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在不停的顫抖,想要彌補自己犯下的“罪行”。


    “我……我想模仿《聖經》裏麵的場景。”


    貞德在與亞爾薇特的對話中,小聲辯解。


    “沒事的,能獨自啟動這台機甲,就代表貞德和指揮官一樣,都擁有非凡的天賦。”


    亞爾薇特啞然失笑,鼓勵起這個神秘女孩。


    “再過個幾年,貞德會成為非常出名的駕駛員。”


    “謝謝。”


    沉默片刻,少女輕輕應聲。


    “好了,實驗終止,快下來吧。”


    亞爾薇特剛解除自己的權能,就忽然發現……


    她忘了問,那名少女想要再現《聖經》裏的什麽場景?


    亞爾薇特曾在閑暇的時候,閱讀過這本書籍,了解裏麵的故事。


    可是在她的印象裏,這些源自人類古代的神話傳說,沒有和機甲有關的事跡。


    ……


    出埃及記。


    黃沙在埃及戰車的鐵輪下哀鳴。


    先知摩西站在紅海邊緣的礁石上,把手杖插入身前的沙土裏。


    在他身後,數十萬族人如同受驚的羊群一般,擠作一團。


    嬰兒的啼哭聲和婦女的祈禱混合在一起,混在鹹澀的海風中,壓迫著人們的神經。


    遠方,他已能看到法老手下的騎兵,高高揚起的塵土。


    “我們完了。”


    年輕的牧羊人約書亞,聽見旁人牙齒打顫的聲音。


    他不忍看到接下來的畫麵,便把視線轉向海麵……在正午陽光的照射下下,紅海的海麵波光粼粼,平靜無比。


    法老的黃金戰車,懸掛著蛇形旗幟。


    一根根豎起的矛尖,反射出烈日的光芒。


    突然,摩西的白袍無風自動。


    他挺直佝僂的背脊,皺紋密布的臉龐上,泛起奇異的光澤。


    “舉杖。”


    當杖尖觸碰海麵的瞬間,腳底傳來劇震——那不是地震,而是整個海洋在神的威壓下,在持續不斷的戰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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