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基地的中控中心裏,燈光有些清冷地灑在每一個角落,此刻隻有阿福孤身一人。不過,他的身旁卻並不冷清,周遭到處都是第三代工業機器人在忙碌穿梭。阿福抬眼望去,這些機器人早已不是記憶中那種粗壯笨拙的機器臂模樣,取而代之的是設計精巧的細長軟體伸縮手臂,有的配備四臂,靈動敏捷,有的則是六臂,仿佛能掌控八方,它們專為精密操控而生,在智能係統的強力加持下,可以完美且無聲地執行各種實體操控任務。


    阿福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各個機器人安靜又高效地點著屏幕,哈囉下達的指令仿若有一雙無形的手,指揮著它們快速且有條不紊地執行。阿福微微皺起眉頭,眼神裏透露出一絲不適,在他以往的印象裏,這種需要高度協同的工作場景,總該是有人大聲重複著命令,甚至還會嚴肅地倒數計時,就如同國家發射衛星時那般緊張刺激、聲勢浩大。可眼前的景象卻安靜得近乎詭異,這讓他心裏泛起一陣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


    阿福緩緩移步,來到哈囉邊上,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臉上帶著幾分疑惑與好奇:“你現在在幹嘛呢?怎麽都不出聲?”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中控中心裏,稍稍有了些迴響。


    哈囉那獨特的電子音平穩響起:“我正在檢查各種線路,它們正在進行各分段的試運行。” 它周身的指示燈有節奏地閃爍著,像是在佐證自己的忙碌。


    阿福輕輕撓了撓頭,雖然不太懂這些專業操作,但想一可控核聚變,他的眼中瞬間燃起了興致,迫不及待地開口道:“那核能發電什麽時候能搞出來啊?我可盼著好久了。” 他的眼神裏滿是期待,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能源充足的美好畫麵。


    “馬上就可以啊!我這裏還等著用電呢!” 哈囉不假思索地迴應著,語氣裏帶著些理所當然,就好像這隻是一件微不足道、水到渠成的小事。


    阿福一下子愣住了,嘴巴微微張開,眼睛睜得老大,反問道:“馬上就能?我記得美麗好像說,我們這核能發電要開機的時候,得讓上麵的專家到場觀看呢!” 他的話語裏帶著一絲不確定,腦海中努力迴想著黃美麗提及此事時的場景。


    哈囉像是被戳中了某個情緒開關,竟然像人一樣發出一聲類似歎息的電子音:“哎,專家?他們在這半年了,連個圖紙都看不懂。要不是我用投影手手把手教他們,他們連這核電主體都建不好。要他們來做啥,我們接下來的所有建造都跟他們沒關係,我造出這核電免費給他們用就已經不錯了,我可不想一天到晚有人追著我問東問西。都已經跟他們說了,科技已經不用再研究,人工智能可以完全幫他們建立完整的科技樹,可那幫老頭還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我都被煩死了。” 哈囉周身的光芒急促閃爍了幾下,似乎在宣泄著不滿。


    阿福聽完,是真的徹底楞住了,眼睛眨了好幾下,才驚奇地問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他的臉上滿是驚訝,還有些許懊惱自己消息滯後的神情。


    “哎……” 哈囉又是一聲歎息,“你在地下基地一呆就是一個月一個月的,黃美麗那邊搞不定,我當然要過去了,結果一過去就被那幫老頭發現了,他們讓黃美麗騙我,抱著我問了幾個小時。要不是我會飛,可能都要被他們問得自閉了。他們問的好多都是連一級文明都沒達到的科技,我得在數據庫中翻好久才找到,還死不承認藍星窮,真是沒法啊。”


    “還有這事?” 阿福驚訝地提高了音量,“那後麵你沒再去了?” 他微微前傾身子,迫切地想要知道後續。


    “那當然,對著一群不懂的人講高級科技,那多難受。” 哈囉的語調裏透著深深的無奈。


    “好嘛,” 阿福輕輕點了點頭,思索片刻後又問道,“那要不要通知他們過來嘛?” 他的眼神裏帶著幾分試探。


    “不用,我們馬上啟動抽取隔離板,讓核元素發生反應,如果穩定的話,十三個小時後,就可以達到百分之一百的核聚變了。” 哈囉快速而又清晰地闡述著計劃,語氣裏多了幾分胸有成竹。


    “要這麽長?” 阿福滿臉狐疑,微微歪著頭,不太相信地問道。


    “當然,要不是怕把這裏炸了,難得建,我也可以一次性抽取隔離板,讓核元素全部一起反應。” 哈囉的迴答不緊不慢,卻讓阿福心裏 “咯噔” 一下。


    “那還是算了,” 阿福想到那種爆炸的威力,不禁縮了縮脖子,心有餘悸地說道。他頓了頓,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麽,滿懷期待地問道:“那鋼鐵甲的動力核心什麽時候能生產啊?”


    “明天吧,一切正常的話,明早,可控核聚變就可能發電了,到時對撞機先生產出一百枚動力核心,你現在手上也不到一百台,接著就可以開始生產光子電池,雖然現在無法用到,但我們產量有限,要先生產出來儲存起。” 哈囉有條不紊地規劃著,阿福聽著,眼前仿佛已經浮現出未來基地一片忙碌而又生機勃勃的生產場景。


    “哦……” 阿福微微點頭,眼珠轉了轉,又帶著些討好的意味說道,“那能不能先幫美麗造台飛機出來,用光子電池做為動力,要導彈都追不上那種。” 他腦海中浮現出黃美麗的麵容,眼神裏滿是關切。


    哈囉那唯一的獨眼藍光一閃一閃的,像是在思考,阿福目不轉睛地瞧著它,試圖從那閃爍的光芒裏讀懂它的想法。


    隻聽哈囉道:“你是想讓她過來看你時安全點。” 它的聲音裏似乎帶著點洞察一切的調侃。


    阿福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臉頰微微泛紅,輕輕點了點頭,默認了哈囉的說法。


    “你丟幾台鋼鐵甲給她,我想安全上是沒問題的。” 哈囉給出建議,聲音依舊平穩。


    “我是怕對方用導彈啊,她現在一個人去種糧食了,她家人在大城市,對方不敢,可是她……” 阿福的話語裏滿是擔憂,眉頭又皺了起來。


    “你怕是想讓她好隨時快速地過來看你吧?” 哈囉像是看穿了阿福的心思,肯定地問道,藍光閃爍的頻率都仿佛加快了一些。


    “哎……” 阿福長長地歎息一聲,臉上浮現出一抹柔情,“我不忍心趕她走呢。”


    “好吧,這時不忍心,別到時哭著來求我。” 哈囉扔下這句略帶警告的話,便騰空而起,準備飛走。


    “你要去那?” 阿福下意識地問道,仰起頭看著哈囉逐漸升高的身影。


    “去那,當然是去啟動核反應啊。” 哈囉在空中轉過身來,電子音清晰地傳來。


    “我也想去!” 阿福眼神裏閃過一絲衝動,向前邁了一步。


    “你還是肉身,星空中倒是有生物在核元素的輻射下向好的方向進化,你要不要試一下自己的運氣?” 哈囉的話像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阿福的熱情。


    阿福反應過來,想到那恐怖的核輻射,不禁打了個寒顫,連連擺手道:“是啊,那可是核輻射,我不去了,明早我再過來。” 看著哈囉離去的方向,阿福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環顧四周,這基地實在太大了,此刻的中控中心在對撞機的外麵,而核聚變裝置在對撞機的中心,那直徑十米的對撞管道圍成一個兩公裏的大圓環,土方作業時,幾萬人同時開工的浩大場景仿佛還在眼前,光走上一圈都要耗費好久,還有那通往中心的地上管道,寬敞得可以並排四輛大車。阿福心裏盤算了一下,還是決定迴去:“算了,還是迴去吧,好久沒去找大頭們了,正好去看看他們。”


    阿福從自己房間出來,走到車棚前,看著那輛落滿灰的銀色車身,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孩子氣的笑容。他雙手向上輕輕一按,神奇的一幕發生了,整個車身仿若有了生命,緩緩浮了起來,緊接著全車部件像是訓練有素的士兵,迅速被打散,又在眨眼間快速地組合在了一起。阿福看著自己的 “傑作”,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心裏想著:分解車身隻為打掃下灰塵,全世界估計也就自己能幹這種笨事了。


    心情大好的阿福,連給大頭們打電話的步驟都省了,直接上車駛出了迴收站,朝著南山一路飛馳而去。此時天色還未完全黑透,山上幾乎沒什麽人,阿福興奮得像個孩子,在山路上來迴狂飆了兩次,引擎的轟鳴聲在山間迴蕩。可興奮勁兒一過,他又覺得索然無味,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這些日子和哈囉一起改變世界的點點滴滴,如今這種單純的賽車,竟已讓他提不起興致。


    阿福準備收車迴家,突然想起許久未見的王老頭,心裏念叨著:過去看看吧,快半年沒去了,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他的手像是有自主意識一般,自然而然地轉動方向盤,朝著王老頭擺攤的那條路駛去。可當車緩緩停下,阿福一眼望過去,卻驚得瞪大了眼睛,原本熱鬧的街道變得冷冷清清,沒有看到王老頭的棚子,整個人行道上,幹幹淨淨的,一家棚子都沒有了。阿福急忙下了車,站在人行道上,不停地轉頭張望著前後,滿心的疑惑與不安,嘴裏喃喃自語道:“這是發生了什麽了?”


    阿福甚至都沒顧得上找電話給大頭們,直接出聲問道:“小哈,王老頭擺攤的這條路發生了什麽事,王老頭為什麽沒在這裏擺攤了?” 他的聲音裏帶著幾分焦急。


    幾秒鍾時間,小哈那溫柔的聲音在阿福耳邊響起:“本地進行創衛評分,這一條路上的夜市全部被取締了,王老頭的攤位也是在三個月前的統一清收行動中被清收了,王老頭在阻攔中被推倒,住了一個月的院,現在家裏靜養。”


    阿福聽完,心裏原本以為自己會憤怒得暴跳如雷,可此刻,他卻出奇地平靜。這半年來,他和哈囉一直探討著世界底層人民的生活,他們引發變革,為的就是人人平等。他知道,自己此刻雖然可以利用特權幫助王老頭,可這世界上,像王老頭這樣的人太多了,他根本幫不過來。想到住院、養老這些問題,阿福決定還是問問哈囉。


    阿福上車,直接在大腦裏聯通哈囉,一臉凝重地問道:“全世界的疾病有沒有辦法完全治療,還有老的養老問題,到底該怎麽解決?”


    哈囉迅速迴應道:“有機生物的病變是不可避免的,不可能完全治療,但可以在出現病狀後完全治療,也就是能治病,不能讓人類不生病,如要讓人類不生病,那就要進行基因改造,可改造後,那就不再是人類,而是新物種了。還有老人養老問題,一個是給你說過的,減少所有人的上班時間,甚至可以不上班,讓家人都可以呆在一起,這樣就可以解決老人養老問題,還有就是機器人的介入,不過以上這些都很複雜,你要了解詳細情況,明早過來再說……”


    阿福聽完,望著車窗外漸暗的天色,久久沒有言語,心中五味雜陳,未來的路,似乎依舊漫長而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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