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那時太年輕,太單純。


    不知道“天理昭昭,報應不爽”這八個字,會在若幹年後,結結實實砸我跟鄭知南頭上。


    等我和鄭知南被親手養的小王八蛋,折騰隻剩半口氣時。


    才忽然理解了——


    我倆能活到這麽大,全靠爹娘仁慈。


    沒把我們這倆禍害掐死活埋。


    畢竟,帶娃哪有不瘋的?


    跑題了,我們迴到正軌。


    ……。


    等陳不聞情緒恢複得差不多了,我終於給他鬆了綁,貼心的找來發梳和銅鏡,示意他:


    “趕緊把自己收拾一下,好歹也是江南翩翩公子。”


    我給他出餿主意:


    “陳不聞,在家長裏短書生情長這條賽道上,你老爹老粉眾多,你根本不是對手,你就是一個生瓜蛋子,要想贏你老爹,隻有出奇製勝。”


    陳不聞滿眼放光:


    “怎麽個奇法?”


    我搖搖頭,恨鐵不成鋼道: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幹這個,給你提個建議罷了。”


    我此番來找陳不聞,是想借他的影響力,幫我搞定一樁事,聚集一些說書先生,編一出《風月紀》。


    裏頭的主人公,是位太監。


    太監年老,下江南,尋歡作樂,男女不忌,日禦五美,一夜九次。


    內容越荒唐越好,辭藻越淫靡越好,曲調越不堪入耳越好。


    這位公公的特征,就按李公公來杜撰。


    不出15日,我要讓這群人躲在背後跳腳,有口難辯。


    不就是造謠嗎?不就是輿論戰嗎?


    來呀。


    我沈藏拙可是在謠言下長大的一朵奇葩。


    陳不聞聽完我的長篇廢話後,眼神從嫌棄,到饒有興味,倒一閃一閃亮晶晶。


    忽然一拍大腿:


    “有了,有了。”


    看著陳不聞這顛顛兒的模樣,我懷疑他被自己親爹壓得精神分裂。


    在內心錯了措辭:


    “你還好吧。”


    陳不聞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就起死迴生了,他擺擺手讓我可以滾了:


    “這件事,我包給你辦得漂亮。”


    我還是不放心,交代了一句:


    “你悠著點,別給自己惹禍,我還得抽空撈你。”


    ……。


    事實證明,陳不聞這家夥辦事水平一流。


    十日過去了。


    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


    十五日過去了。


    我連陳不聞影子都堵不到。


    我衝進書房找鄭知南:


    “陳不聞是不是出什麽事了?被他老爹毀屍滅跡了”。


    鄭知南眼皮狠狠一跳:


    “鬆開,你踩我腳了。”


    我“哦”了一聲,禮貌地收迴我的腳,就在這時,鄭伯母紅光滿麵地迴來了。


    這是有啥事這麽開心?


    鄭伯母樂於分享:


    “城南那間茶鋪,專門加了幾場說書,據說是新的話本子,一位神秘人創作,先來上前幾章試試效果。”


    瞧鄭伯母這樣子,想來很滿意。


    果然,鄭伯母興致勃勃,恨不得拉我們也去聽一兩耳朵:


    “故事講的是,一位家境貧寒的少年,為了生計不得已進宮,淨了身體,別了青梅,好不容易奮鬥了數十年,權力錢財都有了,小青梅沒了,於是,這位公公苦苦尋找替身,但凡眉目間有幾分相似,便納入後宅,日日尋歡。”


    鄭知南沉默片刻,他把目光望向我,我趕緊搖頭,湊到他耳邊:


    “這絕對不是我的創意,我沒這麽清水。”


    我要陳不聞寫的是重口獵奇,他倒好,又給了往清水裏走。


    就好像把我麻辣香鍋裏的毛肚,使勁在清水裏涮了又涮,還能看?哦不,還能吃。


    所以,我癟了癟嘴:


    “這故事也就是尋常套路呀?唯一的不同,主人公變成了公公,而不是書生。”


    鄭伯母白了我一眼,接著道:


    “你知道個屁,公公那個小青梅,是個男的。”


    我咽了咽口水,有點子東西哈。


    鄭伯母一副你就沒吃過好東西的眼神,看了看我,接著道:


    “不僅是個男子,還是公公異父異母的親弟弟。”


    ‘’可惜了,頭幾章隻講到了公公失去小青梅,性情越來越古怪,口味越來越變態,收集小青梅周邊,欲望無限膨脹。”


    鄭伯母滿臉期待:


    “據說,直到某天,這位公公會遇到一位和小青梅長的一模一樣的俊秀少年,然後,囚禁了對方。”


    然後說書先生留了個鉤子。


    公公、偽骨科、虐待、禁忌。


    陳不聞的口味什麽時候這麽重了?


    “鄭伯母,你詳細講講。”


    鄭知南神色一凜,提起著我的後衣領子,就把我拽迴房,他說那些東西都是少兒不宜。


    我義正嚴辭地告訴鄭知南。


    “過完年,我就滿18了,哪裏看出我是少兒?”


    ……。


    不管怎麽說,這件事辦的那叫一個漂亮。


    接下來的10天。


    齊家坐不住了。


    李公公開始跳腳了。


    就連歐陽師兄,都被逼得百忙之中,帶著護衛單槍匹馬就闖進了鄭家大門:


    “沈、師、妹,你精神正常嗎?”


    “還有,你就這麽縱容她?”


    麵對兇神惡煞的倆人,長安有些怕了,瑟縮在奶奶身邊,馮奶奶雖不知為何審問自己的知府大人,忽然進鄭家,還喊我一句“師妹”,但還是乖覺地帶著孫子進了房門。


    歐陽絕對是故意的。


    在馮奶奶眼裏,原本我和鄭知南,隻是願意幫扶她的鄰居,現在身份卻變了味道。


    眼看院子隻剩下我們四人,我簡單粗暴迴答他的問題:


    “這你就不懂了吧,若要引起百姓的注意,僅靠一樁冤案,根本不足掛齒,說句難聽的話,這世上,哪天不死幾千個人,若要引發輿論的關注,頭一把火就要燒得旺旺的。”


    直到後麵,再層層翻轉。


    把矛頭指向施害者。


    “這段時間,你說我在胡鬧,那歐陽師兄有幹了什麽了不起的大事?”


    護衛倒吸了一口冷氣,想了想,我這種鬼態度,已經見怪不怪了。


    隻是歐陽饉得習慣習慣。


    “李公公7、8年前,下了不止一趟江南,除了那些見不得光的事,他更早的時候,專門來江南促成一樁案子,關於,鄭家的冤案。”


    鄭知南臉色,變得前所未有凝重。


    “說下去。”


    “鄭禦史被一樁貪汙案咬下台,提供證據的是齊家,那時候,那樁冤案原本是衝著李公公去的,是齊家把那告狀之人滅口的滅口,收買的收買,羅織證據。”


    那位李公公,在齊家的南風館顛鸞倒鳳,銷魂時刻,那狀告李公公貪汙枉法的受害者,正被齊家派去的綁匪,抹了脖子。


    最後,假的受害者,假的證據,卻將一位真禦史搞得家破人亡。


    這氣氛,有一種詭異的凝重。


    我忽然一杯熱茶潑向地麵。


    衝著歐陽師兄冷笑:


    “你們,來的可真是時候。


    ”瞧,門外,把敵人的狗都引過來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傳說中的沈藏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筆下有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筆下有瑜並收藏傳說中的沈藏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