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知許皺著眉心,“怎麽才能甩掉這些群人呢?”


    “不把這些人甩掉,我們連城門都到不了,更別說出城了。”


    寧父早就紅了眼,“這茂陽縣是半點也待不下去了!都是一群刁民!”


    “窮山惡水裏出來的愚民!”


    寧父道:“我們得快點離開這裏。”


    他對兩個兒子道:“你們看吧,我說的是對的,我們必須早早離開。”


    “這些流民還沒有攻破城呢,這群人都和瘋了一樣,若是把城攻破了,別說保不住我們的家產了,就連我們的性命都難保。”


    馬車劇烈地晃動了幾下,三個人東倒西歪,寧父罵道:“怎麽迴事?”


    “這車怎麽趕的?”


    趕車的小廝急道:“老爺!不關我的事啊!”


    “是後麵那些人追上了我們的馬車!”


    話音剛落,馬車搖晃的更加劇烈。


    “站住!”


    “給我下車!”


    “你們方才傷了那麽多人,想一走了之不成?”


    寧父完全被剛才那一幕嚇傻了,寧知許為了牽過馬車被打得鼻青臉腫,他此刻也心有餘悸。


    “不行,我們得想個辦法甩掉他們。”


    寧父對著寧知許大罵道:“那你倒是想出來個辦法啊!平日裏養著你們,送你們去讀書,現在甩掉他們的辦法都想不出來嗎?”


    寧知許也急得滿頭大汗,他看見了馬車裏麵的包袱。


    寧家的錢分了好幾個馬車往城外運,他們隨身攜帶的都是一些更好花出去的碎金子,碎銀子。


    “有了。”


    在兩個人驚訝的目光中,寧知許拿過座位上的包袱,有些蠻橫得扯開。


    寧父見了問:“你要做什麽?”


    寧知許咬咬牙,“現在的辦法隻能是拿這些碎銀子吸引他們的目光了。”


    “隻要我把這些銀子都扔出去,他們肯定會去搶!”


    寧知許抬眸看向了寧父,“那樣就沒有人再追我們了。”


    寧父鐵青著臉,怒道:“他們剛才把你爹我打成了那個樣子,你還要給他們錢不成?”


    “這錢花在這種地方,我寧可丟了!”


    馬車又是一陣劇烈的顛簸,寧知許都要急出了眼淚。


    “爹爹,舍不得這點兒銀子,我們被他們抓住了,可就出不去這個城了!”


    寧父閉了閉眼,無奈連連擺手。


    “丟吧,丟吧。”


    “我就當喂狗了!”


    寧知許把包袱遞到了寧璞玉的麵前,兄弟兩人在馬車的兩側窗口向外麵一捧一捧地扔著銀子。


    不得不說,這種方法果然有效果。


    “有銀子!”


    “還有金子!”


    街上流離失所的都是些苦命的人,很多人連個穩定的住所都沒有。


    這些隨意從有錢人手指頭縫裏露出的這點錢,都夠他們活很久了。


    追馬車的人變少了,所有人都在彎著腰在地上撿錢,這些人撞在一起,後麵的擠到前麵來,前麵的又跌倒,一層人壓著一層人。


    隻剩下了幾個官兵提著劍追,兩條腿哪有馬屁跑得快。


    寧父伸出頭去,看著這些人低著頭瘋狂撿錢,他哈哈笑道:“還是老二聰明!”


    “你們看他們這些人撿錢的樣子,要多愚蠢有多愚蠢!”


    寧父吐了一口唾沫,“我呸。”


    “一群刁民!老子早就不想在這窮鄉僻壤待著了。”


    寧父坐迴了車裏,幾個大彎以後,徹底甩開了身後的人。


    茂陽城一共東南西北四個城門,東門是正門,無論是攻城還是交戰都在東門。


    南門和北門都是大城門,有重兵把守,唯一沒有重兵把守的城門就是西門。


    西門處靠著一大片荒地,是寧圓圓的地盤,這裏一片鹽堿地,不是荒山就是荒山,隻有寧圓圓和她的佃戶會到這裏來。


    現在西邊鬧了瘟疫,來這裏的人就更少了。


    馬車不管不顧地行駛得飛快,為了趕緊離開這裏,他們的馬車已經連路上的行人都不避著了。


    一路下來,有許多百姓受了傷。


    “籲——”


    車夫拉住了韁繩,馬車一個急停下來。


    父子三人差點被晃下來。


    “又幹什麽!”


    “又幹什麽!”


    寧父在馬車裏麵急躁地怒罵道。


    他現在已經等不及了,隻盼著能夠快點離開茂陽縣。


    他不耐煩地掀起了車簾,“讓我看看又怎麽了,怎麽又停下了?”


    “你倒是趕路啊!”


    “不知道我們時間寶貴嗎?”


    “再晚點那些流民打進了城,我們去哪裏躲!”


    寧父罵罵咧咧著,抬眸一看。


    城門緊鎖,如今他們距離出城隻有一步之遙。


    大路上空蕩蕩的,陽光有些刺眼,道路中間隻站了一個人。


    男子芝蘭玉樹,溫潤如玉。


    他隻站在那裏,負手而立,著一身藏青色衣裳,一雙眼睛平靜地望著他們,平和的眼神不怒自威。


    寧知許和寧璞玉也見到了前麵的人,他們的神情嚴肅起來。


    “林嘉柏?”寧璞玉道。


    寧父冷哼一聲,對著車夫就是一記窩心腳。


    “沒用的東西!”


    “剛才那麽多人攔著我們,我們都過來了。”


    “這會兒大街上就他一個人,你還害怕了?”


    車夫跪在地上,布滿褶皺的臉上老淚縱橫。


    “老爺!我真的趕不過去!”


    “我從小全家都被仇家殺害,過去四十多年了,我哪都告遍了!”


    “無人替我伸冤啊!”


    老車夫連連磕頭,“林大人對我恩重如山,了卻了我這麽多年的夙願,我真的不能撞過去啊!”


    寧父一腳把車夫踹到了一旁。


    “混賬!”


    “他替你伸冤,我還出錢讓他讀書呢!”


    “沒有我讓他去讀書,他能考取功名,還不是我的功勞!”


    “我是你恩人的恩人,你聽誰的!”


    車夫痛哭流涕,似乎剛才傷人的悔恨都發泄了出來。


    “老爺!我做不到啊!我做不到!”


    “廢物!”寧父一腳將人踹到了一旁。


    “給我滾開!”


    寧父上了馬車,拉起了韁繩,對著寧璞玉和寧知許兄弟兩個人招唿道:“你們兩個上車!我親自趕車。”


    “這白眼狼還敢攔我的路不成!?”


    寧知許歎了一口氣,鑽進了馬車。


    寧璞玉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垂下了頭,兀自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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