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圓圓迴到城內以後,碰見了得到消息向她這邊兒趕來的林嘉柏。


    “怎麽樣?”


    林嘉柏看了看寧圓圓,雙手緊張地扶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遍,見寧圓圓沒有受傷,這才鬆了一口氣。


    “讓他們跑了?”


    寧圓圓擦了擦額角的汗,道:“兩個人跑到了斷橋上,他們兩個人起了爭執,掉進了河裏。”


    “賀之州還受了傷,隻怕是兇多吉少。”


    “已經派人去尋了。”


    林嘉柏點點頭,“你沒事就好。”


    “現在城中百姓發熱的越來越多了,必須快點從周圍大城調度糧食和草藥。”


    寧圓圓問:“用我幫忙嗎?”


    林嘉柏搖搖頭,“暫時還不用,你先迴家吧。”


    “一旦起了瘟疫,周圍村子會有更多的流民湧入城內,你好好在家不要出門,這個時間作亂的人很多,別傷到你。”


    林嘉柏的手被寧圓圓握住,“那你怎麽辦?”


    他的手骨節勻稱又纖瘦,寧圓圓十分擔憂,這麽緊要的關頭,林嘉柏一個人能不能行。


    “我要和你一起。”


    林嘉柏遲疑了一下,他本來不想寧圓圓跟著卷進這件事情裏,但是轉念一想,瘟疫最先開始被發現在西郊農田。


    那是寧圓圓的地盤,發生在她的地盤的事情,寧圓圓是絕對不會放手不管的。


    林嘉柏想了想,要是不讓寧圓圓跟著自己一起,那她也一定會擅自行動,還不如把人帶在自己身邊呢。


    這樣他還能安心一些。


    “好。”


    林嘉柏答應道。


    “調度草藥的事情已經交給了我手底下的人,錢財由安家先墊付著,你……”


    林嘉柏看了幾眼寧圓圓,琢磨著想給她找個遠離瘟疫最嚴重的地方,但是還不可缺少的差事幹。


    “你可以負責算賬嗎?糧食還有草藥的賬目?”


    寧圓圓瞪大了眼睛,她手指上自己的鼻子。


    “我?”


    “算賬?”


    她難以置信,林嘉柏這是在大材小用。


    “我寧圓圓力大無窮,身懷絕世武術,你竟然讓我去算賬?”


    還有一個,身懷靈泉,寧圓圓還沒有說呢。


    這靈泉喝了可是有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的功效。


    林嘉柏臉上的微笑已經要掛不住了。


    “那你去哪?”寧圓圓抬著頭,死死地盯著林嘉柏臉上的假笑。


    “算賬有賬房先生,你們縣衙沒有賬房先生,我可以借給你一個。”


    林嘉柏的日子過得清貧,連帶著整個縣衙也過得清貧,但也絕對不至於連個賬房先生都沒有。


    寧圓圓睜著一雙圓圓的杏眼目不轉睛地看著林嘉柏。


    “你幹什麽,我就幹什麽。”


    “我要和你一起。”


    林嘉柏歎了一口氣,拗不過寧圓圓。


    “那上馬車吧,我跟你說說接下來的安排。”


    寧圓圓跟著林嘉柏上了馬車,馬車中有一張地圖,是茂陽縣。


    地圖不大,但是每個地方都很詳細,標的仔仔細細。


    就在寧圓圓仔細端詳這張地圖時,林嘉柏輕聲道:“我昨晚親自畫的。”


    寧圓圓又細細看去,這張地圖和茂陽縣的實況分毫不差,林嘉柏是有點子才華在身上的。


    “這裏,你的西郊農田,被我征用了,因為這裏有大片的房屋,地方也寬闊,可以砍木頭現搭建房屋,給那些得了瘟疫的人住。”


    林嘉柏看了一眼寧圓圓,“這件事我還沒有和你商量,但我知道,你一定會同意的。”


    寧圓圓點點頭,“我沒有意見。”


    她巴不得讓這些人都去西郊農田,這裏有靈泉,用靈泉煎煮的藥材,會更有效一些。


    趕緊把人都治好了,這樣她的生意才能繼續,她才能趕快賺錢。


    她也要把這些日子以來習武收集的靈氣轉化為靈泉注入泉眼中,否則這些靈泉一定不夠這些人喝。


    “我那裏有水,有糧食,地方還大,就算來不及蓋房子還可以直接睡在地上。”


    林嘉柏點點頭,“糧食的事情不用擔心,我不會用你自己的,茂陽鎮年年稅收,一共有四個糧倉,我暫且隻打開一個,其他三個視情況來定。”


    “藥材運到了,先儲存在這裏。”


    林嘉柏在地圖上畫出一個地方,看了一眼寧圓圓。


    寧圓圓發現,“這不是我從安家那買下來的宅子嗎?”


    林嘉柏點點頭,“沒錯。”


    “這裏我原本是想著用來做豆腐的,隻是因為劫匪一事這才耽誤了下來。如果能用的上,那就太好了。”


    林嘉柏道:“這處宅子在林中,通風好,幹燥,適合儲存藥材,從其他大城運來的藥材統一存放在那裏,然後用馬車向著西郊農田運。”


    寧圓圓點點頭,“甚是不錯,這樣整個流程都離城區內人口密集的地方很遠,爭取讓更少的人傳上。”


    林嘉柏點點頭,“我也是這麽考慮的。你還有其他什麽想法嗎?”


    寧圓圓思索了一會兒,她開口問道:“城內的百姓得了瘟疫倒是好解決要是城外的百姓,附近村鎮的人得了瘟疫,這些流民流竄到了城內,你要如何解決呢?”


    林嘉柏想了想,“這次瘟疫的來源是因為唐婉柔嗎?”


    寧圓圓點點頭,“是她,她親口和我承認了,是她把城外亂葬崗死人蓋過的被褥送給了”。


    林嘉柏皺起眉心,也跟著頭疼起來,“亂葬崗的?”


    他抱起手臂,神情嚴肅道:“亂葬崗離這裏當真不近,那裏人煙稀少,甚至離另外幾個大城更近一點,以前是戰場,都是些無名屍體。”


    “唐婉柔既然能弄來亂葬崗的東西,還弄了不少來,說明亂葬崗因為瘟疫死的人很多。”


    寧圓圓心中忽然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她緩緩扭過頭,和林嘉柏對上視線。


    “這就說明,城外已經有了很多人因為這場瘟疫而死。”


    林嘉柏頓時心裏沒了譜,要知道茂陽城地處偏僻,和周圍幾個大城離得都很遠。


    有什麽風吹草動,也得好幾日以後才能聽到消息。


    且那幾個大城都比茂陽縣大上許多,如果隻是死了很少的人,百姓們自己就能火化安葬了,可亂葬崗多了那麽多的裹屍體的被褥……


    林嘉柏的眉心皺的越來越深,隻怕是事態嚴重,兇多吉少。


    寧圓圓也在這個時候開口,“一般的人家用薄棺下葬,用草席下葬,得了瘟疫火化下葬,無論如何都輪不到用被褥草草一裹。”


    林嘉柏的手指捏著茶杯,不知道這件事情是幸還是不幸。


    不幸在茂陽縣發生了瘟疫,幸運在時候尚早,讓他們有一個準備的時間。


    若是真的等到隔壁幾個大城傳來消息,那真是來不及了。


    寧圓圓忽然想起來了一件事,“糟了!你說安沁水去了哪裏?”


    林嘉柏有些驚慌失措,“她帶著我的人去隔壁大城買草藥了。”


    “快點派人去追!如果其他大城情況已經到了這麽危險的地步,那這一路上必定都是向著這邊趕過來的流民,這太危險了!”


    林嘉柏點點頭,“我這就派人八百裏加急去追!”


    寧圓圓捏住了林嘉柏的手,“還有一件事情,嘉柏兄,你必須考慮好,如果真的有大批的流民過來,你是放他們進城,還是不放他們進城?”


    林嘉柏猶豫了,放他們進城,那整個茂陽縣危矣,以茂陽縣的糧食儲備和草藥儲備,還有城中這麽大的地方根本不足以容納這麽多的流民。


    到時候別說城外的百姓,就是城內的百姓都危險了。


    不放他們進來,可又不能看著他們去死。


    林嘉柏的額角沁出了一層冷汗,上任三載,這是第一次讓他不知所措。


    他抬眼看向了寧圓圓,對方的眼神堅定,像是已經有了個萬全之策。


    “你有辦法?”


    寧圓圓點頭,“開城門有開城門的辦法,不開城門又不開城門的辦法。”


    “說來聽聽。”


    寧圓圓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嘉柏兄擔心開了城門會影響到城內的百姓生活,這我知道,但是又不能見死不救。”


    “所以我給出的方法是,關城門,但不全關。”


    “對於那些有體力,病得還不算太嚴重的流民,我們給些糧食和藥,幫助他們去更大的江城,或者其他幾個大城尋求活路,那裏糧食多,草藥也多,不怕沒活路。”


    “對於那些走不了路的人,送進城中來醫治,無論醫好了,還是不幸亡故了,都送出城去。”


    “這就需要在城外簡單搭建一個可以容身的庇護所,我可以帶著官兵去看守,防止有人鬧事。”


    林嘉柏點點頭,“這倒是可以,搭建一個簡單的庇護所很容易,西郊農田離城外並不遠,幾乎隻隔了一座山一道牆,在牆外搭建庇護所,那裏有小門,可以供人出入。”


    林嘉柏又看了寧圓圓一眼,“至於你說的你親自帶著人去那裏,我不同意。”


    “那樣太危險了。”


    要是真的有出路,誰願意背井離鄉呢?


    能逃到這裏的人,哪一個不是病入膏肓,走投無路?


    寧圓圓也不和林嘉柏爭論,等到了那個時候,官兵都不夠用了,林嘉柏自然會讓她去。


    “我暫且答應你,我先去把安沁水找迴來。”


    不是寧圓圓不放心林嘉柏手下的人,而是他手下都是一群青壯漢子,而安沁水還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實在是不太方便。


    安沁水性格又潑辣,隻有她寧圓圓才能真勸得動安沁水。


    林嘉柏這次沒有再攔著她,安沁水是寧圓圓的一生摯友,攔也攔不住。


    他隻能道:“路上多小心,這些人你帶著。”


    “我修書一封送給知府大人,就帶著人去搭建庇護所。”


    寧圓圓頓住腳步,這些人她不會帶著,帶著他們,隻會耽誤自己的速度。


    她施展起輕功來,可比帶著這車隊跑得快得多。


    “等一下,江城知府?”


    林嘉柏皺緊眉心,他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你說,我沒有得到任何消息,是不是因為江城知府?”


    寧圓圓一想到審問唐婉柔時出現的那個男人,一看就是個酒囊飯袋,不堪重用。


    “這件事我來想辦法,我多寫幾封信,附近幾個大城的知府我都要通知到,知州大人那裏也寫一封信。”


    “這種方法雖然草率了一些,但也好過坐以待斃。”


    寧圓圓點點頭,林嘉柏翻出紙筆,兩個人最後對視一眼。


    林嘉柏多有不舍,他道:“路上小心。”


    寧圓圓莞爾一笑,“放心吧。”


    她還沒見過誰能打過她的呢。


    —


    路上,安沁水坐在馬車裏,夜深人靜,隻有他們一隊馬車在路上前進,哪怕這裏是官道,她也有點心驚膽戰。


    “前麵還有多遠?”


    在馬車一側的官兵道:“安姑娘,過了這座山,就不遠了。估計天黑之前可以到達臨城。”


    安沁水點點頭,“好,小心一些。”


    “姑娘,睡睡吧,到了臨城還得去買糧買藥呢。”


    安沁水捏著眉心,搖搖頭。


    “我總覺得不太踏實。”


    從前她也來過臨城陪著父親做生意,臨城是個不夜城,就是到了深更半夜,城門都不會關的。


    城內城外的集市熱鬧非凡,還會有煙花看,是個極其富裕的大城,為什麽前進到現在,連個沿路做生意的小販都沒看見?


    她記得從前這路上有許多餛飩攤兒,茶水攤,可以供來往行商的路人歇腳啊。


    “你不感覺這臨城的地界太過冷清了嗎?我記得從前不是這樣的。”


    身邊侍女安慰道:“小姐,咱們茂陽縣到了夜裏,周圍也是這樣安靜的,興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上任的官員不喜熱鬧下令整改了呢。”


    安沁水再一想,也是。


    過了一會兒,馬車車隊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明明翻過了一道山,正是下山的路,應該越來越快才對,怎麽越來越慢了。


    “屍體!”


    “快停下!”


    “路邊都是屍體!”


    安沁水聽到了外麵人的吵鬧聲,馬車由慢一直到停在了路上。


    “怎麽迴事兒?”安沁水緊張問道。


    此刻寧圓圓不在自己的身旁,安沁水一個人心裏頓時沒了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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