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雪清珩,其餘幾人都被炸暈了過去,汪家因此還折損了好幾個弟子。


    就在剛才,他發現那個c4炸自己的孩子,身上居然隱隱有著成為氣運之子的跡象。


    他立馬站起身,先將無邪與黑瞎子丟出了廢墟,又去將黎簇挖了出來:“又是個不省心的小崽子。”


    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就沒有一個省心的。


    他試探了一下他的脈搏:“得,身體多處損傷,嚴重腦震蕩,這都沒死,還真是命大。”他從空間中拿出了一枚療傷丹藥塞進了他的口中。


    黑瞎子悠悠轉醒,便看到雪清珩抱著黎簇喂藥,他晃了晃腦袋,走向了二人:“小清珩,你怎麽樣有沒有事?”方才雪清珩撲倒了自己與無邪,為他們擋下了絕大多數的傷害。


    雪清珩收迴了手,將黎簇放在了沙地上說:“無礙。”


    黑瞎子將雪清珩仔細的檢查了一番,發現沒有受傷,才鬆了一口氣:“你怎麽在這?”


    “見一個故人。”


    “小清珩在這墓中的故人還挺多的啊。”


    “嗯。”


    這些年雪清珩與汪藏海下了許多墓,次數多了自然引起了九門的注意,黑瞎子自然也得到了消息,便問“你還要接著下墓麽?”


    “下墓鏟除邪祟,這是我身為神廟佛子應有的責任。”


    “這一定要去執行麽,你又要執行多久?”


    雪清珩腳步微頓:“我不知道,或許等這世間再無邪祟...”


    黎簇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到的便是一個遠去的玄色背影。


    黑瞎子收迴了視線,看了一眼清醒過來的黎簇:“你小子還真是不要命了。”


    “阿珩...”無邪從昏迷中清醒,第一件事便是尋找雪清珩的存在:“瞎子,你看見阿珩了麽?”


    “剛走。”


    無邪有些失落:“哦。”他想到了c4炸自己的黎簇:“那個蠢小子呢?”


    黑瞎子指了指腳邊的黎簇:“擱這呢。”


    無邪立馬爬了起來,快步走到黎簇麵前,照著他的腦袋就唿了一巴掌:“你個小兔崽子,怎麽能這麽莽?c4炸藥是能放手裏炸的嗎?”


    黑瞎子無奈搖了搖頭:“我看這小子和當年的你有的一拚。”


    “話說,剛才那人誰啊?”黎簇揉了揉被無邪拍疼的腦袋


    無邪神色複雜:“剛才救我們的那個人,是雪先生。”


    而另外一邊的京城解家,解羽塵坐在書桌前描摹著雪清珩的畫像,解大快步從門外走進。


    “家主。”


    “講。”


    “古潼京坍塌,吳小佛爺幾人下落不明。”


    解羽塵輕嘖一聲:“這不就是他們的常規操作麽?你見無邪下的墓,哪個是不塌的?”


    “這...聖昀帝的墓...”這個墓至少沒塌。


    解羽塵欲言又止,最終擺了擺手:“行了,派人去古潼京,將他們撈出來。”


    “是。”解大得到命令後便離開了書房。


    解羽塵則是輕輕描摹著畫上的人,他的清珩哥哥自聖昀帝墓那次離開之後,確實沒有讓自己再見過他一麵。


    這些年來,因著九門的計劃,他不能像黑瞎子那般抽出空閑去尋找清珩哥哥,無邪所進行的每一步,都少不了他在幕後的幫襯。


    短短幾年,他就已經投進去了三百億,無邪欠他的錢,估計這輩子,乃至下輩子都還不清了。


    不過好在,他賺錢的速度比無邪那隻吞金獸花的快,三百億於他而言不過是筆小數目罷了。


    歲月並未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跡,但經過時間的沉澱,他也變得愈發成熟,他的計謀甚至超過了吳貳白幾人。


    沙海計劃第十年,九門的目的即將迎來終局。


    昆侖宮殿中,汪藏海坐在寒潭邊,讓雪清珩躺在他的腿上,他輕柔的為他按摩放鬆:“佛子殿下,地底下的腐朽都已經清理幹淨了。”


    “嗯。”


    “那接下來?”


    “準備大婚的事宜吧。”雪清珩閉著眼眸,享受著汪藏海的服務,放鬆了身心。


    汪藏海按摩的手微頓,眸中滿是喜悅,他恨不得現在就昭告全世界,他的佛子殿下終於決定與自己在一起了。


    “好。”


    “那阿淵說,要不要給九門的人送請帖呢?”


    雪清珩滿不在乎的說道:“隨你。”


    “是。”


    餘杭吳府,吳貳白一臉迷茫的看著手中的喜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貳京,你說這是誰送來的?”


    “汪藏海。”


    “什麽?”吳貳白打開了喜帖,看到裏麵的內容頓時怒了:“大婚?和誰的?清珩?”


    貳京擦了擦冷汗:“汪藏海來時說,希望到時候家主您去觀禮。”他躊躇片刻說道:“九月初九,家主您去麽?”


    吳貳白聞言心中滿不是滋味,冷哼一聲:“去,怎麽不去?我倒要看看汪藏海能怎麽娶到清珩。”


    巴乃陳家,夥計拿著喜帖匆忙的跑到陳皮麵前:“四爺,您的喜帖。”


    陳皮眉頭微皺:“喜帖?誰結婚了?”


    夥計戰戰兢兢地說道:“汪藏海的。”


    “他結婚給我送喜帖?和誰啊?”


    “雪先生。”


    陳皮頓時麵色一變:“好得很,頭一次見這麽挑釁的,什麽時候?”


    “九月初九。”


    “嗬...還真是挑了個好日子,既如此,我又怎能不去送上一份大禮呢?這喜帖我收下了。”


    京城新月飯店,尹南風看著手中的喜帖,打開一看不由笑出了聲:“有趣,當真是有趣。”她踩著高跟鞋慢悠悠的走到了張日山的房間門口,敲響了門。


    “進!”張日山的聲音自房內傳出。


    尹南風推開了門,走向張日山,將喜帖放在了張日山麵前的書桌上:“你的喜帖。”


    張日山一臉疑惑的看向尹南風:“九門誰要結婚啊?”


    “當然不是九門之人結婚。”尹南風滿是戲謔的看著張日山。


    張日山看著尹南風的表情,將信將疑的展開了喜帖:“不是九門的人怎麽會給我發喜帖?”


    “誰知道呢,你不妨仔細看看這喜帖上,即將新婚的新人是誰。”


    張日山低下頭看清楚了喜帖上的名字:“汪藏海...珩?”他猛然看向尹南風:“這喜帖誰送過來的?”


    “汪藏海。”


    張日山眼神晦暗:“這日子挑的不錯,我倒要看看,這場婚禮辦不辦的下去。”


    解家,解羽塵看著手中的喜帖,輕歎一聲:“九月初九,為什麽會挑在這一天呢?”清珩哥哥是不是早就算到了?


    也是...這個世上能瞞住清珩哥哥的事情,幾乎沒有,九月初九正是九門徹底鏟除汪家的日子。


    “大婚...還是祭禮?”


    潘家園,王月半與無邪看著桌上的喜帖,雙雙陷入沉思。


    王月半有些失落:“沒等來小清清,倒是等來了他與汪藏海的大婚。”


    無邪則是看著日期,心中滿是盤算:“太怪了...為什麽偏偏是這一天呢?是汪藏海精心挑選的日子,還是阿珩...”苦心積慮的算計?


    四合小院,黑瞎子看著麵前的汪藏海:“你來做什麽?”


    汪藏海從衣袖中掏出了一張喜帖,遞給了黑瞎子:“自然是來邀請你,參加我與阿淵的婚禮啊。”


    “婚禮?嗬...”黑瞎子那雙銀色的眼眸閃過一抹狠厲:“是你一廂情願,還是你誆騙了小清珩?”


    汪藏海摘下了臉上的麵具,笑意盈盈的看著黑瞎子:“阿淵身為佛子,怎能讓人隨意欺騙?這自然是阿淵親口說要與我成婚的。”


    黑瞎子從汪藏海手中抽出了那張喜帖,仔細的看了片刻,這喜帖是雪清珩親手寫的:“小清珩的婚禮,我自然會去,還真是辛苦你親自來邀請我了,若不是啞巴還沒從青銅門出來,否則這場婚禮隻怕是更熱鬧。”


    “無妨,既然請帖已經送到,我就先走了,阿淵還在家中等我。”


    他幾個縱身就離開了這方小院,黑瞎子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一拳頭砸在了一旁的樹上,鮮血流出滴落在地:“這婚...你們結不成了。”


    而昆侖宮殿中,雪清珩看向窗外:“看來,這盤棋要有結果了。”還真是期待無宴究竟會怎麽做最後的反擊。


    “616。”


    【宿主大大?】


    “接下來的一切就要交給你了。”我最關鍵的一步棋。


    九月初九,昆侖宮殿,紅綢滿掛,賓朋滿座,座無虛席,熱鬧的婚宴底下,蘊藏著暗潮湧動。


    正殿之中,雪清珩與汪藏海皆是身著黑紅色的婚服,其上用金絲繡有各式各樣的囍字,最吸引人目光的是他們二人的背後,滿繡的紋樣占滿了整個後擺。


    一人身上是麒麟,一人身上是饕餮。


    一祥瑞,一兇兆。


    他們的頭上,一人帶銀冠,一人帶金冠,兩側垂掛下流珠,腰間掛有同心佩,上麵篆刻著三瓣銀蓮。


    一旁跪著一個汪家弟子,手中高舉托盤,托盤上蓋有紅綢:“還請二位新人,戴上麵具。”


    雪清珩拿起一旁的玉如意挑開了紅綢,又將其放下,轉而拿起了紅色饕餮麵具,是汪藏海戴了百年的麵具。


    冰藍的眸中倒映出汪藏海的麵容,雪清珩滿含笑意,眉眼柔和的用紅色饕餮麵具遮住了那張昳麗的麵容,輕柔的為汪藏海係緊繩索。


    接著汪藏海滿是珍重的拿起了托盤上的銀色麒麟麵具,這是他等了幾百年,終於等來的機會,能夠光明正大擁有阿淵的機會。


    他握著麒麟麵具的手都有些顫抖,麵具下的眼眸泛起濕潤。


    雪清珩似是看出了汪藏海的激動,抬手握住了汪藏海顫抖的手腕,給予鼓勵:“思正,別緊張。”


    汪藏海點了點頭,鄭重其事的為雪清珩戴上了銀色麒麟麵具。


    見二人戴好了麵具,跪在一旁的汪家弟子恭敬的退下,雪清珩朝著汪藏海伸出了手:“準備好了麽?”


    汪藏海握住了雪清珩的手:“我等這一刻,等了幾百年,也準備了幾百年。”


    雪清珩語氣是那般溫柔,卻又給了汪藏海無盡的底氣:“既然如此,我們走吧。”


    “好。”


    二人攜手,走向緊閉的殿門,等候已久的汪家弟子們整齊的打開了殿門,和煦的陽光灑落在二人的身上,他們跨出殿門,踩上十裏紅毯,緩緩走向高台,每一步走的都極為堅定。


    他們帶著愛意,帶著歡喜,走向那個獨屬於他們的結局。


    汪藏海側過頭看了雪清珩一眼,卻對上了雪清珩看過來的目光,二人相視一笑,在此刻,在這世上,沒有人能比他們更般配。


    “恭賀家主與佛子殿下喜結良緣!”


    “恭賀家主與佛子殿下喜結良緣!”


    “恭賀家主與佛子殿下喜結良緣!”


    二人走過賓朋滿座的廣場,耳邊滿是汪家弟子的祝賀。


    “願二位長長久久,恩愛不疑...”


    “夫夫同心,齊力斷金。”


    “天長地久,永不分離。”


    二人走上那個最高台站定,汪家長老端來六杯酒:“婚禮第一個流程,還請二位新人,祭酒。”


    這是古往今來,在婚事的禮節上從未有過的,但這個儀式是按照雪清珩的意思加的。


    雪清珩與汪藏海同時端起第一杯酒,神色是那般的肅穆。


    “第一杯酒,敬蒼天,忘前塵。”二人將酒液向上撒去。


    接著他們放下空掉的酒杯,端起第二杯酒。


    “第二杯酒,敬萬眾,破宿命。”二人將酒液向下撒去。


    最後,他們端起第三杯酒,轉過身麵對麵,兩兩相望。


    “思正。”


    “阿淵。”


    “第三杯酒。”雪清珩與汪藏海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敬自己,斷執念。”


    他們隱藏在麵具下的酸澀,隻有他們自己才能明白。


    兩個汪家弟子手捧著兩柄劍走上了高台,汪家長老高聲喊道:“婚禮第二個流程,交換配劍。”


    雪清珩接過汪家弟子手上的漓珩劍,綁在了汪藏海的腰間:“我會陪你一起,生死與共。”


    汪藏海拿過思淵劍,按照雪清珩方才所做的一般,將思淵劍綁在了雪清珩的腰間:“阿淵,無論今後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


    神界月老殿,月老暮緣看著汪藏海的紅線突然增強,隱隱有著要纏上雪清珩那股紅線的趨勢。


    “怎麽會這樣?”暮緣百思不得其解,這究竟是怎樣的宿命?


    能夠讓本不該相遇的兩個人糾纏了幾百年,那究竟是怎樣的愛?


    他們的情感,居然強烈到能讓紅線衝破一切阻礙,纏上那個本不該纏上的人。


    “孽緣...當真是孽緣。”暮緣匆忙去找了本源,將方才發生的事情一一敘述。


    本源打開浮生鏡,鏡中畫麵正是大婚典禮,暮緣神色複雜:“倘若漓珩武神與那汪藏海婚禮正常舉行,那麽這份婚約,就會被天地認可。”


    “屆時,他就會成為我兒在這天上地下唯一的伴侶,對麽?”本源麵色平靜的看著鏡中的畫麵。


    “迴本源尊上,是這樣沒錯。”


    本源微歎一聲:“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倘若他真能纏上我兒的姻緣線,那本尊便認了這個兒婿又何妨?”


    “婚禮第三個流程,拜天地。”


    汪家長老拿來了一條紅綢,放入二位新人的手中:“一拜天地,白頭偕老,風雨同舟!”


    雪清珩與汪藏海拉著紅綢朝著遠方拜下,龍吟自遠方響起,似是賀禮。


    “二拜高堂,夫夫恩愛,誌同道合!”


    雪清珩與汪藏海轉過身,麵對那口祭祀的大鼎盈盈一拜,霞光突然鋪滿了整個天空,在拜下的那一刻,雪清珩突然說道:“思正,你當真不悔麽?”


    “能和阿淵在一起,我又有什麽好後悔的,這不就是我期待了幾百年的場麵麽?”


    “思正,我們或許沒有迴頭路了。”


    “阿淵,從我選擇與你糾纏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的,可是沒有關係,無論如何,我都想同你一起麵對。”


    “好。”


    二人直起身,麵向對方,眸中皆是對方看不明白的神情,卻又滿是堅定,如果可以的話,他們始終想試試不一樣的結果。


    一道鍾聲與汪家長老的話語重疊:“夫夫對拜,永結同心,生死不棄!”


    “動手!”


    喜宴瞬間就變得混亂,汪家弟子見狀紛紛與九門隱藏在暗處的夥計交起了手,高台之上,二人抽出了腰間的佩劍。


    隻需一瞬,鮮血滴落。


    在場的所有人都頓在了原地,朝著高台看去。


    鴉雀無聲,唯餘喪鍾不止。


    方才,雪清珩與汪藏海握著對方的劍,捅入了對方的心髒,甚至刺入雪清珩心髒的漓珩劍,都是他親手握著汪藏海的手刺下的。


    “佛子殿下...阿淵...我做不到傷害你...”


    “思正,我陪你一起...”


    鮮血自傷口溢出,汪藏海的眸中滿是驚訝與悲痛,因為雪清珩握著他的手,還轉動了劍身,將他的心髒攪碎。


    “阿淵...”


    雪清珩嘴角溢出鮮血,看著被思淵劍捅穿的汪藏海:“對不起。”因果自我而起,是我薄你,那麽這場局,也該由我們結束。


    紅色饕餮麵具與銀色麒麟麵具瞬間龜裂破碎,化為點點塵埃消失在這天地間。


    淚水模糊了雪清珩的視線,汪藏海費力的抬起了手,輕輕拭去雪清珩臉上的淚水:“阿淵...佛子,別哭......你要笑......”


    “你本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神明...沒有什麽能令你的傲骨彎折...你不需放下身段同我說對不起...”鮮血大口的湧出,可他依舊努力的笑著:“如果...如果能重來一次的話,我再也不要犯那個愚蠢的錯誤,我們再也不要錯過了...”


    雪清珩哽咽的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汪藏海...”不是思正,而是汪藏海。


    他早就明白,幾百年前的吳思正早就迴不來了,這一切都隻是他自己騙自己,無論汪藏海再如何努力的祛除他身上的腐朽,也始終是徒勞的。


    幾百年來瘋狂的糾纏,又怎能不讓雪清珩動心,他早就已經分不清自己愛的到底是吳思正還是汪藏海了。


    可不管怎樣變,他們從始至終就是一個人。


    無論是怎樣的他,他的情感都足以撼動自己的那顆心。


    他們耗費了十年剿清了這世間的所有腐朽邪祟,而雪清珩殺的最後一個腐朽怪物,是汪藏海。


    在他們婚禮的這一天,他親手殺了自己最愛的人。


    汪藏海用最後的力氣,輕撫了雪清珩的臉頰:“能與阿淵有一場大婚...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可我還是有些不甘心,我們還差最後一拜...隻可惜,今後...我不能陪你一起了...”


    “願我的佛子殿下,終成所願,天下太平。”他的手自雪清珩的臉上滑落,無力的垂在兩側,閉上了眼眸向前傾倒。


    雪清珩抽出了汪藏海心髒上的思淵劍,接住了汪藏海逐漸冰涼的軀體,他抱著他,在他耳畔低聲呢喃:“藏海,我的夫...既然答應了你大婚,我們自然也是要走完所有的流程。”汪藏海臨終前最後一滴淚水滴落在漓珩劍上,他或許在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聽到了...


    他是雪清珩所承認的夫婿。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下,他忽視了自己胸前的傷口,對一旁呆滯的汪家長老說道:“還愣著做什麽?婚禮不是還沒有結束麽?奏樂...我要和汪藏海禮成。”


    “奏樂!”


    汪家弟子分出一部分人阻攔九門夥計進攻,一部分弟子則是拿起樂器,奏響了囍樂。


    隻見十裏紅毯自燃,火勢一點點向高台燃去,被燃盡的地方,露出的是刻滿奇怪符文的玉磚。


    “夫夫對拜,執念盡肅,福澤永世。”雪清珩攙扶著汪藏海的軀體,自己高喊著誓詞,麵對麵的拜了下去。


    無邪與王月半早已愣在原地,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陳皮終是有些不忍的閉上了眼睛不願去看。


    吳貳白則是看著地上的符文,沉默不語。


    還在青銅門內的張麒麟,心髒突然抽疼了一下,他捂上自己的心髒隻覺有些不安。


    十裏紅毯之下,是祭祀之路,華貴高台...是祭台。


    祭酒的儀式,交換的佩劍,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已久的祭禮,他們祭奠的是他們.自己。


    汪藏海那根紅色的姻緣線隻差一點,就能纏繞上雪清珩的姻緣線,就隻差那麽一點點。


    月老暮緣歎了一口氣:“可惜了。”他背過身,似是不想去看結果。


    汪藏海的姻緣線在即將觸碰到雪清珩時,轟然消散。


    這也意味著這個世上,無論百世千世,都再無汪藏海這個人的存在,他竟是連轉世的魂體也沒有。


    大火籠罩住了二人,雪清珩抬手撫摸著汪藏海早已冰冷的臉頰:“藏海,我說過,我會陪你一起。”


    “不好!清珩是想和汪藏海一起死!”


    雪清珩拿出了神玉,周身泛起冰藍色的神力,他在一點點重鑄這個世界,直至他在這個世間殘存的神力耗盡,隻餘下了一絲。


    【宿主大大...】


    “陸顏柳,接下來的一切,就需要靠你自己去麵對了。”如今我無法護住你了...


    “漓珩武神,你放心吧。”616自係統空間中走出,是個溫潤可愛的少年。


    隱藏在暗處的無宴見此,立馬露了麵,他迫不及待的控製了黑瞎子等人屠殺汪家,更是嘲諷雪清珩道:“漓珩武神,親手殺死自己最愛的人,這感覺不好受吧?現如今的你傷了心脈,又失了神力,還能拿什麽跟我鬥?”


    雪清珩聞言,眸中閃過一抹紅光,他抽出了還插在自己心脈處的漓珩劍:“你說呢...”一劍向無宴斬去,鋒利的劍氣說到底還是打傷了無宴:“即便我現在神力盡失,你也不過如此。”


    無宴捂住傷口眉頭微皺,如今雪清珩雖然失了神力,但也不是滿是腐朽的自己能傷害的,他得換個方式來折磨雪清珩,他想讓漓珩武神,淪為墮神。


    旋即他想到了雪清珩所在意的幾人:“漓珩武神,我們來日方長。”他虛晃幾招帶走了陸顏柳。


    雪清珩抱著汪藏海的身軀,透過火光看著被九門血洗的汪家,又看著懷中一點點消散的汪藏海,封閉了自我意識,陷入了識海之中。


    “雪清珩,你覺得你還能壓製住我麽?”雪離淵看著虛弱的雪清珩:“一個世界毀了就毀了,你又何必斬了自己的後路?”


    “方才若不是你的刻意阻攔,那天道無宴早就死在我手裏了,就現在,將身體的掌控權交給我吧。”


    “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雪清珩依舊神色淡漠:“剛才我封閉了這軀體的自我意識,你和我都出不去了。”


    雪離淵臉色驟變:“你真是瘋了!”他凝視著雪清珩:“你將一切籌碼都押在陸顏柳身上了?你就這麽相信他?”


    “我相信他一定可以辦到。”雪清珩把玩著手中的漓珩簫,漫不經心的迴答道。


    “就憑那個當年被無宴虐的體無完膚的陸顏柳,你不覺得可笑麽?”


    “他早就不是當年的陸顏柳了,他是我的616,隻要他能夠拖住無宴十年,就足夠了。”


    “那你也不必封閉自我意識啊。”


    雪清珩搖了搖頭:“如果不出我所料,無宴應該會用黑瞎子他們激怒我,讓我淪為墮神,我倒是無所謂,可是離淵,你太容易被激怒了。”


    雪離淵冷哼一聲:“你最好別讓我找到出去的辦法。”


    祭台之上,漓珩劍自他的身側消失,化作流光沒入了他額間的三瓣銀蓮中,銀蓮的痕跡就此淡了下去。


    原來雪清珩是用了自己的武器漓珩,封印了自我意識。


    黑瞎子跑上祭台之時,見到的便是沉睡的雪清珩,他身上的那件婚服早就隨著方才的大火成了灰燼,他的胸膛上是還未愈合的傷口,鮮血不斷的從中湧出,染紅了那件素色的裏衣,手中緊握著一塊同心玉佩與一支玉簪。


    “小清珩...”黑瞎子有些慌亂的跑了過去,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按住了雪清珩的傷口,試圖抑製鮮血的湧出。


    察覺他的情況有些不妙,立馬將其抱起快步向祭台下走去。


    吳貳白幾人見狀,立馬圍了上來:“清珩怎麽樣了?”


    黑瞎子的臉色暗沉到了極致:“不是很好,小清珩的心髒被利刃刺穿,還被攪碎了。”


    張日山聞言唿吸一滯:“那...還有救麽...”


    陳皮想到了當日在張家古樓,汪藏海帶來的那口玉棺:“神廟送來的那口玉棺能夠複活離淵,就能再一次救他的性命。”


    無邪在一旁滿是擔憂:“我知道那口玉棺在哪。”


    吳貳白的目光直接落在了無邪的身上:“還不快說。”


    “我之前來過汪家,進過阿珩的臥房,那口玉棺就在臥房的寒潭之上。”


    王月半焦急說道:“小天真快帶路。”他看了一眼雪清珩的臉色:“小清清好像要堅持不住了。”


    “快跟我來。”無邪立馬帶著黑瞎子朝宮宇深處跑去。


    解羽塵雖然焦急,但是他還得收尾,否則讓汪家死灰複燃,那就麻煩了。


    王月半也因此留下來幫忙。


    幾人帶著雪清珩匆匆闖入臥房之中,找到了那口玉棺,將雪清珩放了進去,合上了棺蓋。


    張日山朝著吳貳白使了個眼色,吳貳白便示意無邪先出去。


    黑瞎子抬手撫上玉棺:“我準備帶小清珩去沙城,幾位意下如何?”


    張日山與陳皮瞬間了然,對視了一眼:“迴到一切剛開始的地方麽?”


    “當然,從哪裏開始,就從哪裏結束。”


    吳貳白握緊了手中的扇子:“將清珩帶迴沙城之後,你準備怎麽做?”


    “自然是,藏起來。”


    “你就不擔心解羽塵會阻止你麽?”


    陳皮走到玉棺旁:“趁著現在他們在收拾汪家的殘局,我們帶著清珩走吧。”


    黑瞎子點點頭,將玉棺收入了空間之中,從側門離開了汪家。


    待到一切結束,解羽塵帶著王月半前來找無邪:“清珩哥哥怎麽樣了?”


    無邪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黑瞎子他們將阿珩放在玉棺中後,便讓我出來了。”


    “他們人呢?”解羽塵隻覺得有些不妙。


    “還在裏麵。”無邪越想越不對勁:“不好!”


    王月半在解羽塵的示意下,踹開了殿門,卻發現裏麵已經人去樓空:“他們已經走了。”


    解羽塵愈發覺得不安:“壞了。”他心知黑瞎子幾人的占有欲究竟有多強,現如今清珩哥哥落入他們手中,隻怕會出大問題。


    沙城,當年雪清珩與黑瞎子買下的小院,荒廢了多年卻並不破敗,更是在不久前翻修了一次,院中的合歡花樹依舊枝繁葉茂,周圍滿是寂靜,毫無人煙,卻布滿了各式各樣的機關。


    明亮的屋室內,那張檀木床上躺著一個人,銀發散落在枕上,麵色蒼白眼眸緊閉。


    黑瞎子坐在一旁,目不轉睛的盯著床上的人看了許久。


    張日山推開房間的門走了進來:“珩還不醒麽?”


    黑瞎子歎了口氣:“小清珩已經沉睡三月有餘,身體雖然經過了玉棺的修複,但還是越來越虛弱。”


    “或許與汪藏海的死有關。”想到此處,不由歎氣道:“說到底,是小清珩不願醒過來。”


    又過了半個月,雪清珩終於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眸,滿是空洞的望著床頂,靜靜的躺在床上。


    率先發現雪清珩醒過來的人是陳皮,他見雪清珩這副模樣,抬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卻發現雪清珩並沒有絲毫的反應。


    “離淵。”陳皮見這副模樣的雪清珩,心中滿不是滋味。


    雪清珩置若罔聞,好似這世間的一切都無法引起他的注意。


    陳皮轉身就出門,看到院中坐著的三人:“離淵醒了,隻不過...”


    黑瞎子立馬起身向屋內跑去,張日山與吳貳白緊跟其後。


    “小清珩...乖乖?”


    擔憂染上吳貳白的眉宇:“清珩這是怎麽了?”


    張日山眉頭緊皺,躊躇了許久:“珩這症狀,看起來像是失魂症。”


    “小清珩這明顯是受到的刺激過大,封閉了自己的意識。”


    “這該如何是好?”


    “我們隻能慢慢誘導他恢複。”


    三個月來,解羽塵清除完了所有的汪家殘餘勢力之後,便開始尋找雪清珩的下落,不得不說黑瞎子他們幾個老狐狸下手的速度太快了,他查了那麽久,卻沒發現他們一點蹤跡。


    時間一轉又是三月過去了,雪清珩坐在魚池邊,素衣擁身,手中握著一塊同心玉佩,發間簪著一支玉簪,羸弱的蜷縮在美人靠上。


    黑瞎子走到雪清珩的身後,俯下身從後抱住了他,語氣溫柔:“乖乖,你今天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雪清珩不予理睬,依舊沒什麽反應。


    黑瞎子好似已經習慣這副模樣的雪清珩,繼續說道:“乖乖,瞎子帶你去吃飯好不好?”


    “......”


    在一個偏僻陰暗的洞穴深處,無宴故作溫柔的看著眼前的少年:“阿顏,當年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弄丟了你。”


    陸顏柳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厭惡,故作天真的問道:“當年?為什麽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無宴走上前握住了少年的手:“我們當年琴瑟和鳴,恩愛不疑,都是因為漓珩武神才導致我們分開,我一直以為你死在了漓珩武神的手中,這幾千年來我都在找機會給你報仇,卻未曾想你還活著,隻是被漓珩武神誆騙。”


    “是這樣麽?可是...漓珩武神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啊...”陸顏柳裝作不可置信的抽出了手,向後退了兩步。


    “那都是他在騙你的。”無宴急忙解釋。


    陸顏柳背過身,遮住了眼底的神色,若不是他沒有失去記憶,就當真要被這無宴騙過去了。


    萬年前他和無宴恩愛不疑,琴瑟和鳴?


    這簡直是這天上地下最大的笑話。


    萬年之前,那時還是一方小武神的無宴看上了剛剛飛升上來的神官陸顏柳,便起了心思,將陸顏柳強取豪奪了去。


    身為剛飛升上來的神官,自然抵不過早他千年飛升上來的無宴,期間他拚命反抗,換來的卻是無宴一次又一次的殘暴對待。


    那時的神界根本沒有人會出手救他,就連八百文神之首也因為東澤武神祭天的事情受了責罰,無力管神官發生的事情。


    他就這般被無宴折磨了千年,終於在某次天界年會上遇到了漓珩武神,世人皆傳漓珩武神是個殺神,稍有一點讓他不愉快的事情,都會帶來一場腥風血雨。


    可他於他而言,卻是救命的稻草。


    漓珩武神似是在宴會上注意到了他的異樣,陸顏柳覺得自己死在雪清珩手裏,也比被無宴折磨的好。


    於是有一日,他終於找到了機會,尋到了在合歡花神樹上休憩的漓珩武神:“還請漓珩武神殺我。”


    雪清珩聞言,漫不經心的睜開了眼眸,輕蔑的掃視了陸顏柳一眼:“我從不殺無辜之人。”


    陸顏柳焦急的便是一跪:“求您...”


    “夠了。”雪清珩的眉宇間染上不耐,自合歡花樹上坐起,俯視著跪在地上的陸顏柳,見他身上傷痕累累不禁有些心軟:“那無宴就是這般對待你的?”


    陸顏柳猛地看向雪清珩,似是有些驚訝,他居然會知道自己身上的傷與無宴有關:“是...”


    雪清珩身為下一任板上釘釘的東澤武神,自然是知曉這天上地下發生的事情:“你想不想親手殺了他?”


    “想。”陸顏柳咬咬牙:“我比任何人都想要他的命!”不知想起了什麽,他的眸光暗淡:“可是...我打不過他。”


    “我可以幫你。”雪清珩從樹上緩緩落下,走到陸顏柳的麵前,勾起了他的下巴:“隻是你能給我想要的報酬麽?”


    “隻要能讓無宴不好過,便是我將我的性命交由漓珩武神,我也是願意的。”


    雪清珩收迴了手,自陸顏柳的腰間扯下了一塊玉佩:“隻要有我在一日,他便不會找到你。”


    自此之後他成為了月老的徒弟,終日待在月老神殿之中。


    那天,雪清珩拿著玉佩就去找了無宴,將其打入了鬼蜮之中。


    無宴滿是怨恨的看著雪清珩:“漓珩武神,你究竟將阿顏怎麽了?”


    雪清珩略帶嘲諷的將玉佩丟到了他的麵前:“自然是他讓我不開心,所以被我殺了。”


    “隨意虐殺神官,你簡直是枉為神!”


    雪清珩似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我隻不過是殺了一個即將墮落的神官,怎麽就枉為神了?無宴,你怎麽就不想想,你這千年來幹的蠢事?”


    “不顧神官所願,強取豪奪,你是怎麽好意思說我枉為神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無宴以為雪清珩殺了他最愛的人,將其恨之入骨,又被囚於鬼蜮淪為墮神。


    對陸顏柳來說,雪清珩是一位溫柔的神明,容不得無宴這般詆毀。


    無宴想要上前將陸顏柳擁入懷中,卻被陸顏柳製止:“無宴...你先出去好麽?”


    “怎麽了?”無宴有些不解。


    “我想自己一個靜靜。”


    “好。”經過了當年的事情,無宴自然也不想太過於逼迫陸顏柳。


    待無宴離開後,陸顏柳拿出手帕,擦拭起了方才被無宴觸碰過的手,直至擦的通紅才停了下來。


    他隻需要拖住無宴十年就好...千年都熬過來了,也不差這十年,隻要雪清珩的計劃能夠圓滿完成,成功迴歸神界,就算是讓他豁出去這條性命也再所不惜。


    他的命,本就是屬於雪清珩的。


    兩年後,沙城,那方小院中突然陷入了一陣慌亂,原因是雪清珩不見了。


    “人呢?”黑瞎子采買東西迴來就聽到了雪清珩不見的消息。


    吳貳白放下手中的文件,捏了捏眉心:“再找。”


    後山處,讓黑瞎子他們焦急尋找的人,正在徒手刨著土坑,雖然他的意識已經被封閉,但卻憑著身體本能的執念想要做點什麽。


    直至他的手指已經流出鮮血,坑的大小也足夠,他才停下了刨坑的動作,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拿出了汪藏海留下的同心佩,用繡有合歡花的手帕包裹,將其放入了土坑之中,又一點點埋上了泥土。


    最後不知從哪搞來了一塊木板,用石頭刻下了汪藏海之墓字跡的輪廓,更是用自己的鮮血染上了顏色。


    待幾人終於找到他的時候,他正蜷縮在墳墓旁,靠著那個血跡未幹的木牌,尋找安全感。


    四人看見眼前的這一幕,隻覺得唿吸一滯,張日山快了幾步走上前去,握住了雪清珩的手,一低頭便看見了那雙如玉的手,此刻染上泥土,還滲出鮮血:“珩...”


    陳皮此刻恨不得掘了汪藏海的衣冠塚,但看到雪清珩如此又頓住了步伐,他不敢刺激雪清珩,導致病情加重。


    吳貳白歎了一聲:“行了,帶清珩迴去處理傷口,換衣服。”


    黑瞎子隻覺得眼睛傳來了一陣刺痛,走之前還迴頭看了一眼汪藏海的衣冠。


    意識深處,雪離淵眉頭微挑的感知著外麵的世界:“雪清珩,你不會真打算讓我們的軀體像個傻子一樣遊蕩個十年吧?”


    雪清珩漫不經心的撥弄著手中的佛珠:“有何不可?”


    “這個臉我丟不起,你讓我出去!”


    “不過是十年罷了,忍忍就過去了,離淵,你該磨磨你的性子了。”


    雪離淵抽出漓珩劍朝著雪清珩刺去,雪清珩一個閃身躲過了利刃,自腰間抽出了漓珩簫,二人撕打在了一起。


    “磨性子?雪清珩,你怕不是溫柔的人設演久了,就忘記了自己是個怎樣的人吧?”


    “我沒有忘。”


    “嗬...你與我從始至終都是同一個人,是令這天上地下都懼怕的殺神,我不明白你為何如此優柔寡斷,神玉明明已經到手,你此時不迴神界就罷了,居然...”


    劍刃抵在玉簫上,離淵的眸中滿是不解:“居然如此委屈自己?我看你就是魔怔了!”


    雪清珩看著雪離淵那雙眼眸,依稀能從中看出一絲關切:“離淵...你想見到他麽?”


    雪離淵一怔:“誰?”


    “父親。”


    雪離淵握著劍的手一鬆:“本源?”


    雪清珩搖搖頭:“不...我說的...是那個在萬年之前獻祭的父親。”


    “他不是早就死了麽...”雪離淵收迴了手中的漓珩劍:“你連自己都救不了,又怎麽可能讓我見到他?”


    父親...這是個多麽遙遠的詞匯?


    可卻又是如此令人向往...


    “你還記我在雲滇之時,察覺到無宴的時候麽?”


    “這個世界是由三個世界組成的。”雪離淵還是有些疑惑:“這與見到他有什麽關係麽?”


    “第一個世界...是他曆劫失敗的世界。”


    “所以?”


    “隻要我們能讓這個世界重鑄,洗滌淨化成功後,便能有機會見到他。”


    “好。”雪離淵垂下眼眸:“既如此我便陪你賭這一次吧。”


    許是因為方才在識海的鬥爭過於激烈,導致雪清珩的身體吐出了一口鮮血,一直關注著雪清珩的黑瞎子頓時一驚。


    “噗...”又是一口鮮血湧出,染紅了雪清珩潔白的衣袍,在黑瞎子的唿喊之下,雪清珩緩緩睜開了那雙無神的眼眸。


    吳貳白聽見了屋內的唿喊聲,立馬推開門跑了進來:“清珩的身體狀況,比之當年更脆弱了。”


    “有什麽辦法麽?”黑瞎子匆忙的拿出手帕擦拭著雪清珩自嘴角溢出的血跡。


    “讓他進入玉棺中沉睡。”


    雪清珩聞言,意識猛然清醒了一瞬,他抓住了黑瞎子的衣襟:“不...我不要...咳咳...我不要沉睡...”


    一但陷入沉睡,世界重鑄就會陷入停頓狀態,他等不了那麽久了。


    黑瞎子與吳貳白對突然有反應的雪清珩是又驚又喜,喜的是雪清珩終於有了反應,而驚的卻是他的話語。


    “為什麽?”黑瞎子有些不解。


    雪清珩搖搖頭:“求你...噗...”又是一口鮮血湧出,他的手鬆開了黑瞎子的衣襟垂下,昏迷了過去。


    他們何曾聽過雪清珩用求這個字?


    可沒想到有一天,居然會是這樣的情況下,被他說了出來。


    “黑瞎子?”吳貳白握緊了手,卻又鬆開:“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麽辦?”


    黑瞎子看著懷中之人脆弱易碎的模樣,又想起方才雪清珩那略帶懇求的眼神:“聽小清珩的。”


    “可是...”


    “總會有別的辦法的。”


    墨脫,藏海花山穀,張麒麟一身紅色的藏袍坐在白瑪軀體旁,思索著三年前無邪將他接出青銅門時說的話。


    “卿卿...”


    汪藏海已死,雪清珩下落不明,還有那場似是祭禮的大婚。


    他能夠感覺得到雪清珩的棋局已然要到終局,他將目光落在了白瑪的身上,隻要將自己的母親從沉睡中喚醒之後,他就會去尋找卿卿。


    又是兩年後,無宴似是終於想起了被他拋之腦後的雪清珩,當著陸顏柳的麵查探起了情況:“沒想到啊,汪藏海的死居然能夠讓漓珩武神成這副模樣,封閉自己的意識?哈哈哈哈,看起來還真是可憐,不過...還不夠。”


    說罷,他催動了黑瞎子、吳貳白等人身上的傀儡絲,順帶加重了黑瞎子的眼疾:“我想我應該抽個時間去看看我那即將跌落神壇的漓珩武神了。”


    陸顏柳看著雪清珩的狀況,又聽聞無宴的話語,負在身後的手逐漸握緊。


    餘杭,吳山居,無邪拿著自己爺爺傳承下來的那本筆記,試圖尋找出一些蛛絲馬跡,自五年前汪家覆滅之後,吳貳白他們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杳無音訊。


    王月半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小天真,你把自己悶在屋子裏幹什麽呢?”


    無邪合上了手中的筆記,搖了搖頭:“在思考二叔他們究竟去了哪裏。”


    王月半想到雪清珩,眉宇間也染上了愁緒:“五年了,他們將小清清帶走五年了,就連花爺也查不到蹤跡。”


    “你說他們會不會去了最令他們難忘的地方?”王月半的隨口一說,卻讓無邪恍然大悟。


    無邪再次翻開了手中的筆記,目光落在了筆記上所提到的沙城小院上。


    據吳老狗所描述,沙城的那方小院,是一切的開端,也是九門計劃開啟的錨點。


    隻因為,那是雪清珩自神廟來到凡俗之中,定居多年,眾人情之所起的地方。


    “月哥,我要出去一趟。”無邪猛然站起身。


    王月半點了點頭:“行,早去早迴啊。”


    遠在京城的解羽塵收到了無邪出發的消息,眸色微凝,稍作思量:“沙城...”他閉上了眼眸深唿了一口氣:“當年師父曾同我講過沙城的局勢,自然也談及過沙城的小院,我早以為那方小院已經成為曆史,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中,未曾想...這是他們與清珩哥哥無法忘懷的過去。”


    怎麽可能輕易的就讓那方小院消失...


    “解大。”


    “還請家主吩咐。”在歲月的流逝中,解大已經不再年輕。


    “查,去查找那方小院的下落。”


    “是。”


    解羽塵拿著一串佛珠似雪清珩當年那般轉動,目光卻落在了窗外的那棵合歡花樹上:“清珩哥哥,隻願我不要去的太晚。”


    沙城,無邪剛下了飛機就朝著筆記上所說的地址而去,彼時沙城小院中,金色的牢籠裏,用鎖鏈束縛住了一位神明。


    隻見鎖鏈鎖住了他的手腕與腳腕,迫使他跪地而坐,黑金色的項圈套住了他的脖頸,頭無力的垂下被散落的銀發遮擋看不清麵容。


    就連那纖細的腰肢上,也被黑金鐵環禁錮。


    ‘吱呀’一聲,牢籠被打開,張日山走了進來,他走至雪清珩身前,蹲下身扼住了雪清珩的下顎,迫使他看向自己:“珩。”


    雪清珩那雙冰藍的眼眸中倒映出張日山的容顏,神情卻是毫無改變,空洞而平靜。


    “我知道你能夠感知到目前發生的一切,可你為什麽就是毫無反應?”


    “......”


    “難道我們於你而言,就是這般的不重要麽?”


    意識深處,雪離淵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雪清珩,你說天道什麽時候才會出現?”


    雪清珩看了一眼張日山身上已經黑透了的傀儡絲:“不出意外的話,來了。”


    門豁然打開,張日山鬆開了對雪清珩的桎梏,無神的走至一旁,黑瞎子、陳皮、吳貳白幾人紛紛走了進來,站至兩旁。


    “漓珩武神。”無宴出現在雪清珩的麵前,看著他這般狼狽的模樣不禁笑出了聲:“還真是狼狽啊。”


    雪清珩那雙空洞的眼眸有了神采,即便如今的他身處泥潭,也一如當年的高高在上:“狼狽麽?不盡然。”


    無宴訕訕的收迴了想要觸碰雪清珩麵容的手,即使如今的雪清珩看起來是如此的脆弱,他也不敢造次,隻能冷哼一聲:“即便如今的我不能直接動你...”他掃視了一眼身後的四人:“但是,隻要他們身上的傀儡絲不斷,我就能通過他們,通過你所在意的人,折磨你。”


    “嗬...”雪清珩掩去眼底的一抹異色,滿是嘲諷的看向他:“無宴,說到底你也隻不過是個膽小鬼罷了,即使如今的我並不是你的對手,可你也不敢直接弄死我,你究竟在怕什麽?”


    “漓珩武神,我知道你在刺激我,試圖讓我對你直接動手,這不可能!”無宴手中浮現出一團腐朽之力:“我費盡心思屏蔽了神界的監管,便是為了讓你淪為墮神。”


    “若是我直接傷害了你,豈不是會讓神界的那幾位武神察覺?那我所做的一切,豈不是都前功盡棄了?”


    雪清珩看著有些癡狂的無宴:“我明白了,你想讓我淪為墮神,即便將來事情敗露你難逃一死,也能拉著我陪葬是麽?”


    “哼,我的算計不會敗露,而你漓珩武神會被神界誅殺,到時候,就算是本源尊上也保不了你。”


    雪清珩聞言笑出了聲,又搖了搖頭:“可笑,真是太可笑了。”鎖鏈的聲音響起,他站起身,不足一米長的鎖鏈瞬間繃直,發出了刺耳的聲音,在他的肌膚上留下了紅痕。


    “無宴,你真當神界的人是你能好糊弄的麽?”‘哢嚓’一聲鎖鏈崩斷,隻餘幾個鐵環禁錮在他的身上,他朝著無宴一步一步走近。


    無宴的臉上露出了一抹驚愕:“什麽意思?”他隻覺得眼前的雪清珩,不是佛子也不是殺神,而是昔日那個驚才絕豔的雪清珩。


    “你從始至終都隻是神界給我設下的磨刀石。”雪清珩的目光自黑瞎子四人的身上掠過:“而他們...也不過是讓我斬去情感的無辜人罷了。”


    “你以為若是沒有他們的首肯,你一個被打入鬼蜮的墮神,又怎能來這方世界做天道?你以為若是沒有他們的首肯,墨麒麟淵祭會獲得神玉得知使用方法,讓我欠下因果?你以為若是沒有他們的首肯,這些又怎會發生?”


    “神界從始至終想要的,隻不過是那個名滿天上地下的東澤武神罷了。”可沒有人是他,也沒有人能是他,所以神界的人將目光落在了他的孩子身上。


    推著他一步步走向那個,本不屬於他的纏繞枷鎖的位置。


    失去身體控製權的四人,並沒有失去屬於自己的意識,他們自然是聽到了雪清珩的話,皆是心神一顫。


    無辜人?


    他們隻不過是神明曆的劫數麽?


    神明曆完劫之後,可以將這一切輕而易舉的斬斷,可他們呢?


    那些時光,於他們而言又算什麽?


    無宴嗤笑一聲:“那又如何?於我而言,隻要能讓你痛苦,就算是我搭上這條命,也值了。”


    “愚不可及。”


    “是麽?”無宴收起了手上的腐朽之力,幾人也重新獲得了身體的控製權:“我想他們應該聽到了呢。”


    雪清珩眼眸微顫,卻在意料之中,這本就是他要的結果罷了。


    “漓珩武神,我隻是控製了他們的身體,又沒抹掉他們的神誌,今日我來隻是想看一出好戲罷了,哈哈哈哈哈。”


    “卻不曾想,這出戲,比我設想的更加精彩。”無宴有些迫不及待的看著他一手促成的事情發生。


    可這姻緣線早晚有斬斷的那天,他明白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痛苦的,他自然也清楚無宴沒有抹掉他們的意識,他今日說這些話,隻不過是想在一切結束之前,變相的告訴他們真相。


    隻有讓他們看清自己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隻有讓他們看清楚雪清珩不應該被他們所愛。


    隻有這樣,他才可以坦坦蕩蕩的去迎接,接下來那個獨屬於他的漫長神途。


    “漓珩武神,你的道心好像有些不穩了。”無宴的眼神中滿是戲謔:“你當真明白,你自己所想要的,究竟是什麽嗎?”


    雪清珩睜開那雙冰藍的眼眸,再無絲毫觸動的情感:“我當然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更何況我修煉的乃是太上忘情一道,感情於我而言,不過是絆腳石罷了,我心中所在意的是蒼生,而非個人。”


    “他們隻不過是我護住蒼生的一環罷了,我對他們從來都隻是算計,無宴,你覺得我會對棋子動心麽?”衣袖之下,他的手微微收緊。


    無宴聞言,眸中閃過一抹複雜,很顯然他被雪清珩說的話所震撼到了。


    黑瞎子幾人隻覺得雪清珩的話語,如同利劍一般刺入心髒,痛徹心扉。


    逗弄棋子?還是覺得他們可憐?


    無宴突然就拍起了手:“好,當真是好啊,漓珩武神,你是真的不怕他們的心不會碎啊。”


    漓珩劍出現在雪清珩的手上:“我連愛我,能夠為我而死的汪藏海都算計了進去,搭上了他的性命,自然不會在乎這幾個人。”


    “說來,我每一次清醒的聽到他們說喜歡我,愛我的時候,我都覺得這一切是那麽的假,因為姻緣線的存在才誕生的感情,太脆弱易碎了。”


    即便,我也確實因此動過心。


    “如果我將姻緣線斬斷,那他們豈不是就能喜歡上其他人?”


    陳皮不可置信的看向雪清珩,滿是受傷:“所以...離淵,你覺得我們對你的感情,都是假的麽?”


    “難道不是麽?”雪清珩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陳皮的身上。


    陳皮隻覺心痛的難以唿吸:“所以,當年我們發生過的一切,對你來說算什麽?”


    從他將他自水中撈起來的那一刻,在這方小院中發生的一切,他為了他,給師娘逆天改命的時候,都算什麽?


    “隻不過是利用罷了。”


    陳皮後退了兩步,他眼前的人,終是無法與記憶中的那個人重合了。


    當年,那個在這方小院中,溫柔待他,總會給他留一盞燈的人,好似已經不見了。


    “小橘子,我知道你幼時吃了很多苦,但你並不能將你的悲痛強加於無辜之人的身上。”


    那時的雪清珩眸光柔和,將手搭在他的肩頭,循循善誘著真理:“倘若迴來的太晚,不忍心叨擾你的師娘給你開門,就來我這吧,我總歸會為你留一盞燈的。”


    自那之後,陳皮每次迴來的晚了些,總會來到這方小院中,而雪清珩總會坐在院中的那棵合歡花樹下,


    “哎呀呀。”無宴驚唿一聲:“不愧是漓珩武神呢,既然他們並不能很好的牽製你,那我就隻能殺了他們。”


    說罷,他催動了傀儡絲,折磨起了擁有傀儡絲的幾人。


    京城解家,解羽塵隻覺大腦一陣刺痛,但好在他是擁有雪清珩庇護最多的存在,傀儡絲的控製程度並不深,能夠讓他輕而易舉的將其崩斷,解除了控製。


    “清珩哥哥...”他心上的不安愈發加強了。


    還在吳山居的王月半心慌了片刻,好在無宴對他並不重視,他也並沒有強大的執念,傀儡絲線淡薄,他是潛意識稍作掙紮,傀儡絲就輕而易舉的消散了。


    沙城小院外,無邪猛地吐出了一口鮮血:“我去...我不會是得什麽絕症了吧?”他搖了搖頭,應該不至於如此。


    他是這個世界最主要的氣運之子,無宴就算再傻也不會要了他的命,傀儡絲自然是自己斷了。


    吳貳白、陳皮、張日山當場昏過去,黑瞎子則是因為身上的詛咒,眼前一陣刺痛,鮮血自他的眼眶中滲出。


    無宴見雪清珩無動於衷,不禁皺起了眉頭,看來雪清珩真的是鐵了心不在乎了。


    而雪清珩則是出乎意料的將手中的劍刃刺入了無宴的身體之中,漓珩乃是神器,更是用於清除腐朽之力,無宴一時不設防導致他元氣大傷,隻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無宴立馬後退了幾步,捂住了胸口:“漓珩武神,你還是在乎他們的。”


    “我隻不過是看不得你在我麵前傷害無辜。”


    “嗬...我不信你不在乎他們。”無宴的身影逐漸淡化,臨走時還說道:“雪清珩,你等著!”


    雪清珩準備向外走去,卻被黑瞎子拉住了衣袖:“小清珩,別走!”


    他看向眼眸滲血的黑瞎子微歎一聲:“痛麽?”


    黑瞎子有些驚慌,因為他已經看不見麵前之人的樣貌,隻能匆忙的握住雪清珩的手:“我不痛的...小清珩不要走好麽?”


    “傻。”雪清珩聚齊身體中最後一縷神力:“說過要幫你解除詛咒的,現在看來還不算太晚。”


    他抬手覆上了黑瞎子的眼眸,溫和的神力修複著黑瞎子的眼睛去除詛咒,突如其來的舒適感讓黑瞎子昏睡了過去。


    雪清珩最後看了一眼這方小院,走出屋外,天上已然聚起了雷雲,強行幫氣運之子改變命數,治好了黑瞎子的眼睛,自然是要收到規則的懲罰。


    這次作為代價的不止是雪清珩的雙腿,還有他的眼睛。


    天雷一道又一道的劈在他的身上,直至結束鮮血已然染紅了他的衣裳,他無力的跪倒在地,最終他的世界失去了顏色。


    無邪走進院門看到的便是這一幕,不由驚唿出聲:“阿珩!”


    烏雲掩蓋住太陽,即便懲罰已經過去,雷聲依舊轟鳴,大雨傾盆而下,無邪看到的便是倒在血泊之中的雪清珩。


    他衝了過去,顫顫巍巍的抱起他,隻見懷中人雙眸緊閉滲出血跡,唿吸微弱:“阿珩...”


    無邪朝著大開的門自然是看到了昏倒在地的幾人,沒有半分猶豫的帶著雪清珩離開這個小院。


    可無邪終究是失敗了。


    幾日後,京城解家,解羽塵自然是收到了消息,他看著手中的資料:“看來事情變得麻煩了。”


    解大問道:“那家主準備怎麽辦?”


    “讓人將無邪和王月半請過來,我有事情要和他們商量。”解羽塵把玩著手中的龍紋棍,既然如今已經確定了清珩哥哥的位置,那麽就該是營救的問題了。


    就憑幾日前,自己突然頭疼的事情,足以看出隱藏在暗處的存在,實力有多強大,倘若不是因為自己的身上有著清珩哥哥的庇佑,他怕是會當場死去,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麽清珩哥哥一定要刻意疏遠自己。


    因為清珩哥哥所麵對的敵人,比他想象中更加的難纏。


    沙城小院中,昏睡了幾日的黑瞎子與張日山終於醒了過來。


    張日山醒過來之後,隻覺得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而黑瞎子則是察覺自己的眼睛沒了往日的畏光,也沒了昔日令他痛苦的詛咒,想起自己昏睡前,雪清珩好像對自己做了什麽。


    “小清珩呢?”


    “等你們醒過來,離淵怕是都已經逃走了。”陳皮推開了房門,陽光照射在二人的身上。


    陳皮隻覺得一陣風從自己身邊唿嘯而過,他將目光落在張日山的身上:“你怎麽樣了?”


    張日山抿了抿唇:“沒有什麽大礙,隻是我發現了一些事情。”


    “什麽?”


    “我的記憶有問題。”


    陳皮有些疑惑的看著張日山,似是在等待著他的下文。


    “我和珩之間發生了許多事情,可是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不讓我想起來,我覺得這段記憶很重要。”


    “可能,已經涉及到了這一切的真相。”


    陳皮若有所思:“沒有辦法解決麽?”


    張日山搖了搖頭:“這股力量可能與珩有關係,他若是不願意,估計我這輩子都別想知道發生了什麽。”


    地下室中,雪清珩被禁錮在一張大床上,四肢被鎖鏈纏繞,雙眸空洞,不見半分神采。


    “小清珩。”黑瞎子坐在床邊,抬手想要觸碰雪清珩的雙眼,身為醫者他又怎麽會看不出來此刻的雪清珩已經失去了視覺。


    雪清珩眼睫輕顫,聽著來人的聲音:“你來了。”


    “為什麽要幫我治好眼睛?”


    “或許是因為當年答應過你啊。”雪清珩抬手朝著黑瞎子的方向想要抓住什麽,卻又收迴:“況且,事情因我而起,加劇了你的痛苦,自然也是需要我來解決,不是麽?”


    與此同時,京城解家,書房之中,解羽塵坐在主位上,而無邪與王月半分別坐於兩側,麵前皆擺著一盞茶。


    “無邪,你那天見到清珩哥哥了麽?”


    無邪聞言點了點頭,他垂下眼眸,麵帶愁緒。


    解羽塵看著這般的無邪,隻覺得有些不妙:“究竟發生什麽了?”


    “阿珩的狀態很不好。”他細細將他那天見到的場景一一道來:“而且,二叔他們現如今跟瘋了,沒有半分區別。”


    王月半越聽,眉頭越緊皺:“他們虐待小清清了?”


    無邪沉吟片刻:“嗯。”


    “那還等什麽,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確切的位置,那麽趕緊帶人去將小清清救出來啊,要知道單憑黑瞎子的瘋勁,就已經足夠危險了,更別說陳四爺他們了。”


    “還不是時候。”


    此話一出,無邪與王月半皆看向了解羽塵,異口同聲的問道:“為什麽?”


    解羽塵神色凝重:“幾日前,你們有沒有感到不適?”


    王月半點了點頭:“當時確實有過一陣心慌。”


    “我到沙城小院之前吐了血。”


    “這就對了。”


    “小花,這和救阿珩有什麽關係?”


    “這意味著,清珩哥哥隱藏在暗處的敵人,並非我們三個能夠解決的。”


    “小哥不是從青銅門裏出來了麽?要不叫上他?”


    無邪搖了搖頭:“不可,如今的小哥正在複活他的母親,不可中斷。”


    “既如此,這可就難辦了。


    遠在神廟之中的緣梓看著曆代神廟弟子的牌位,神色不明,即便他在這神廟之中,他也知道汪藏海已死,佛子殿下被囚禁的事情,可他並不能離開神廟。


    這或許就是神廟之人的悲哀吧。


    他們無法舍棄蒼生,去救他們所愛之人。


    他能做的,便是在這神廟之中祈禱,隻求自己所愛的人,能夠平安歸來。


    “佛子,神廟若是沒有您,那便永失光輝自曆史長河中消亡。”說罷,緣梓虔誠的跪下禱告,靜靜地等待著雪清珩的歸來。


    另外一邊的無宴摟著陸顏柳來到沙城的小院中,輕柔的開口道:“阿顏,我會讓將我們分離的人付出代價。”


    陸顏柳嘴角微揚卻有些僵硬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負在身後的手握緊成拳,他從來都不敢想象,他奉若神明的高嶺之花,在這十年之中,居然會被折辱至此。


    無宴...你怎麽敢...


    地下室之中,雪清珩的雙手被吊起,失去光澤的銀發遮住了他的麵容,身上鞭痕無數,鮮血染紅了單薄的白色裏衣。


    “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見到漓珩武神生不如死的畫麵。”


    雪清珩雖然虛弱,但難免嗤笑:“這不就是你所想看到麽?”


    無宴看著雪清珩額間已然泛紅的三瓣銀蓮:“要不了多久,漓珩武神便會淪為墮神了,我可真期待你被神界諸神誅滅的一天。”


    “說起來,還真讓解羽塵那幾個小子掙脫了傀儡絲的控製,不過嘛,即便他們費盡心機的想要救你,可...就憑幾個凡人想對抗天道,那難免是可笑的。”


    “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人能夠救你了,漓珩武神。”


    “阿宴。”陸顏柳眸光晦暗。


    無宴笑著看向懷中的陸顏柳:“怎麽了阿顏?”


    “我不想看了,你能帶我迴去了麽?”


    “當然。”無宴又看向雪清珩:“漓珩武神,今日我家阿顏不想看了,我得先帶他迴去了,過幾日,我再來好好地看你。”


    雪清珩沒有迴應,而是垂下眼眸,過幾日麽?


    無宴,時間到了,你已經沒有價值了。


    在無宴看不到的地方,一道冰藍色的光沒入了陸顏柳的手中。


    沙城小院外,無邪似是做下了一個決定:“小花,我想到了一個能救出阿珩的辦法了。”


    解羽塵滿臉疲憊的看向無邪:“你說。”這五年來,他與吳貳白,陳皮,張日山幾人百般鬥爭,卻沒有半點能夠救出清珩哥哥的跡象。


    “大義滅親。”


    王月半一聽就明白了是什麽事情:“所以小天真是準備將一整個九門都送進去麽?”


    “現如今沒有別的辦法了。”


    解羽塵看向那緊閉的院門:“就這麽辦,我到時候會努力把你們撈出來的。”


    不過一日的功夫,全國的警方通緝無邪與王月半,再由解家的推動,兩個人的位置很快就暴露。


    地下室中,雪清珩被放了下來,當著幾人的麵,不知從哪拿出了昔年汪藏海贈予他的定情信物,一支白玉簪,狠狠的捅入了自己的脖頸之中,鮮血噴湧。


    雪清珩自殺,這是黑瞎子幾人始料未及的。


    “清珩!”


    “小清珩!”


    “不好,警方怎麽會突然闖進來?”陳皮看著打開的院門,看著前來抓捕無邪與王月半的警方,得,被坑了,無邪這小子真無恥。


    張日山麵色難看的看著衝進來被逮捕的無邪與王月半:“這是什麽情況?”九門私底下所做的一切都暴露了?


    山洞之中,陸顏柳突然拿著自雪清珩那獲得的漓珩劍,在無宴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捅入了他的心髒。


    無宴不可置信的看著陸顏柳:“你...”


    陸顏柳滿是怨恨的看向無宴:“無宴,你憑什麽認為我會愛你?你真以為我失去了記憶麽?”


    “什麽?”


    陸顏柳握緊了手中的漓珩劍,狠狠的在無宴的心上攪動,直至碎裂:“說實話,這十年,和你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讓我覺得無比惡心。”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比我更恨你!”


    “可是...我是愛你的啊...阿顏。”無宴試圖解釋,卻始終是徒勞。


    “愛?無宴,你是最沒有資格說愛我的人。”


    “我...”


    “無宴,我要你死!”


    解羽塵跟著警方來到了地下室,看到的便是手握染血玉簪,跌落塵埃的雪清珩:“清珩哥哥!”


    他匆忙的跑到了雪清珩的身體旁邊,他自然認得那支玉簪,那支玉簪從未離開過清珩哥哥身旁,是汪藏海送給他的,卻沒想到這居然會成為清珩哥哥自盡的工具。


    他看到雪清珩的身上滿是傷痕,止住了他脖頸湧出的鮮血,想要將其抱起卻又不敢觸碰。


    雪清珩的唇微微蠕動,聲音微弱極了,解羽塵趕忙俯下身傾聽。


    “藏...你...來了...”倘若不仔細聽,都聽不清他叫的人是誰。


    “清珩哥哥,我在。”


    “帶我走吧...”


    “我帶你走,清珩哥哥,阿塵帶你迴家。”他的聲音是那般的哽咽,他抱住失去往日神采的雪清珩,淚水止不住的流出,他心目中的神明居然被拉入泥潭踐踏成如此模樣。


    “清珩哥哥,我帶你逃,我們逃離這一切…”如果知道你遇見我們是一場災難,我寧願你從未降臨過這個世間。


    說罷,解羽塵抱著雪清珩快步往外走去,邊走還邊喊醫生。


    黑瞎子,吳貳白則是被警方按倒在地,有些迷茫的看著解羽塵將雪清珩帶離。


    與此同時,他們四人身上的傀儡絲,在無宴徹底死去的這一刻,徹底崩斷。


    張日山怔怔的被銬上手銬,被模糊的記憶變得清晰,旋即他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雪先生...你瞞的我好苦啊...”


    陳皮還想去追雪清珩,卻被警方死死按住。


    解羽塵路過無邪與王月半的時候,眼神還交匯了片刻。


    山洞之中,陸顏柳看著化為灰燼的無宴終於笑出了聲,隨即使用自己的神力開始穩固這個已然成型的世界。


    一個月後,解羽塵坐在雪清珩的身旁,一旁的電視機上播放著新聞。


    “據朝陽群眾解羽塵舉報,警方剿滅了最大的盜墓團夥組織‘九門’,此案牽連之廣,還有待探查。”


    “清珩哥哥,阿塵做到了。”他握住了雪清珩的手:“你醒過來,好不好?”


    墨脫,藏海花山穀之中,張麒麟終於等到了白瑪的蘇醒:“阿媽...”


    白瑪睜開眼,看到的便是一張略微熟悉的麵容:“你是?諾布?”


    “嗯。”張麒麟將白瑪扶起。


    白瑪抬手撫上了張麒麟的麵頰:“阿媽的小諾布都長這麽大了,我這是睡了多久?”


    “百年。”


    “原來已經過去了百年麽?佛子殿下並沒有忘記我呢。”白瑪環顧四周,卻並未見到雪清珩的身影:“佛子殿下呢?”


    張麒麟垂下眼眸:“哥哥...沒有跟我一起來。”


    白瑪點了點頭:“佛子殿下事務繁忙,沒能來也是正常的。”


    “阿媽。”張麒麟看著自己的母親,想要告訴她,自己想離開這裏去找雪清珩,但始終開不了口。


    “諾布怎麽了?”


    “沒事,我扶你進去,外麵冷。”張麒麟扶著白瑪就朝著不遠處的小木屋而去。


    “諾布有心了。”


    與此同時,解羽塵收到了警方送來的錦旗,他將錦旗掛在了雪清珩的床前:“清珩哥哥,我收到錦旗了,你是不是該醒過來,誇一誇阿塵呢?”


    陽光灑落在雪清珩的身上,可窗外的合歡花樹,卻是在逐漸衰敗。


    山洞之中,陸顏柳成為了這個世界的新任天道,決定動身前去尋找雪清珩。


    解羽塵不過轉個身的功夫,便察覺到房間中多了一個人:“你是誰?”


    陸顏柳坐到了雪清珩的身旁,抬手輕輕觸碰他的眉眼:“我麽?我是陸顏柳,我是這個世上陪伴他最久的存在。”


    “那你能讓清珩哥哥醒過來麽?”


    “能。”


    “需要什麽代價?無論什麽代價我都答應你,隻求你能夠讓他醒過來。”


    “不需要代價。”陸顏柳給雪清珩注入了一股神力:“漓珩武神。”


    沒過多久,雪清珩眼睫微顫,緩緩睜開了那雙依舊空洞的眼眸:“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如漓珩武神所願,一切圓滿。”陸顏柳的目光落在雪清珩的那雙眼上:“隻是,你的眼睛。”


    “無妨。”


    “清珩哥哥。”解羽塵快步走到了雪清珩的床榻前,握住了雪清珩的手。


    “是阿塵啊。”


    “是我。”


    “能不能幫我去找一塊蒙眼睛的白綾?”


    “好,我這就去。”解羽塵自然看得出雪清珩與陸顏柳有事要談,快步走了出去。


    “616。”


    “宿主大大,我在。”


    二人因為這句話,都輕笑出聲。


    “一切都要結束了。”


    “是啊,要結束了。”


    “這個世界的腐朽徹底清除了,不過需要迴溯幾次,才能徹底將這世界鞏固好。”陸顏柳拿出漓珩交到了雪清珩的手中。


    雪清珩握住了手中的漓珩:“世界迴溯,對你的耗費大麽?”


    陸顏柳抿了抿唇,最終沒有說出真相:“不大。”


    “那就好,準備什麽時候開始?”


    “一年後,待我將這世界暫且穩固後。”


    “好。”


    解羽塵取迴白綾之時,已然見不到陸顏柳的身影,他看著雪清珩坐在輪椅上,麵朝陽光,不遠處是即將枯萎的合歡花樹:“清珩哥哥。”


    “嗯?”


    解羽塵走上前,為雪清珩係好了白綾:“清珩哥哥想不想出去走走?”


    “好啊。”雪清珩麵色柔和:“我想去看看無邪他們。”


    解羽塵的笑容微僵,但好在並未讓眼前人察覺:“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不方便麽...那算了。”雪清珩低下頭,有些失落。


    “沒有,沒有不方便,我這就帶清珩哥哥去見他們。”解羽塵立馬喊來解大,吩咐備車。


    自己則是推著雪清珩朝著屋外走去。


    牢房之中,幾人怔怔的看著坐在輪椅上,眼上纏繞著白綾的雪清珩,原來他已經那麽消瘦了麽?


    仿佛下一秒就會消散一般。


    “小清珩。”黑瞎子看著雪清珩,銀色的眸中滿是複雜。


    “多少年?”


    “七年。”


    在解羽塵的操作之下,九門的人皆是從死刑改為被判七年。


    張日山霎時開口:“七年後,我們能夠重新開始麽?”


    雪清珩嘴角含笑:“如果七年後,我還活著的話,可以。”


    “清珩,我們會有以後的對不對?”此時的吳貳白已經意識到了什麽。


    “或許。”


    陳皮看了雪清珩良久:“離淵,對不起,我終究沒能做到。”


    “沒關係,一切已經結束了,我不怪你。”


    “阿珩,你可一定一定要等我出去啊,到時候我帶你去各地旅遊。”


    “好啊。”


    “小清清,等我出去了給你做飯吃。”


    “嗯,我記得,你欠我一頓飯。”


    句句有迴應,但每句話,皆是含有深意與不確定。


    “探監結束了,你們可以離開了。”獄警掐著時間提醒道。


    解羽塵走上前:“清珩哥哥,我們走吧。”


    “嗯。”雪清珩任由解羽塵推著輪椅離開。


    隻留下牢獄中的六人看著二人的身影逐漸消失,被鐵門隔絕。


    吳貳白收迴了目光:“來不及了,這可能是最後一麵了。”


    黑瞎子垂下眼眸,他怎麽聽不出雪清珩話中的意思,說是探監,可實際卻像是道別。


    張日山閉上眼眸:“因果循環,有始有終...他已經沒了心髒的神明,怕是存在不了多久了。”


    陳皮抬手附上了自己脖頸上掛著的那枚銅錢:“說起來,現在迴憶起與離淵在一起的那些時光,說的那些話,好像在這一刻擁有了答案。”


    王月半想起在雲滇小院的那兩年,還有雪清珩與自己分離時的目光,終是歎息了一聲。


    無邪背過了身:“如果能重來的話,我倒是希望,他不要再遇見我們。”


    我們,從始至終,都是他的劫。


    解羽塵推著雪清珩走出了警局,陽光是那般的柔和:“阿塵,今日的天氣,真好啊,隻是有些可惜,我看不見了。”


    “沒關係的,今後就讓我做清珩哥哥的眼睛吧,如何?”


    “好啊。”


    此刻的雪清珩,沒有一絲神性,反而擁有了煙火氣:“阿塵,我不想一輩子困於一個地方。”


    “那我帶著清珩哥哥四處走走。”


    也就是自那天之後,解羽塵帶著雪清珩,盡自己所能去了許多的地方。


    隨著時間的流逝,雪清珩的身體也逐漸的虛弱了下去,解羽塵抱著他,坐在衰敗的合歡花樹下:“清珩哥哥。”


    “阿塵,你有沒有想要實現的願望?”


    解羽塵眼含淚光:“我想與清珩哥哥做一對平凡夫夫。”


    雪清珩握住了解羽塵的手,輕聲道了一句:“抱歉,這願望我不能為你實現。”


    夜晚,解家一處涼亭中,雪清珩換迴了那件最初入世時穿的素衣,他靠在解羽塵的懷中,任由他抱著他:“阿塵,我想迴神廟了。”


    解羽塵淚水自眼眶滑落,他能感受到懷中的人,在一點一點失去溫度:“好,阿塵帶清珩哥哥迴神廟。”


    “嗯,我想念墨脫的神山,墨脫的雪,還有墨脫的人...”


    “阿塵帶清珩哥哥去看。”解羽塵擁緊了懷中的人。


    “阿塵。”


    “我在,清珩哥哥我在。”


    “我這一生,去過許多地方,見證了許多曆史的誕生,曆經過戰火,也感受過和平,還遇到了許多人...”


    解大從遠處走來:“雪先生,霍家小姐想見你一麵。”


    “讓她進來吧。”解羽塵看著雪清珩微微點頭說道。


    霍秀秀匆匆自外麵走進,自從霍老太太去世之後,她已經有很少匆忙的時候了。


    “雪先生。”那句雪祖父終是沒有說出口。


    “秀秀今天來,是有什麽事情麽?”


    霍秀秀拿出一方手帕,裏麵包著一塊玉佩,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雪清珩的手中:“今天是小花哥哥和雪先生的大婚,我今日來也是為了完成姨祖母之願。”


    雪清珩憑著感覺描摹著手中的玉佩,這是當年霍去病送給他的,也是自己親手交給霍錦惜的。


    霍秀秀接著說道:“當年姨祖母臨終之前沒能等到您,特地交代了遺囑,倘若雪先生有一日成婚了,必要將這玉佩奉還。”


    “她是不是還留了話?”雪清珩迴憶起了往昔。


    “是,姨祖母還留了一句話,她說,今生沒能與雪先生結為夫妻,實屬遺憾,錦惜隻希望雪先生平安喜樂,得償所願。”霍秀秀頓了頓:“還有一句話是,她希望您能做迴自己。”


    “好。”雪清珩怔怔的迴應了一句,原來他的假麵,早在幾十年前就有人看透了,隻是她沒有點破罷了。


    霍秀秀送完東西之後便離開了。


    雪清珩的意識也逐漸開始模糊,在最後那一刻,他的視線恢複了一刹,他仿佛看見了那枯敗的合歡花樹前有著一道紅色身影,轉過身朝著他伸出了手。


    “有...我愛過的...”


    他想伸出手,去觸碰那道紅色的身影,最終他的手重重垂下。


    “清珩哥哥!”


    “家主。”解大想要上前安慰。


    解羽塵閉上了眼眸,又睜開:“申請航線,我要帶清珩哥哥迴墨脫。”


    “是,家主。”


    解羽塵抱起雪清珩的時候還踉蹌了一下,但他緊緊的護著懷中已經逐漸冰涼的人。


    他死在了吳貳白祈求他長命百歲的最後一年,隻差一天,便是百年......


    墨脫,緣梓打開了神廟的門,廟中喪鍾徹響天地,傳遍了整個墨脫。


    張麒麟失態的打碎了手中的杯盞,就在剛才他頸間的麒麟玉墜變得滾燙:“哥哥...”


    白瑪聽著鍾聲,歎息一聲:“諾布,去吧,快去神廟。”


    張麒麟點了點頭朝著神廟的方向跑去。


    白瑪看著張麒麟遠去的背影,微微搖頭,身為諾布的母親,她又怎麽會看不出張麒麟的急切,但佛子殿下曾經在她獻祭前吩咐過,倘若有朝一日醒來,必要留住諾布一年。


    隻是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個意思。


    緣梓看著解羽塵抱著雪清珩一步步走上神山,麵色未變,無悲無喜,直至解羽塵走到了他的麵前,他才開口說道:“將佛子殿下交給我吧。”


    解羽塵看了一眼懷中之人,抿了抿唇,最終將雪清珩放入了緣梓的懷中。


    “進來吧。”緣梓對著解羽塵說完這一句,便走向了那方從未開啟的殿宇之中。


    張麒麟趕到的時候,神山腳下已經跪滿了烏斯藏一族的子民,他們的口中念著經文,做著最崇高的禱告。


    他的臉色更加凝重,握緊了手中的麒麟玉墜,加快了速度朝著神廟的方向跑去。


    緣梓恭敬的將雪清珩的軀體放在了祭台上,接著轉過身看向不遠處的解羽塵:“多謝你將佛子殿下送迴來,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你都不要衝上祭台,明白嗎?”


    解羽塵的目光落在緣梓的身後,停留了許久:“好。”


    下一刻,隻見緣梓從袖中掏出了一柄匕首,狠狠地捅入了自己的心髒:“第十七代守護者緣梓,任務完成,遂,今日殉於第十七代佛子雪清珩,隻願世世追隨。”


    話音落,他的鮮血注入了祭台的凹槽中,泛起了紅光,他則是倒在了祭台上,手輕輕搭在了雪清珩的衣角上,意味著至死追隨。


    張麒麟跑到神廟前,神廟已經燃起了大火,火焰焚燒著殿宇,卻並未傷其餘花木。


    在他跑進那座殿宇中時,手中的麒麟玉墜轟然碎裂,他不可置信的看向祭台正中,雪清珩的身軀一寸寸消散,緣梓的身體被火吞噬化作灰飛。


    “哥哥...你失約了。”你沒有等我...


    他的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解羽塵則是站在一旁,閉上了眼眸,淚水從臉頰滑落。


    自此,神廟徹底消逝在了曆史長河之中,沒有人再銘記著神廟當年所做出的貢獻。


    世上再無佛子殿下,雪清珩...


    【你以為,這就結束了?】


    【但這還沒完呢...】


    神說:你來塵世之中走一遭,為的是蒼生,為的是天下,但你忘記了你自己,倘若能重來的話,你會怎麽選擇?


    “孑然一身。”


    陸顏柳出現在神廟的上空,手中凝聚著神力:“世界重啟,汙穢盡除!”


    世界在幾人的麵前破碎又重鑄,他們的記憶也在這一刻被抹去。


    陸顏柳靠近虛空中的那朵巨大冰蓮,冰蓮之中躺著雪清珩的神軀:“漓珩武神,接下來的時間線中,我希望你能夠做自己。”


    浮於身軀外的雪清珩與雪離淵,目光交匯。


    “切,什麽嘛,又要成為那個原來的自己啊。”


    “離淵,別鬧了,融合吧。”


    “知道了,催什麽?”


    雪清珩上前拽住了雪離淵的手,神魂逐漸融合,迴到了軀體之中。


    神界眾人看著浮生鏡中所展現的一切,棠芝不禁紅了眼眶:“還好,清珩還活著,既然世界已經修補好,他為什麽還不迴來?”


    墨棺思索了片刻:“這是獨屬於他的自由,待到那個世界徹底鞏固,由天地規則接管後,再讓他迴來。”


    西子墨將棠芝摟入懷中:“這個建議倒是不錯,不過誰也不許再插手清珩的感情了,即便你是本源尊上,也不行。”


    他說這話時,目光緊緊盯著道無極。


    道無極略帶深意的看了一眼西子墨:“隻要阿宇能夠迴來,我自然不會插手我與他的孩子之間的感情。”


    林梵語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道無極,就憑他所知道的一切來看,汪藏海是道無極親手害死的,雪聖昀、周穆王的逝去,都有著本源的手筆在其中。


    還有之前的天道無宴、墨淵祭都是本源示意的。


    弈秋和謝良看著重啟世界的陸顏柳都暗道了一聲‘不好’。


    林梵語和西子墨對視了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冰澤宇的痛苦都來源於道無極,未曾想就連他們的孩子,雪清珩的痛苦也是來源於道無極。


    世界第一次重啟...


    世界第二次重啟...


    世界第三次重啟...


    世界第四次重啟...


    世界第五次重啟...


    世界第六次重啟,雪清珩沒有出神廟遇見周穆王,緣梓壽數已盡,秦朝遊曆沒有偶遇到嬴政,南北朝時未能入世救下雪聖昀。


    明朝的一場熱鬧的燈會上,雪清珩戴著銀色的麒麟麵具,與一個身著紅衣戴著饕餮麵具的人,擦肩而過。


    雪清珩迴過頭,看向那個紅色背影,在原地站了許久,最終隱匿於人海之中。


    吳思正陡然停下腳步,迴頭望去之時,卻又什麽也沒有發現。


    雪清珩走上了茶樓,陸顏柳就在那裏等他。


    “為什麽不和他再續前緣?”陸顏柳為雪清珩斟茶。


    雪清珩摘下了麒麟麵具,放在了桌上:“世上再無汪藏海,他是吳思正,吳思正的世界裏不應該有我的存在。”


    “我是他的劫,他的劫數已經過去了,如今我隻希望,我與他生生不見,願他世世平安。”


    陸顏柳饒有興致的拿起了茶杯:“既然過去了,可你為什麽每一世都來這?”


    “不知。”


    “那下一次?”


    雪清珩搖了搖頭:“沒有下一次了,我和他的緣分已經盡了。”他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這個世上已經沒了能夠讓人長生的方法,而這是雪清珩最後一次與吳思正擦肩而過。


    “清珩,你有沒有想過修補好自己的心?”


    “沒有必要。”


    “好吧。”陸顏柳看著雪清珩微歎。


    “我想這是我最後一次入世了。”雪清珩站起身,手中握著漓珩簫向外走去。


    這一世,他遠遠的觀望九門,也見到了張麒麟,黑瞎子這兩個擁有特殊血脈的存在。


    張麒麟抬頭看向樹上的白色身影,隻覺得萬分熟悉:“你是誰?”


    “我麽?”雪清珩看著樹下的男子,無奈的搖了搖頭,之前五次世界重啟,他總能遇見他,然後就甩不掉了。


    遇見他之後,必然會遇到黑瞎子,這兩人還真是令人有些無奈。


    “知道太多不好。”


    張麒麟聞言:“那我就跟著你。”


    雪清珩微歎:“你為什麽總是這麽執拗呢?”


    “總是?”


    雪清珩無奈的從樹上跳下:“對啊,總是。”他頓了頓:“我叫雪清珩,這是我們這一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麵了。”


    “下墓的時候,小心些。”


    說罷,他便離開了,獨留張麒麟怔愣在原地。


    他見過幼時的陳皮,也去過吳貳白的茶樓,更見證過張日山在戰場上的拚殺。


    也曾目睹過無邪的天真,與王月半的圓滑。


    更是在解羽塵的戲台下聆聽了許久。


    吳叁省與解聯歡,陳文錦與霍琳,潘子與阿寧喜結連理。


    最後,雪清珩站在墨脫的神山之上,俯瞰了這整個天地。


    陸顏柳站在他的身旁:“馬上就要進入最後一次世界重啟了,你真的還是要一個人麽?”


    雪清珩偏過頭,看了陸顏柳良久:“嗯,都見過了,他們這一世,沒有我,過得很美好。”


    他轉過身,看向身後的神廟:“下一世,我不會出神廟了。”


    陸顏柳苦澀的笑出了聲:“也對。”他的目光滿是眷戀的看著雪清珩的背影。


    他或許也陪伴不了雪清珩多久了。


    世界第七次重啟,雪清珩終身未曾踏出神廟半步,與這凡塵再無一點瓜葛。


    當通往神界的階梯落在了他的麵前,他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去,今後這個世上也沒了什麽漓珩武神,有的隻是失去了情感的新東澤武神。


    在他踏上虛空的那一刻,突然迴眸,恍惚看見了幾個身影,淚水陡然間滑落,耳畔似有千言萬語充斥。


    恍惚間他聽見有人在叫他。


    “卿卿我們迴家。”


    “小清珩你看這漫天星辰美不美?”


    “清珩哥哥。”


    “阿珩。”


    “小清清。”


    “珩,即使走向世界的盡頭,我也會一直等你”


    “雪清珩,一文錢我還沒還你呢,你可不能死。”


    “清珩。”


    “佛子殿下...”


    “兄長...”


    “佛子。”


    “漓珩先生。”


    “緣卿。”


    “大道已成,東澤武神該迴神界了。”陸顏柳看著自己逐漸淡去的身軀:“隻是616不能再陪著你了。”


    世界重啟,損耗的是陸顏柳自身的壽命與神力,七次重啟不僅僅是為了鞏固世界,更是他為了雪清珩爭取的片刻自由。


    “616。”


    【宿主大大,我在。】


    雪清珩在踏上最後一台神階,輕輕的喚了一聲:“616。”


    隻是這一次,再無那道熟悉的聲音迴應。


    “他們一直在等你...”縹緲的聲音自遠方傳來,迴蕩在耳畔。


    “這個世上還有誰會等我?”雪清珩攏了攏身上厚重的衣袍,神色冰涼一片,他端坐在獨屬於自己的神座上,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中的漓珩。


    “他們對你的感情,那些美好的記憶,都不值得你迴首麽?”


    雪清珩隻覺恍惚一瞬,又見到了昔日在那個小世界,主幹線自己身死之時所見到的紅色身影。


    不是汪藏海,而是自己。


    是肆意而為,敢愛敢恨的自己。


    “我是你的心魔,也是你最想成為,也最奢望的存在。”


    雪清珩轉動漓珩的手微頓,他的手指自玉簫上拂過:“要知道神隻的一生之中,一共要度過三種劫數,心劫,生死劫與情劫。”


    “我自凡塵之中度過了生死劫與情劫,可獨獨差了一個心劫。”玉簫化為長劍,比之以往更加寒涼鋒利。


    “你是我的心魔,可你居然敢如此正大光明的出現在我的麵前?是真當我不會殺你麽?”


    心魔出現在雪清珩的眼前,媚眼如絲,滿是嘲弄:“雪清珩,你不會想要殺我的。”


    說罷,他朝著雪清珩走近:“你自凡塵之中籌謀了四千年,明明能夠不費吹灰之力的解決那個世界的弊端,卻耗費了那麽多人的性命,搭上了自己,落得個淒慘的經曆。”


    “憑此一點,我這個心魔都快看不懂你了。”


    雪清珩拿出一方錦帕,輕輕擦拭起了手中的劍刃:“我從躍入輪迴台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這是一場沒有迴頭路的曆劫,我自然是可以憑借自己的神力解決這一切,但你也應該明白,神隻抓住曆劫的機緣有多麽不易,你覺得我會輕易放過這唾手可得的機會麽?”


    心魔抬手勾起了雪清珩一縷銀發:“是麽?可是你的心,不是這麽說的。”


    心麽?


    雪清珩抬手附上了自己的胸膛,裏麵的那顆心髒滾滾發燙,卻再也沒了當年的情感:“可我的這顆心,並不是原來的那顆,即便當年我愛過他們,可如今也無甚幹係了吧?”


    心魔聞言放下了手中的銀色發絲,他凝視了雪清珩許久:“不愧是能夠親手攪碎自己心髒的東澤武神啊。”


    雪清珩抬手禁錮住了心魔的軀體,將漓珩劍捅入了他的心髒:“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可多說無益,在我設下那盤棋局的那一刻起,你就不該是我所奢求的。”


    即使下一刻他就會煙消雲散,可心魔還是笑出了聲:“還真是夠幹脆啊...”


    我都有些心疼你了...


    雪清珩收迴漓珩劍,心魔便消散在了眼前,他自神座上站起,緩步走向東澤神殿的一處觀景台,坐在了書案前,他抬手輕拂,桌案上變出現了昔年冰澤宇塞給他的東西。


    一柄玉如意上刻著‘輪轉’二字,而玉如意旁,是一瓶丹藥,其上寫著隔情丹。


    這是冰澤宇留給他的選擇,是做自己,還是做東澤武神,


    全在雪清珩的一念之間。


    雪清珩率先拿起了玉如意,冰涼的玉如意剛入手的那一刻,往昔的記憶衝破了刻意的塵封,即便是重鑄且毫無感情的心髒,也因撲麵而來的愛意所泛起了漣漪。


    那是怎樣的愛意?


    能夠讓雪清珩握著玉如意的手都顫了顫。


    雪清珩垂下眼眸,腦海中浮現的是他與幾個人之間所有的美好,以及他們為自己而死,得知自己對他們的利用也甘之若飴,還有那些心痛且絕望的眼神。


    明明已經過去了萬年之久,可當記憶衝破封印的那一刻,還是覺得曆曆在目。


    他微微握緊了手中的玉如意,也明白了這件神器的作用,他可以讓雪清珩再一次遇見他們,大膽的去追逐自己的愛情,也能完完整整的陪著他們走過一生。


    冰藍的神力浮現在他的手中,他有那麽一刻的衝動,想要去大膽的擁抱自己的愛意,但在最後一刻他卻收迴了神力。


    最終他輕歎一聲,將玉如意放迴了桌上,如今的他還不配擁有這一切,為了五域雙海的平靜,在一切沒有穩定下來之前,他並不能去享受這些美好。


    他將目光落在了隔情丹上,最終做下了一個決定,他打開了玉瓶,從中倒出了一顆晶瑩剔透的丹藥。


    這丹藥上刻著雲紋,還浮現出寒氣,由此可見這隔情丹所用的材料非同尋常。


    “忘川水七滴,琉璃花三朵,東澤最純粹的雪一罐,幽冥花汁液兩滴。”雪清珩從藥瓶下拿出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說明:“服藥之人必須是心性澄澈之人...”


    他清楚的知道這丹藥能夠隔絕外界的情感,會使得他萬分公正,不會因為情感而左右了自己的判斷。


    哪怕隻是匆匆一麵,他的父神也做的極其周全,倘若他想要坐穩這東澤武神的位置,最先摒棄的確實是情感,所以這枚隔情丹,便是冰澤宇為他鋪好的路。


    雪清珩毫不猶豫的將隔情丹服下,那些湧現在腦海中的記憶又一次被壓製封印在了腦海的深處。


    如今東澤神域的秩序還是有些混亂,東澤子民的身上皆留有神族的血脈,他們有的是因為犯錯被打入東澤這片牢獄,有的則是罪神的後代,這也是雪清珩萬年不出東澤神域的緣故。


    倘若讓這東澤神域的罪神出逃,必然會給蒼生帶來不幸,所以他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丹藥在身體之中化開,雪清珩閉上了那雙冰藍色的眼眸,寒霜布滿了他的麵容,抑製住了他那顆熾熱的心髒。


    他雖然向往自由,期待愛意,但這些比起蒼生來說,不值一提。


    他是東澤武神,他是蒼生的守護者,可他獨獨不能是他自己。


    張麒麟,黑瞎子,解羽塵,吳貳白,張日山,陳皮,無邪,王月半的麵容一一在他腦海中閃過,卻又逐漸模糊。


    周穆王姬滿,守護者緣梓,秦始皇嬴政,天淵帝雪聖昀以及虔誠信徒汪藏海的名字也夾雜在其中,逐漸淡去。


    除非有奇跡出現,否則雪清珩再也無法記起他們。


    因為,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盜墓之誰偷了我的輪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冰澤陌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冰澤陌璃並收藏盜墓之誰偷了我的輪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