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兩年,漕幫一直由溫家掌舵,勢力越來越大,許多茶商和絲綢商販都選擇與漕幫合作,一是漕幫人多勢眾,水上好手多,渡水河道的水匪多有忌憚,二是漕幫護運的價格要比官府便宜一成不止。


    白城所乘貨船是運河內運船,最多可載貨一千兩百石,除白城所裝貨物外,船上還有一批運往黔南道的茶葉,以及一批轉運到揚州的緊俏貨,如長安盛行的一些珠寶首飾、成衣、絲綢等。


    船隻由漕幫護送,整艘船有船員,商販等六十餘人,其中漕幫的船員、夥計、護衛等約四十餘人,其他皆是商販和手下的夥計等。


    白城此去一共帶了兩個夥計,結果僥幸活下來的隻有白城一人。


    “那白掌櫃人呢?”什邡急切地問韓平。


    韓平蹙眉說:“人在漕幫總舵。”


    “好好的人不給送迴來,為什麽要扣在漕幫總舵?”什邡不解,韓平忙說,“白掌櫃受了傷,人是漕幫救迴來的,我已讓人打聽過,說是這件事對漕幫影響不小,溫家那邊也要查個究竟。”


    什邡沉吟片刻:“怕是要去一趟漕幫總舵。”


    韓平點了點頭:“我也正有此意,已經讓人打理行囊,明日便啟程去益州。”


    渡水河道位於益州境內,自然也歸益州管轄,蜀郡經濟由以益州為中心,所以從隋朝起,漕運總舵便設在益州。


    曹記現在群龍無首,什邡自然不能讓韓平再離開綿陽,於是對他說:“韓先生,你還是要留在綿陽的,我與林昇迴益州,林家在那邊畢竟有根基,辦起事來也會有些便利。”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林家內部鬥爭激烈,保不齊林那兩位爺會在這件事上動些手腳。


    韓平略一思索,覺得什邡說的有道理。白掌櫃不在,他若也離開,曹記怕是要徹底垮了。


    兩人商量的差不多了,便見店裏的夥計來敲門,說是林公子來接聞娘子迴家。


    什邡對夥計說,讓林昇在外麵稍等,迴頭想問韓平漕幫的事,結果對上韓平欲言又止的臉。


    “韓先生有話想說?”


    韓平猶豫再三,還是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林公子的身體,是否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韓平雖然問得含蓄,但什邡大概猜得出他的意思?


    離開綿陽這些時候,韓平幾乎都和她們在一起,沒道理一點端倪也看不出來,隻是他一直不說破,她也沒必要自己點破。如今白城出事,曹記危在旦夕,若想留住韓平,委實不能再刻意瞞著。


    或許她該賭一把,賭程進留給她的那句:商人重利,不宜忘義!


    “我是信任韓先生的,否則也不會帶韓先生一起去涇陽。”什邡定定地看著韓平,細細觀察他臉上的表情。


    韓平先是怔愣,隨後快速收斂起情緒,擔憂地問她:“公子他……?”


    什邡點了點頭,說:“韓先生應該知道林昇在長安出了些事吧!”


    韓平忙點頭,什邡半真半假地說:“他在青龍寺為了救我,被倒塌的梁柱砸破了頭,有些記憶遺忘了。”


    韓平聽完,先是覺得荒誕無比,後麵又想到林山的態度,便有些信了,於是問她:“白掌櫃可是知道了?”


    什邡搖了搖頭:“暫時還不知道,不過這次迴益州,我會跟他說的。至於曹記……”她故意頓了一下,很是誠懇地朝著韓平一拜,“還是要勞煩韓先生了。”


    韓平連忙伸手拖住她的手臂:“聞娘子切莫如此,我等受夫人和公子大恩,理應幫助公子渡過難關。”


    這是韓平第一次提及曹氏,什邡忙試探地問:“有一件事不知該不該與韓先生說?”


    韓平微怔,問她:“聞娘子想說什麽?”


    於是什邡將林昇在破廟說胡話一事掐頭去尾複述了一遍,未了故作一臉擔憂地問他:“我想這事與夫人的去世有些關係,之前要來綿陽,他心裏也是十分抵觸的。”


    韓平看著她說:“許是有些關係,但林家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倒是有一件事,或許能解釋一二。”


    什邡眼睛一亮,便聽韓平說道:“這些年,公子雖然一直掌管著曹記的生意,但一年能過來的次數極少,且每次來綿陽,他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去年歲末,公子甚至跟曹家那邊發生了爭執,此後便更少過來了。”


    “曹家這邊還有人?”什邡微怔,韓平忙說,“自然是有的,不說咱們店裏的那位采買,還有一位曹家的大公子在呢!”


    什邡這倒沒聽林山說過,於是好奇地問:“林昇與他關係不好?”


    “夫人去世前,曹公子與公子關係還算不錯,隻是不知為何,自打夫人去世後,那位少爺就很少與公子來往了,直到去年歲末,曹大公子不知從哪裏得了消息,知道公子迴綿陽的消息,第二日便親自到曹記來堵人,兩人在書房裏談了很久,但不知為何發生爭執,還摔了杯子。”韓平迴憶起那天發生的事兒,仍覺得不可思議,平素裏溫文爾雅的曹公子不知為何,竟然摔了杯子,聽在外麵的夥計說,曹公子還罵了公子,說他……


    韓平頓了下,下意識看向什邡。


    什邡眨了眨眼:“罵了什麽?”


    韓平歎了口氣說:“罵公子冷血無情,為了生意不擇手段,對不起,對不起夫人。”


    什邡微怔,她倒是聽人說起林昇做事殺伐果決,有時甚至有些手段,可對不起曹氏一說,又是什麽意思?


    若林昇真是這樣的人,爹爹為何又要與他合作?而爹爹的死,難道與林昇有關?


    思及此,什邡忙不迭地問韓平:“可是因為生意上的一些事?我聽林叔說,林昇去年在跟一位長安來的紙商談合作,好像姓,哦,我想起來了,什?”


    什邡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韓平的表情,發現在她說出“什”字的時候,韓平的眼角微微跳動了一下,並下意識地咽了一口唾沫。


    難道爹爹的死果真與林昇有關?


    “韓先生?”什邡喚了一聲,韓平恍然迴神,“哦!聞娘子所言不假,公子去年確實在與長安什家紙坊的什老板談合作。這些年,蜀郡的麻紙雖然紙質極高,也深受一些學子的喜愛,但長安紙商一直遏製蜀郡麻紙在長安的市場,甚至有不少紙坊和售賣文房四寶的鋪子都聯合起來抵製蜀郡麻紙,這就導致了蜀郡麻紙很難大批走出山南道的說法。


    什家紙坊在長安的生意做得很大,若是能與什家紙坊合作,蜀郡麻紙進入長安主流市場是早晚的事,隻可惜……”


    什邡強迫自己控製情緒,咬牙問他:“可惜什麽?”


    韓平歎息:“可惜在什老板迴長安途中,人在山南道遇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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