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麗也是這樣,嘴上說著你倆是塑料兄弟,卻轉頭迴家找李阿姨問你那傷口塗什麽藥好得快還止疼。”


    袁嘉勵上午的時候,也看見了沈立冬手上的傷口。


    看得他眼睛一抽,出了門就和方洲燚吐槽沈立冬真是個瘋子。


    誰家正常人這麽糟踐自己的手腕兒啊。


    可同樣也是他,迴了家還惦記著他的“瘋子”朋友,並為其請教了他的外科醫生媽媽。


    袁嘉勵的媽媽李禪心,剛好是蓉城醫院的一名外科醫生。


    然後,又自己去買了藥,想著他拿去給沈立冬有點兒膩歪,就給方洲燚發了消息,讓她明天給沈立冬。


    剛才在二樓坐著的那會兒,她還迴了袁嘉勵的消息。


    這裏的每個人,都不是平麵紙人,他們立體生動而複雜。


    在她的視角內外,活得飽滿而肆意。


    “除了我們三個,還有老方肖女士,周到老師,郝?,段弋戈……哦,還有雲夏!”


    方洲燚提到雲夏,想起他們兩個還有和令人啼笑皆非的“關係”,笑道,“你可能不知道,人家雲夏一點兒也不喜歡你,你這個男主啊,堪稱史詩級失敗……“


    沈立冬緊著的心因為她的碎碎念而漸漸鬆懈,“我也不喜歡她好嗎。”


    方洲燚被他這話逗樂,“那怎麽辦啊,男女主全崩盤了,這世界不會完蛋了吧。”


    她說得玩笑,可心裏從與雲夏坦白過後一直隱隱滋生的擔憂在此刻同樣顯現。


    “你說這麽多,不就是想告訴我,大家都是真實存在的人,誰也不是依附誰而存在的嗎?”


    沈立冬天生冷漠,但對方洲燚卻天生敏感,他能感知到她的擔憂。


    “既然如此,這偌大的世界怎麽會真的因為一兩個人而如何?現實隻會反過來,我們被這個世界影響、改變、甚至控製。”


    別看現在他清醒冷靜,和她無邊無際地講著意識之外的“真相”。


    可隻有真被控製過而無法反抗的人才知道,一個人何其渺小。


    “你會害怕?”


    方洲燚的心裏,沈立冬還真有幾分男主角的特質,恐懼害怕這種現象在他身上很少見。


    形象地來說,他身上有種淡淡的死感。


    反而會叫人覺得,此人無懼無畏。


    “為什麽不會?誰不怕?”


    沈立冬坦誠得不可思議,他也是人,弱點也多了去了。


    他害怕自己不受控製,害怕故事的走向是遠離她,害怕……


    害怕她被……


    “所以……這就是你最近遠離我的理由?怕我也被連累?”


    方洲燚替他說出了心中所想。


    “可你現在知道了,我和你們一樣,哦不,我跟你們還不完全一樣。”


    她說的“你們”,指的是他和雲夏。


    “我甚至有些抱歉,要不是我的出現,或許你們就不會——”


    “不會覺醒嗎?”沈立冬打斷她的“抱歉”,他從不認為方洲燚有任何錯。


    “那豈不是更可笑。”


    他不敢想象,若這個世界沒有方洲燚,他被操控著一步步完成世界的“指令”。


    “這樣的人生,和提線木偶有什麽區別?當一個清醒的瘋子和當一個愚蠢的傻子,我更傾向於前者。”


    至少現在,他有方洲燚陪伴。


    “好吧……”方洲燚的心情確實比來時好了許多,“我現在確認了,你的精神狀態還算正常。”


    她被說服了。


    “那我們就剛好來說說你這手?”


    她的話題突轉得很是不絲滑,“這次是你自己還是……陶阿姨。”


    被“確診”為正常人的沈立冬並沒有感到很愉快,他自認為他挺有病的。


    “我親自操刀,我媽負責監督。”


    他說得雲淡風輕,甚至透著一絲不合時宜的詼諧,“現在精神狀態還正常嗎,不覺得我也挺變態嗎?”


    他親媽就有這方麵的問題,情緒失控,精神失常,不能自控。


    作為她的兒子,沈立冬時常會想,自己有朝一日是不是也會和她一樣。


    混沌瘋癲。


    “比起瘋了,我覺得你更像個傻子。”


    方洲燚的胸口莫名燃起了一團無名火,氣得她很想像收拾袁嘉勵那樣,也給對麵的人來一拳。


    “肖女士說,我們都長大了,你也有了保護自己的能力。佳麗也說,咱們都不是小孩兒了,不能像以前玩兒過家家那樣,管那麽多。”


    “可我現在特想反駁他們一句,沈立冬就是個傻子,他是長高了變壯了,可都白搭!其實還與幾歲的時候一樣,就縮在那兒任憑打罵,長了腿不會跑,長了手不會擋,長了腦子不知道躲……”


    方洲燚猶覺不盡,劈頭蓋臉又是一通,“還特別任性,特別中二,覺得這世界放棄了他,親媽也不慈,他就索性放棄自己。怎麽了,你是不是割腕兒割得斯德哥爾摩了!就愛這種要死不活的感覺是吧……”


    她真的很生氣。


    比沈立冬那天腦子抽了和她保持距離時還要生氣。


    她就不明白了,沈立冬他就不服從陶阿姨那瘋癲的指令又能怎樣。


    陶阿姨如今也上了年紀,又在療養院待了好多年,哪裏還有年輕時候的戰鬥力。


    就這種級別的對手都叫他遍體鱗傷,方洲燚隻能仰天長嘯,道一聲恨鐵不成鋼。


    “嗤——”


    沈立冬終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一聲笑,他忍了許久,從方洲燚喋喋不休罵他開始,從心底就開始攀升起一股愉悅之情,慢慢變大,然後在他麵上綻放開來。


    他笑得伸手捂住眼,靠在椅子上,全身放鬆著往後仰去,感受到溫暖的濕潤從他眼角流出,落入早就幹了的短發當中。


    “你這個瘋子,真夠癲的……”


    方洲燚也沒忍住,一肚子髒話想送給他,但又實在說不出口。


    憋了許久才想到一個不那麽難聽但很符合她當下對他的評價的詞語。


    “又成瘋子了?不是說是傻子?”


    沈立冬仍沒笑夠,好像要彌補這麽久以來的感情滯鬱,全都盡情釋放出來一般。


    就這兩句話,都叫他說得玩笑十足。


    “你要喜歡的話,二者也可以兼得,反正哪個套在你身上都完美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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