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朱載坖送來黑山大捷具體消息的人,同時還帶來了一份很長的賞賜名單。


    嘉靖隻需動動嘴皮子,朱載坖就得拿出真金白銀。


    隨意地看了一眼,就把賞賜的名單重新塞到來人的懷中。


    “賞賜是父皇賞的,就得父皇出這個銀子。”


    朱載坖不是不懂人情世故。


    正因為太懂了,才不能開這個口子,賞賜的銀子對他來說不多,總價算下來不過五千多兩左右。


    他散銀子是為了生意。


    可嘉靖散銀子不過是為了顯示自己的闊綽。


    明明是個窮鬼,還想打腫臉充胖子,真的給了銀子的話,他就是個蠢蛋。


    “二哥,這不好吧?”


    朱載圳遲疑了一下問道。


    就連忙得頭都很難抬起的徐渭,也輕輕地側過了身子,耳朵支棱起來仔細地聽著。


    “你覺得不好,自己來出銀子,對你來說,也不算多大的事情,而且還能被人拿來和我對比,稱讚你一聲孝順。”


    朱載坖眼皮子一抬,就把此事轉到了三弟的身上。


    手中卻在翻閱著黑山大捷的整個過程。


    朱載圳一滯。


    尷尬的笑了笑道:“我覺得,父皇的事情,還是父皇來解決比較好,再說賞賜這種事不是有朝廷來負責嗎?咱們也不能越俎代庖。”


    “知道就好,你我每一次花銀子,都要算計許多,每一次獎勵他人,也都是按照規章製度來,隻有立下了規矩,自己守了規矩,一切才會有條不紊地進行。


    不然上行下效,有多少銀子都不夠花。”


    朱載坖搖了搖頭。


    說真的,朝廷的官員們才不怕皇帝花錢呢。


    他們怕的是皇帝把銀子花在了應該花的地方,因為那樣花銀子的方式,他們沒法跟進,隻能截留或挪用,最後事發落得個抄家滅族的下場。


    隻有那些不怎麽重要的花錢方式才會讓大家喜愛。


    皇上能夠賞賜,底下的人也一樣能夠賞賜。


    在規矩不明確,賞賜的數額沒有上限的話,就是一場災難。


    二八分賬的戲碼,從來都是絡繹不絕的。


    兩人之間的交談並沒有避著人,朱載坖沒有找上嘉靖,特意說明原因,隻希望來人能夠懂事點,把他們的談話說給嘉靖聽。


    相信嘉靖在心緒平靜下來,也能夠想通其中的道理。


    送走了來傳話的人,不再理會他父皇會有什麽反應,朱載坖再次帶著人去查看了一遍禦河工坊。


    縣城內的任何一處賺錢的產業,都不如這一處重要。


    工業的起始點,必須得重視起來。


    “麵對著這些被人斥之為奇技淫巧的東西,有何感想?”


    箭矢,刀槍,就連鎧甲都是流水一樣的材料進去,成品出來。


    而質量也都幾乎一模一樣。


    “看得人眼紅,都是銀子。”


    朱載圳抿了抿嘴。


    他知道,現在京城中的許多賺錢玩意,都是被人看不上而拋棄的。


    每當看到自己二哥日進鬥金,他都會想起還在京師的徐涉給他的書信。


    上麵幸災樂禍的說著不知多少人,想要複製裕王殿下的財富神話,九成九的都失敗了,剩下的那麽一點,也因為花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最後發現利潤並不足以成為家族支柱產業來發展。


    “哈哈!這話沒錯。”


    朱載坖莞爾一笑。


    財帛動人心,想必這一次父皇迴京之後,就會有人再次拿起以前那種口氣來說話了,不過是把與民爭利,換成了與國爭利。


    為的就是把他弄出來的那種技術無償的分享出去。


    “所以咱們就饞死他們,一個個地不想著研究用得上的東西,隻想著不勞而獲,這種好事夢裏全有,迴去睡大覺就行,何必看別人賺錢呢。”


    兩人正打算抽空釣一條魚,來慶祝一下大同軍的勝利。


    就看到遠處黑壓壓的一群人,以排山倒海之勢撲麵而來。


    由於這一段路修建得很是寬敞,這隊人勢不可當地一路奔行,轉眼就到了工坊的外圍。


    最先到來的是錦衣衛指揮使陸柄。


    隨著護衛們的散開,瞬間就把主幹道堵得水泄不通。


    “父皇來了。”


    一眼就認出了車架,朱載圳迴頭說道。


    “看到了。”


    朱載坖同樣黑著臉,工坊沒日沒夜地在給邊軍趕製兵器,生怕時間不足,兵器生產的數量不夠。


    為此他還簡化了許多禮節,不用動不動就因為行禮而耽擱了進度。


    卻沒想到還會有人前來做出這種沒腦子的事情。


    而且這人還是自己的父皇。


    “孩兒見過父皇。”


    兄弟兩人連忙上前行禮。


    馬車內的嘉靖,沒有下車,四周除了還在工作的工坊傳出來的打鐵聲,一片寂靜。


    “朕現在是皇帝。”


    良久,嘉靖表明了此次來此的身份。


    朱載坖和朱載圳麵麵相覷,重新低下頭道:“兒臣拜見皇上。”


    “聽說裕王殿下很講規矩,朕特意來看看,到底是多大的規矩,比得上朕的金口玉言,聖旨詔諭。”


    一陣冷風吹過。


    讓六月的炎夏,仿佛蟬鳴聲都嗚咽了幾分。


    似乎已經到了深秋,萬物凋零了一般。


    朱載坖很無奈。


    權利有毒,沒有人會舍得放棄一言九鼎,定人生死的感覺。


    偏偏這種皇權,就是一群儒生們吹捧上去的。


    皇帝殺人的時候,他們給遞刀子。


    等到有人不想被殺,反抗了之後,又會轉過身捅皇帝一刀子。


    說這群人忠君愛國嗎?


    大多談不上。


    可要說禍國殃民嗎?


    又實在是太過極端。


    就抱著一本中庸和稀泥,還眼睛長在頭頂上,看不起這個,瞧不上那個,即便挨打了也隻當沒有睡醒,挺過去就又是一天美好。


    現在,皇上的刀子將要砍到朱載坖的頭上了。


    朱載坖卻悲哀地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任何辦法來避免。


    都說道理大過天。


    天若有想法都會大喊冤枉。


    道理隻是道理,和他天有啥關係?


    “不說話?”


    嘉靖沒有等到朱載坖的辯解。


    道理他都懂,可就是容不得旁人忤逆。


    自己的兒子也不行。


    “好了,朕現在要收迴你的產業為皇家所有,你可有異議?”


    意思很明白,既然你不想給自己的父親花銀子,那麽老父親就化身為皇帝,親自來拿。


    “有的。”


    忍了良久,朱載坖終於大著膽子抬頭,梗著脖子說道。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就是有異議,也給朕憋迴去,這不想聽你的混賬話,從現在開始,你們兩兄弟就給朕迴京,沒有詔令不許出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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