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梔頭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如坐針氈。


    說實話,霍知衍表現得很好,非常好,簡直不能再好。


    不僅把一碗熱粥吹冷了給她喝,還時刻記著小姑的喜好,替她布菜,就連蝦都是霍知衍剝好了遞給她們的。


    陸安梔雖然麵上不說,但心裏止不住的七上八下,救命啊,堂堂晟世集團的總裁竟然給她們姑侄倆剝蝦,本來隻是讓他表現得稍微好一點點。


    誰懂,這也太過了吧。


    一頓飯吃到最後,陸安梔這心裏又有那麽點暗爽。


    具體是什麽感覺等她仔細探究的時候又說不出個所以然,隻是趁著霍知衍垂下眼眸的空隙,總會不自覺地偷偷看他,嘴角微微揚著,染上了幾分笑意。


    不過,一旦霍知衍的眸光對上來,她就立馬收起表情,規規矩矩地坐好。


    乖巧得很。


    其實這一頓飯她也沒吃什麽,除了那碗粥勉強能喝下一點,其餘的菜不論葷素,統統咽不下去,天知道,她一個這麽愛吃的人,竟然也有食不知味的一天。


    魏紅吃得很飽,最後還堅持要打包帶走,看著那些沒動幾口的菜,那個心疼喲。


    陸安梔幫著一起收拾,那些能留下來的菜都裝進了袋子裏,剩下的湯湯水水,魏紅使喚她拿去洗手間倒掉。


    這種事情,做習慣了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陸安梔端著食盒小心翼翼地起身,手指忽然一滑,一大盆湯汁眼看著就要撒在身上。


    霍知衍跟在她身側,幾乎是下意識伸手,替她扶住了手裏的碗。


    然後那個髒碗,就自然而然地被他拿走:“你別亂動,我去倒。”


    男人的眉眼如炬,話裏帶著幾分強硬,白襯衫的袖口被卷起,露出結實的小臂,陸安梔莫名地望著那個背影有些出神。


    兩人都沒有察覺,就這個小得不能再小的細節,盡數收在了魏紅眼底。


    這一看,眼裏就帶了笑,說話能騙人,禮儀上也能騙人,但像剛剛那樣下意識的動作,是絕對做不了假的。


    她舒展著眉眼打了個哈欠,故意找借口要走:“梔梔啊,我要下去睡個午覺,你爸那邊不用操心了,醫生說影響不大,你自己也好好休息一下吧。”


    霍知衍從洗手間出來時,魏紅已經離開。


    陸安梔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眼巴巴地望著他,眼神裏盡是感激。


    沒有等她唱出那句感恩的心,男人反倒揚著眉先開了口:“看來你小姑對我挺滿意。”


    話裏話外,怎麽聽著還有幾分嘚瑟。


    本來想給他唱首歌的,陸安梔這心一下就沉了下來:“是是是,咱們霍少爺真是值得一座奧斯卡小金人。”


    霍知衍剜了她一眼,換了個話題:“你今天中午吃這麽少,還是不舒服?”


    “嗯。”陸安梔實話實說:“不想吃,你問下沈醫生,這算不算是藥物副作用啊?我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


    “不會,那點藥量不至於,早就代謝幹淨了。”


    陸安梔歎了口氣,四仰八叉地往病床上躺,眼神轉了轉,還是問出了一直想問的那句話:“那個……霍博文昨天,是不是也被下藥了?”


    正屈腿往沙發上坐的男人忽然身形一頓,臉上的好顏色瞬間消失,由晴轉陰連一秒鍾都不用。


    他閉了閉眼,沉著嗓子反問她:“你就對他那麽念念不忘?”


    “我……”陸安梔百口莫辯。


    一直當成兄弟的男人,昨天夜裏那麽反常的舉動,目標還是自己,難道不應該問清楚原因嗎?


    怎麽好端端的一句話,落到霍知衍耳朵裏就變了個意思。


    男人撇過臉,下頜線緊緊繃著,蹙起的眉峰下麵,一雙黝黑的墨瞳又濃又深。


    對峙了片刻,他忽然抬眸:“以後那個人跟你再沒半點關係,他中午的航班已經飛緬甸了,至少三個月內不會迴來。”


    “去比賽?”陸安梔咬了咬唇,追問道。


    霍知衍冷哼一聲:“你就那麽關心他的死活?”


    他站了起來,視線直勾勾地往陸安梔身上壓:“你不要忘了,就是那個畜生,昨天夜裏差點把你給……”


    最後的幾個字倏地收緊,被他咬碎了咽進喉嚨裏,但眼底的怒氣根本收不住,一雙眼睛差點蹦出火來。


    身下的床單被陸安梔猛地捏緊,腦海中又翻湧起來,渾身酒氣的男人肆意地在她身上胡作非為,扯掉上衣,扒了褲子……


    “嘶……”她頭疼,側過身體,哇的一下,又把中午吃的粥全部吐了出來。


    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就像附骨之蛆根本過不去。


    “你沒事吧?護士,護士……”


    ……


    陸安梔在洗手間,舉著手裏的留置針,整整洗了半個小時的熱水澡,她腦子發脹,一閉上眼就是那些不堪入目的場景。


    霍博文因為常年抓著方向盤,手心裏的繭摩擦在皮膚上的觸感,像螞蟻在啃噬著她的骨頭。


    陸安梔站在那,一遍又一遍地用水衝刷身體,狹窄的洗手間裏,抬頭就能看見一麵半身鏡,她望著水霧後麵的那個人影,總覺得怎麽洗都洗不幹淨。


    “真他媽矯情啊你!”


    她沒忍住,對著自己狠狠地罵,一巴掌拍在鏡子上,掌痕裏映照出的影子長發淩亂,鎖骨下方還有怎麽洗都洗不掉的紅痕。


    她看著心煩,想搓掉它們,結果越搓越紅,越紅越覺得刺眼。


    從洗手間出來後,霍知衍已經走了,他讓護士帶了句話,說晚上會過來,但時間可能很晚,讓她自己盡量多吃點東西早點睡。


    陸安梔沒當迴事,直接把護士打發走了。


    她嫌自己的衣服難穿,索性套了件病服,這家醫院女款的病服是粉色的,長衣長褲,能把身體上的痕跡遮擋得很好。


    整個下午她在病房裏輾轉反側,怎麽都睡不著,一直到了夜晚十一點,整座醫院都安靜下來之後,她扯了把凳子,跑到陽台上吹風。


    中午洗過頭發,就一直沒有綁起來,她站在欄杆邊上,長發肆意地飄散,伸著脖子往看樓下冷冷清清的街景。


    霍知衍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陸安梔因為站累了想坐下,一迴頭就看見了那雙明滅不定的眸子,正盯著她出神。


    “這麽晚了還來?”她有些累,邊問邊扯凳子坐下。


    霍知衍沒迴答她的問題,反而換了個問題問她:“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


    “睡不著。”


    “那我陪你坐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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