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禦書房。


    “陛下,這是截下來的書信。”


    祁瑉接過侍衛遞過來的信箋,垂眸便見信箋封麵上有幾個娟秀小字,眉頭一沉,複又丟還給了侍衛。


    “該送哪去,就送哪去。”


    “是。”


    “還有叫你們查的事情,此事簡單,朕不希望等太久。”


    祁瑉隨手拿起桌上一本奏折,正巧就是太師遞上來的。


    “屬下明白。”


    侍衛恭謹應下,離開了禦書房。


    掃了一眼放在一旁的玉牌子,祁瑉的視線重又迴到了折子上。


    “問陛下安。


    陛下正值壯年,宜立足於子嗣豐茂之事上。……且自古承大統者由中宮出……”


    祁瑉揉了揉眉心,算下來繼位一年尚且不足,這老頭便日日提及子嗣,私下裏是生怕自己薨逝之時無人繼承大統。


    不,應該是怕他死後,繼承大統的不是皇後的孩子。


    太師將他自己的私心藏於折子中,不過真要說他膽子大、心思磊落,但卻也隻敢把這話寫在折子後麵,遮遮掩掩的。


    倒是不知道皇後給了母家多少暗示說自己不得器重,把這老頭急得不行,半點不懂收斂。


    嘖,一家子都是心比天高的。


    ……


    宮道上,準備借出宮辦事遞送箋子的姑姑此時正急得冒汗,她記得把皇後的東西在布包裏放好了的,哪知包竟是破的,怪她走時未仔細檢查,那信要是真丟了,該如何是好啊?


    好歹她在皇後身邊也待了這麽多年,要是此等小事都能辦砸,皇後怕是會剝了她的皮!


    不敢多想,她趕緊沿著來路去尋,終於在一個拐角處發現了完好無損的信箋。


    她鬆了口氣,好在沒出什麽大過錯,還是得趕緊送去太師府才好。


    那姑姑擦了一把汗,往宮門處趕去,絲毫沒有察覺到不遠處暗中觀察的視線。


    跟出宮門外後,侍衛按照吩咐先去了事發時的東市,連她都不由佩服,那女子竟膽大到在人多的地方出手,果真是心中毫無顧忌嗎?


    這事並沒過去多久,當時在場的許多商販都還記得大概情況,雖說那時也有府衙來問過,但最後這事竟不了了之,無人不猜測那馬車上的人是不是有大人物撐腰。


    當時那馬車疾馳而去,車簾子被風掀開,有不少直麵馬車的人看清了裏麵的人,都咂舌不已,要是不說,誰能知道膽大包天之人還是個女子?


    未想現在又有人來問,商販們眼神交流間便多有遲疑了,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報複。


    “諸位莫怕,”侍衛按照祁瑉所說,亮出了自己的令牌,“禦”之一字顯眼無比,“這次是奉主子之名來查,各位大可放心。”


    又拿出早就預備好的銀子,俗言道有錢能使鬼推磨,遑論商販,“這些銀子隻當在下向各位買個消息,屆時要是有人找麻煩,諸位大可推於在下。”


    侍衛的行為頗有江湖作風,豪爽且不迂迴做作,再加上令牌,商販們便放心了,一個個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那些見過那女子相貌的,更是將其細致描繪了出來。


    將線索一一記在心裏後,侍衛抱拳告辭,找了家可繪丹青的筆墨店家把那女子的樣貌繪了下來。


    小玉一家不知今日撞了什麽邪,才送走一批拿著銀子來逼著他們把這件事咽在肚子裏的人,怎知又來了一個?


    他們看著眼前一身利落男裝的侍衛,得知他是來查小玉的事後,小玉父母都有些不解,“你是?”


    “你們既求到宮裏去,娘娘心善自然會幫你們,”她拿出準備好的丹青,直接遞到秦剛麵前,“是這個女子嗎?”


    秦剛正待開口,小玉父母扯著秦剛的衣袖,眼神瞟向放在牆角的銀子,分明是想他不要說。


    侍衛何等聰明,當下便嗤笑一聲,“還以為你們當小玉姑娘是親女兒,如今倒不知是何種感情了?為了銀子?”


    小玉父母老臉一紅,當即就壓著嗓音反駁道,“我們平頭百姓,哪敢與那些人對抗,拿了銀子,最後不至於是人財兩空。”


    侍衛眉梢一挑,反看向秦剛,意思不言而喻。


    秦剛沉默半晌,轉身把銀子搬到侍衛麵前,“這些銀子你拿走吧。”


    “欸……”小玉父母阻攔不及。


    “當時就是這個女子,還望大人能還草民姊姊死後之安寧。”


    侍衛看著他,沒有拿銀子,“留著吧,是你姊姊的命換來的。”


    確定這女子的相貌之後,侍衛直接頭也不迴的走了,現在就該去太師府了。


    ……


    “風大人?”


    太師一見來人,震驚之餘已經開始想自己做了什麽錯事沒了。


    風鷺,風大人,是陛下身邊的利器——禦武門的首領,區區女身卻得陛下器重,手腕無人能敵。


    “風大人光臨寒舍可是有什麽吩咐啊?”太師楊忠正襟上前,生怕怠慢了,這一身侍衛裝扮到底是為何?


    楊忠突然想起剛剛自己女兒送來的信箋,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細看下去,風鷺臉上一臉寒笑,“楊太師,陛下有請。”


    “啊?好……”楊忠強作鎮定,把這輩子做過的事想了個遍,都想不通有什麽事是能讓陛下讓風大人來請的,難道是那道折子?


    不至於吧?這種折子他都上了多少了。


    但很快他又平靜下來,恢複了以往太師的風度,自己軍功在身,在朝中也頗有威望,怕是皇帝要罰他,也得思量一下。


    太師捋了捋胡子,還是老了,沒有年輕時候的氣概了。


    跟在風鷺後麵進了宮,到了禦書房,楊忠還十分氣定神閑地行了個禮,“陛下聖安。”


    祁瑉抽空看了他一眼,“太師免禮。”


    眼風一掃,風鷺便把畫像遞到了楊忠麵前,“太師可認得這是誰?”


    太師拿過畫像眯著眼睛看了半天,像是終於認識了,“這……是臣的女侄。”


    陛下拿縵姐兒的畫像作甚?難道……


    陛下想要縵姐兒入宮?


    楊忠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但祁瑉後麵的話好像又不是這個意思。


    “原來是這樣,”祁瑉把玉牌子丟到楊忠麵前,“你真不知道你的好女侄做了什麽?”


    楊忠看到這牌子又是一驚,怎地又跟家裏的商鋪扯上關係了?


    他家大業大的,兄長依附著自己,他便把半數商鋪給了自己的兄長去管,最近也沒出什麽事啊?


    見楊忠還是不懂,祁瑉直接叫風鷺跟他明說了,說到最後,楊忠的腿已經開始哆嗦了。


    禍從天降啊,禍從天降!


    楊縵作為兄長家中幺女,從小蠻橫慣了,現在竟然敢做出殺害人命的事來,殺就殺了,連抹掉痕跡都遲人一步,斬草除根都不會,竟然叫人給抓住了!


    還有自己的兄長,竟敢瞞著自己私放印子錢!


    一家子蠢貨!


    他說怎麽最近縵姐兒這麽不對呢?


    祁瑉看著楊忠滴溜轉的眼珠,不住冷笑。


    “楊愛卿,你家幹的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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