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傅知才開口。


    “我在你眼裏是不是像個傻子,挺沒用的吧?”


    傅霖沒有立即迴答,而是上前點了一炷香,插進了傅詢牌位前的小香爐裏。


    “大哥,爹走了,侯府式微,娘這些日子身子也欠佳,府內上下幾十人皆等著你,是我沒用,沒能勸迴旨意。”


    “那是今上的意思,你一個孩子能勸得動什麽,他要讓我當這靖侯,那我就當。”


    傅知的眼眸始終注視著靖侯的牌位。


    傅霖雖是都涼開國以來最小的童生,可他也隻是童生。


    “大哥······”


    傅霖欲言又止。


    “爹······臨走前,可曾說了什麽?”


    傅知縮在衣袖裏的手攥緊了,等待著傅霖的迴答。


    “爹讓我們一定要找迴妹妹。”


    又安靜了許久。


    “我知曉了,阿霖去陪陪娘,我等一會便過來。”


    傅霖應了一聲,看了一眼傅知的背影,掩去了眼裏的擔憂。


    傅霖走後,傅知已是淚流滿麵,呢喃出聲。


    “爹······爹,孩兒不孝,孩兒不孝。”


    上前兩步,將傅詢的牌位捧在手上,傅知跪了下去,忍耐了許多天,終是哭了出來。


    “孩兒不孝,上未能護住您,下未能護住妹妹,孩兒不孝,爹!”


    他那些時日將素日裏交情不錯的,還有那些看不上他的,挨家挨戶求了一遍,無人應他,無人幫他,苦悶之下買醉,卻因此未能見到傅詢最後一麵。


    “世人皆辱我,欺我,瞧不起我,爹,孩兒在此立誓,此生定找迴妹妹,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妹妹一日不迴,傅慎行便一日不死。”


    門外的傅霖和林氏聽著裏麵的哭聲,皆紅了眼眶。


    “讓他和老爺待一會吧。”


    林氏捏著帕子擦了擦淚,帶著傅霖離開了。


    迴到主院,林氏陪著傅霖說了會話,便讓傅霖迴自己的院子了。


    傅霖走後,林氏遣退了房內所有下人,掛在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淡了下來。


    起身到梳妝台,從最角落拿出了一個小盒子,林氏打開盒子,拿出裏麵的東西。


    反複摸著,迴想到了傅詢送她這個東西的那天說的話,喃喃道。


    “我是個粗人,未曾識得幾個字,但我是真的心悅林小姐,神明在上,我傅詢以全部身家為聘,今決意娶林家女為妻,若得之,定珍之,愛之,重之,此生唯一人。”


    少年郎笑得明媚開朗,鄭重的將這個東西遞給她,而她呢,手足無措的不敢接,卻在偷瞄時,無意間看見了少年通紅的耳廓,原不止她一人無措。


    那樣熱烈的愛意,從成婚到現如今,未曾變過。


    “阿詢,再等等我。”


    林氏將手中的東西小心翼翼的放迴了盒子裏。


    容羨迴到府內,鈴蘭與若琴見容羨沉著臉,大氣都不敢喘。


    她是鬼迷了心竅不成,今日多好的機會,正愁手下無可用之人,翎衛軍可是認令不認人。


    看眼前的兩個小丫頭都嚇到了,容羨揮揮手讓她們都退下去。


    ------


    “殿下,有些許線索,胡家,可能死於洛家機括。”


    “傅詢是今日下葬吧。”


    跪在下方的十一沒料到梁詞開口問的是這個,愣了一下,答道:“迴殿下,是的。”


    “未能去看一眼,可惜了。”梁詞漫不經心道。


    夢裏靖侯可不是現在死的呢,真有趣。


    “傳本宮令,將白虎衛都調迴來。”


    罕默部,該是來了呢。


    第二日,傅知接任靖侯的消息,便傳遍了上京。


    “小姐,袁家遞來的帖子,袁小姐婚期定在一月後,邀小姐十五去賞荷宴,來傳話的小廝說,袁小姐還邀了工部員外郎府林二小姐、門下省秦相府秦小姐、劉刺史家的嫡女、中書省左相府的嫡次女以及工部尚書府上的範小姐。”


    若琴的話音剛落,容羨就捏了捏眉頭。


    袁願邀的人不算多,但是其中範家小姐最是潑辣,上京鮮少有閨閣小姐能同她往來,左相嫡次女又極為體弱,甚少出門,已經十六了還未婚配,若是出了什麽岔子······


    不過袁願為何邀的是這些人,若說是上京最家世最尊貴的世家女,可其中又有林二,也未曾邀約尚書省蕭相府內蕭二,難道袁願隻是邀約了和她私交甚篤的閨閣密友?


    那為何有她,怪,真的太怪了。


    容羨壓住內心的不安,本想迴拒了,可想到那個給過她一點溫暖的婦人,還是應下了。


    轉眼便是十四,一早駱冶的信便傳了迴來。


    “胡家剩一幼女,稚子無辜,已送走,除我,再無二人知曉,若小姐不滿,冶任由小姐處罰,域明州、風宜州、司闌州,三州隱隱有大亂之相,恐揭竿而起,接小姐囑咐,已命人前往冬或州,目醫乃大族之後,若無二心,可用。”


    短短數語。


    隨同而來的還有一個小包袱,裏麵不出所料,又是一些駱冶近日做出來的玩意,看起來都是些平平無奇的東西,兩支發簪,一對耳璫。


    容羨心中有幾分詫異,駱冶看人倒是不錯,鈴蘭也是風宜州世家大族,目醫也是,阿禹的來曆也有待商榷,那麽多流民,權貴之後肯定是有些許的,隻是未曾想他能找到這麽些個,比起目不識丁,這些人顯然更好用,但也更不好擺布。


    提筆迴信一封,容羨叫來鈴蘭,遞給她兩封信。


    “這一封交給目醫,這一封給駱冶。”


    鈴蘭接過信,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小姐,冶哥違背你的意思,留下了胡家活口,你······不生氣嗎?”


    容羨抬眸看了鈴蘭一眼。


    “若是提前和我說了,我未必不會同意,可他擅自主張,這樣的人,你說我會留嗎?”


    “若是有一天,也違背我的意思,做出傷害我的事,又該當如何?”


    鈴蘭想了想,容羨說的不無道理,駱冶這一步真的走錯了。


    “怎麽,現如今不怕我了?”


    容羨發現鈴蘭的態度較前幾日,有了很大的變化,之前得知胡家滅門案是她所為,都不敢正眼瞧她。


    “不怕,小姐是在為民除害,是個好人,上京都傳遍了,那胡家惡貫滿盈,這些年來在恭州胡作非為,連恭州府衙的人都被買通了呢,就是不知恭州知府知不知曉,據說老爺還在查。”


    鈴蘭說起這個事,一改剛才的態度,腰板都挺直了,一臉小姐是好人的模樣。


    “胡家滿門惡人,你如何知曉的?”


    容羨倒是來了興趣,從麵前的茶具裏拿了一個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是不久前若琴剛沏的,還熱著。


    “冶哥那日命人將胡家搜出來的東西貼在恭州布告欄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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