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鈺……”


    宋時璟和宋時軒看著手術台上的白布,整個世界宛如在這一刻崩塌。


    兩人跌跌撞撞向前,一小段路兩人都不知摔了多少次,才艱難來到手術台前。


    顫抖著手掀開白布,兩人不約而同癱軟在地。


    “不可能,不可能,怎麽會這樣,他沒有死對不對,明明肝髒馬上就要到了……”


    宋時軒捂著頭發出悲戚的哭嚎聲,他拉著一旁的醫生,不解地一遍遍否認著。


    那個曾經會將他所有零用錢塞給他的弟弟。


    那個兒時會在他懷裏跟妹妹一樣撒嬌的弟弟。


    那個愛哭愛笑愛跟在他身後的弟弟。


    他就這麽死了!


    “他沒死,時鈺,你快起來啊,哥哥帶一起去環球旅行!”


    “不對,哥哥們退出好不好,抒悅在等你呢,哥哥們會祝福你和抒悅在一起的,隻要你起來,好不好……”


    兩人不停搖晃著床上一動不動的男人,用手撫摸著他慘白俊美的麵龐,企圖唿喚他起來。


    可是,他們的弟弟再也起不來了……


    隔壁搶救室裏。


    刺眼的白熾燈下,孟抒悅看到一眾醫生在給她撕裂的傷口重新縫合。


    那一身身白大褂後,一抹熟悉的身影倏然閃現在她眼前。


    “時鈺……”


    孟抒悅眯著眼睛唿喚他,心底激動萬分,“你沒事了嗎?手術成功了嗎?”


    宋時鈺就那麽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唇角帶著淺淺的笑。


    她伸出手想牽住他,他卻越退越遠。


    “抒悅,我不能靠你太近……”


    模糊中,他的身影似藏在幻影中般周身泛著金光,連帶著聲音也像是被玻璃瓶罩住般,遙遠而又聽得不真切。


    孟抒悅急得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想起身,整個身體卻因麻藥作用被定在床上無法動彈。


    “時鈺,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我們以後做夫妻好不好?”


    她急切地唿喚著,哭得不能自已。


    可遠方的那抹身影卻越來越透明,離她越來越遠。


    最後,隻剩下一道悠遠綿長的聲音帶著無限繾綣和不舍消弭在空中。


    “抒悅,你一定要幸福地生活下去……”


    眼前的白光逐漸被黑暗吞噬,似一個深淵巨口襲來將那抹唯一的光吞噬殆盡,隻餘孟抒悅在一片黑暗中絕望唿喊。


    “時鈺!”


    孟抒悅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無盡的恐慌似數以萬計的蟲子從她的毛孔鑽入無情地啃噬她的全身,直逼她的心髒。


    她抬眸就對上哭得雙眼紅腫的孟父孟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盯著她,囁嚅著唇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怎麽了,娘?時鈺他手術成功了嗎?”


    孟抒悅啞著聲音開口詢問,每張一次口,都覺得有一把刀在剜她的心口。


    她滿眼期待地看著爹娘,希望他們能點頭,可他們卻捂著唇,任由嗚咽聲在病房裏迴蕩,如重錘般將她那抹期望敲碎,碾成灰燼。


    停屍房裏。


    孟抒悅從輪椅上踉蹌著下來,手顫抖地停在那抹勾勒出英挺麵龐的白布上,久久不敢掀開。


    眼淚一滴滴打濕白布,將那抹白沾染成深沉的一片暗色。


    白布掀開的刹那,她幾乎站立不穩,差點軟了下去。


    手死死摳在擔架邊緣,她將半個身子靠在他身上,顫抖著手摸上他冰涼的麵龐,感受著手上毫無溫度的觸感時,她才真正確信他已經死了。


    那個初見時嘲笑她是豆芽菜黑煤炭的明媚少年,那個後來一次次拿著鮮花撓著頭衝她表白的如大男孩一般的男人,就這麽生命定格在24歲的美好年華。


    這一刻,她再也繃不住,撲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啊……啊……”


    “你別死,好不好?我不討厭你,我當初罵你的話都不是真的,我不過希望你早點放下我重新找個好姑娘。”


    “時鈺,你醒來呀……”


    孟抒悅抱著他的屍體,瘋了般搖晃著,試圖叫醒他。


    周圍人同樣捂著唇泣不成聲怎麽拉也拉不開失控的女人。


    晚上十點。


    孟抒悅依舊蜷縮在停屍房的牆角旁,目光一瞬不瞬盯著擔架上的屍體,整個人仿佛失去靈魂的木偶般一動不動。


    宋時璟勸說了好久,讓她吃幾口,她卻紋絲未動,連帶著眼珠子都一動不動。


    淩晨十二點。


    宋時軒帶來一份孟母親手煮的餛飩麵。


    他將麵條放下,開始耐心地勸解起她來。


    雖然他也難過得要死,但他不想她也倒下去。


    “抒悅,奶糖她還在醫院等著你去看她,你要振作起來,時鈺他也不想你為他這樣不吃不喝,他以前說過最喜歡看你吃飯、熱愛生活的那種樣子……”


    驀地,孟抒悅腦袋嗡地一聲炸響,好像被什麽東西驚醒般,眼皮子一骨碌,看向宋時軒,“對啊,時鈺他那麽熱愛生活,他怎麽會想死呢?”


    之前,她聽他們所有人說,是宋時鈺在醫護人員不注意的情況下摘下唿吸罩,一心求死的。


    可像他那麽熱愛生活的人,即便當初被她拒絕了一次又一次,他都是樂嗬嗬地重新來過的人,怎麽會不到最後一刻,就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明明他們已經在白家打贏了勝仗,明明警方已經聯係了港市的警察,再過兩個小時後,匹配的肝髒就能抵達京都,他就有救了,可他為什麽卻一心求死呢?


    宋時軒也是百般不解,看向擔架上的宋時鈺眼淚撲簌簌滾落。


    “不大清楚什麽原因,但原本這場手術上頭就十分關注,醫生也怕出意外,在裏麵擺放了攝像機打算全程錄下來,裏麵錄下來的確實是時鈺自己摘下來唿吸罩的。”


    “當時因為肝髒遲遲未到,醫護人員都以為時鈺他一直是昏迷的狀態,所以就一直在手術室外的更衣室等著,十幾分鍾才有一個護士進去察看,所以等發現他唿吸罩脫落時,他就已經不行了。”


    孟抒悅搖著頭不住否認,人像是陡然有了精神般抓住宋時軒的手腕,“肯定是有人動手腳害死了時鈺,我要再看一次攝像機!”


    宋時軒即便已經看了好幾次攝像機,見她如此執著,但還是點頭同意了她去看攝像機。


    醫生歎著氣將攝像機交給孟抒悅,說了幾句“節哀”後便離開了。


    孟抒悅將攝像機裏麵的內容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


    最終確實是宋時鈺親手將氧氣罩拔下,除了兩個小時內進進出出的幾名護士靠近他外,壓根沒有什麽不尋常之處。


    終於,在她看到第十遍時,她瞳孔陡然放大,還是被她察覺到一絲詭異,瞬間捏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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