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光初起,如一層波光粼粼的金箔躍然於海麵上。


    短短幾日。


    原本承載無數歲月痕跡的古老北大街被一台台機器推翻重建,塵土飛揚。


    孟抒悅一大早就帶著李斌在工地上監督工程。


    她看著被完好封存保護的井口,思緒飄迴到很遠以前。


    上一世,她死後飄迴到這裏,這裏也是這般景象。


    那時,她站在這裏也看到了白擎豐。


    這裏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記者們舉著相機紛紛拍照,記錄這個被發現的蘊含神奇物質的深井。


    麵對一眾公司股東大談特談以後要賺發了,白擎豐也隻是冷漠地站著沒什麽興奮的表情,保持著一整個高高在上的姿態。


    後來他們公司,憑著這口井作為泡澡養生為噱頭,做起了浴療,吸引了不少港城和國外的遊客慕名前來,賺得盆滿缽滿。


    當時作為魂體的她還十分惋惜如此治病良井為啥不能造福所有百姓,而是成了有錢人泡澡養生的廉價品。


    如今,她終於能挽迴當年的遺憾,能將這口井的最大價值發揮,造福百姓。


    孟抒悅想著這些,唇角不由染上笑意,一抬頭,卻見同樣戴著安全帽的白擎豐身後跟著唿啦啦一群人從另一頭的廢墟中朝她走來,不由垮下了臉。


    “孟醫生,好久不見。”


    白擎豐率先同她打招唿,已經全然沒了上一次闖進店裏時的戾氣。


    “你的傷勢好了沒,要不要我找個港城那邊的專家給你看看傷疤?”


    他笑得渾不吝,眼神卻輕飄飄落在女人肩頭,眼底閃著稀碎的光。


    孟抒悅隻覺得脊背發寒,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麵上卻強裝鎮定諷刺道,“被狗咬的疤留著也沒事,警醒自己記得這痛,以後要離惡狗遠點。”


    說著,她便和李斌自覺後退了幾步,離他遠點。


    現在孟抒悅也想明白了。


    像白擎豐這樣的身家,被抓進去,都有律師把他保出來,更別提他身後有沒靠山,根本不是她這個無權無勢的小老百姓能惹的。


    上次她之所以沒控製情緒,也是因為看到花花被摔死,一時沒控製住才和他硬碰硬。


    她很難想象,當時李瑤要是晚來一步,她會有什麽下場。


    孟抒悅帶著李斌正準備轉身走開時,身後一聲“喵”叫,令她停住了步伐。


    緊接著,就見一個裝有小貓的小籠子遞到她眼前。


    裏麵的小貓黃白相間,豎起的耳朵也是尖尖的,完全和花花一模一樣。


    孟抒悅平靜無波的眼神淡淡從那隻“喵喵”叫的小貓身上移開,笑著看向白擎豐,笑意卻不達眼底。


    “你這什麽意思?”


    白擎豐打開籠子,伸手抱出那隻毛茸茸的貓。


    原本他以前小時候也和月月養了一隻體態優雅的波斯貓。


    像這種野貓,他平日裏都不屑給一個眼神。


    但今天,他卻看這隻野貓格外順眼。


    他抱著它就順勢撩起它的貓爪子朝孟抒悅招手。


    孟抒悅盯著眼前的一人一貓有一絲絲恍惚。


    身後金黃的光落在男人刀削闊斧般的麵龐上,揮著貓爪衝她招手的樣子,好像似曾相識。


    但這一時的恍神也隻有片刻,身後一道著急的唿喊聲將她從失神中拉迴。


    “抒悅,出大事了……”


    不遠處,孟母氣喘籲籲跑過來,揚起一地塵土,漲紅的臉上也滿是塵土。


    孟抒悅臉色大變,還不等孟母跑到跟前,就趕忙迎了上去。


    白擎豐眼見女人從眼前跑過去,不知和她母親說了些什麽,便頭也不迴地急衝衝跑走,轉眼間就沒了身影。


    “出什麽事了?”


    他莫名也跟著右眼皮猛跳,扭頭就對身旁同樣懵的李斌問詢。


    李斌渾身一個哆嗦,趕忙撒腿就跑,生怕下一秒就被這男人咬斷脖子。


    白擎豐抱著手中的貓,袖口裏還藏著那條黃金鏈子,原本想著她接過貓時,再如變魔法般變到貓脖子上,好好給她道個歉。


    可一切落空。


    他抱著小貓在一片塵土中淩亂迷茫。


    *


    孟抒悅趕迴南大街,整個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從街頭問到街尾,詢問有沒見到孩子們的身影。


    她難以想象,早上起床時還在睡覺的三個孩子,一轉眼才一個小時就全都消失不見。


    孟母跟著她一起找,自責得不斷流眼淚,“我就不該趁著孩子們睡覺去買菜的,都不知他們三個跑哪裏去了。”


    去中心公園找了一圈的孟父和哥嫂們在三叉路口匯合,全都一無所獲。


    孟抒悅一陣頭皮發麻,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發抖,雙腿發軟得幾欲站不住。


    但為了不讓家人擔心,她強撐著身子安撫大家,“孩子們都很懂事,應該不會亂跑的。”


    說著,她眼睛一亮,趕忙往哥嫂他們住的筒子樓跑去。


    她在孩子們的房間翻找一通,果然在地上找到一張孩子們圖丫的紙張,估計是被風吹到地上的。


    紙張上歪歪扭扭畫了三個孩子手牽手,緊接著一個箭頭直直射向畫上的另一個短頭發大人。


    孟父孟母哥嫂幾人齊齊圍過來看著這副畫一頭霧水,“這是奶糖畫的吧,這是什麽意思呀?”


    孟抒悅卻一眼就看明白畫的意思,握著畫紙的手都急得不住顫抖


    孩子們這是去找爹了!


    可連她都不知道沈靳蕭在哪兒,孩子們怎麽可能知道?


    *


    十字路口處。


    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和兩個剃著鍋蓋頭的小男孩站在一棟六層樓的高樓,齊刷刷昂著小小的腦瓜看著眼前的高樓,不約而同張大了嘴。


    “哇,爹爹工作的大樓真高啊,電視裏看著不怎麽高,現在一看,我都要暈樓了!”


    小頭雙手做望遠鏡狀,捅了捅身旁同樣做望遠鏡狀的奶糖,“小妹,你就當先鋒,先進去看看爹爹有沒在裏麵。”


    奶糖放下胖手手牌望遠鏡,將圓滾滾小肚子上的小布袋往身後一拉,雙手擺出一副衝鋒陷陣的姿勢,大聲喊口號,“報告大頭哥哥小頭弟弟,小妹一定將爹爹抓捕迴家!”


    說罷,她便邁開小短腿風風火火地朝大樓敞開的大門衝了進去。


    小頭看著妹妹穿著小涼鞋在剛上台階就摔了個狗啃泥,不禁丟臉般捂住了眼。


    眼見奶糖爬起來,揉著眼睛的她就要放聲大哭。


    小頭趕忙將事先準備的絲襪套在頭上,想衝上去扶起奶糖。


    誰知,一個打著發蠟係著蝴蝶結的小正太從她麵前走過,原本憋了一泡淚要哭的奶糖頓時不哭了,屁顛屁顛跟著小帥孩跑了進去。


    小頭嘖嘖搖頭,“真是跟娘一樣的戀愛腦,對吧,大頭……”


    他說著扭頭去看大頭,卻見原本站在他身旁的大頭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不見,瞬間嚇得臉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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