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一身淺藍色的常服坐在太師椅上,悠閑地捧著茶小口啜飲著。


    淺淺地腳步聲從屏風後頭傳來,香風陣陣,女子聲音從身側傳來。她的聲音清冷而悠遠,每一個字都似帶著霜雪的氣息,幽幽傳來,在這聒噪的盛夏裏叫人心曠神怡。


    乾隆側過頭看著一身月白色旗裝梳著小兩把頭的女子溫聲問道:“叫什麽名字?”


    “妾身太常寺少卿陸士隆之女陸沐萍。”薛荔直起身來,眼睛低垂著迴道。


    “多大了?”乾隆將手裏的茶盞放在一旁的案幾上。


    “十六。”薛荔輕聲迴道。


    “皇額娘著你侍奉朕,你懂得如何侍奉朕嗎?”他好整以暇地看著薛荔。


    薛荔頓了頓迴道:“嬤嬤都有教過的。”


    乾隆輕笑,起身將薛荔從地上扶了起來拉著她朝著禦案走去。


    “你讀過書嗎?”他眼神曖昧地從薛荔臉上劃過柔聲問道。


    “家中有請過女夫子,有開過蒙。”薛荔淡淡道。


    美人有些態度怎麽了,那是美人矜持。看到薛荔態度,乾隆倒也不惱。


    他鬆開薛荔的手走到書案旁,提起筆落墨,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蕩秋水橫波清。


    他滿意地看著自己提的字片刻,轉頭柔聲道:“朕覺得這幅字襯你。有沒有跟你說過,你的眼睛極美,跟天上的星子一般清澈。”


    薛荔清淺一笑:“皇上真有眼光。”


    乾隆大笑出聲:“好個促狹的妮子,不知道是在誇朕還是誇你自己。”


    “當然是在誇皇上。”薛荔嘴角帶著笑意。


    “來給朕磨墨,紅袖添香美夢妍,吟詩弄墨最怡然。這往日文人書生都鼓吹紅袖添香,朕也要試試這種滋味。”


    薛荔也不掃興,拿著墨塊輕輕地轉著圈研磨起來。


    “師傅,這慶常在還真是個守規矩的人啊。”角落裏拿著拂塵定定守著的進寶跟李玉小聲說道。


    “前天皇上宣秀貴人來伴駕的時候,滿殿都是秀貴人撒嬌賣癡的聲音,恨不得整個人都貼到皇上身上去了。這慶常在也不抓緊機會,皇上說叫她磨墨,她就在那裏磨墨,眼神都不往皇上身上看一眼。”


    李玉有些好笑:“你懂什麽?這叫矜持守禮。這京中大家閨秀都是這種摸樣。”


    進寶撓撓頭傻笑:“還是師傅懂得多。”


    “師傅,我聽說,這秀貴人是南邊送上來的民女,說是出身不太光彩呢。”進寶小聲八卦。


    李玉不讚同的用拂塵狠狠敲了幾下進寶的頭:“不可妄議貴人小主。”


    真是個傻子,這滿宮誰不知道秀貴人的出身,可這秀貴人就是放得開討皇上喜歡。在宮裏,皇上喜歡的那就是正經的主子。


    乾隆撩起妹來是一本正經的,批閱折子工作起來也是一本正經的。


    這人一忙碌起來,時間就過得飛快。


    “皇上,用膳時候到了。”李玉小心上前稟報道。


    乾隆這才迴過神來,合上了手中的折子,他轉頭看向才把墨條放在硯台邊上的薛荔。


    “你就一直這麽磨墨,也不停下來休息一下。”他輕輕拉著薛荔泛紅的手,揉了揉。


    “給皇上磨墨,妾身不累。”薛荔嘴角揚起一抹笑。


    乾隆定定地看著麵前的女子,他後宮嬪妃眾多,心悅於他的更是數不勝數。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薛荔這款,眼裏沒有男女思慕的纏綿之情,反而盛滿了崇拜。


    他恍然,這眼神怎麽跟早上傅恆從這裏走的時候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樣。


    乾隆心裏一陣好笑,隨即湧起的都是征服欲。


    “走吧,用膳吧。”他拉著薛荔的手朝著東暖閣走去。


    皇上的份例就是不一樣,桌上擺著燕窩雞絲、香蕈絲、火熏絲、三仙、燕窩鴨子、火熏片、鑲管子等菜品,加上小菜、湯品等,用了各式菜湯二十餘道菜。


    乾隆是個很喜歡吃鴨子的人,桌上擺著不少鴨子做的菜,薛荔在桌子上找了半天,才找到幾道不含鴨子的菜。


    “你不喜歡吃鴨子?”乾隆有些好奇的看向薛荔,這滿宮的女人都拚了命的往他的愛好上靠,他喜歡什麽就硬逼著自己也去喜歡什麽,倒是難得見這種有自己愛好不盲從的。


    “迴皇上,比起鴨子妾身更喜歡河鮮之類的。就比如這道薺菜塘鯉魚脯就很合妾身的胃口。”


    往日這道菜都不被乾隆放在眼裏的,屬於隨即爆出的新菜品,他也難得起了些好奇心朝著那道菜看了一眼,布菜太監連忙心領神會地給他夾了一筷子。


    唔,沒滋沒味地。不過美人喜歡,乾隆便也沒有出言掃興,隻是又夾著盤子裏的鴨肉吃了起來。


    薛荔的胃口也不大,吃了一些感覺有七成飽了便停了下來,乾隆還在吃,她便開始研究桌子上的菜品。


    突然,一股酒香傳來,她朝著香味飄來的方向看過去眼睛一亮。


    “想喝?”乾隆不由好笑的問道。


    薛荔點點頭,李玉連忙倒了一杯端了上來。


    “皇上,我聞著這個味像蒙古那邊有名的鴻茅藥酒。”


    “你鼻子倒是好使。”乾隆看著麵前的少女眼神也不由柔了下來。


    “我阿爹可喜歡喝這個酒了,好不容易托人從蒙古買了些來,跟個寶貝似的不許我們碰,自己一個人偷偷背著我們喝。”


    乾隆眼中笑意更深,沒想到朝堂上總是一臉苦大仇深的陸士隆倒養出這麽一個性子的孩子。


    薛荔聞了聞麵前的酒,一飲而盡,她沒怎麽喝過酒,原身的身子更是滴酒不沾的,是以一杯酒下肚,那股烈勁從腹中直直衝往腦殼。


    幾息之間,她便有些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乾隆好笑地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拉著明顯已經醉了的少女朝著外頭走去,好歹夜間涼風也能醒醒酒。


    是夜,熱了一天的紫禁城好歹溫度也下來了一些,乾隆輕輕舒了一口氣,涼風習習地吹了過來,廊下擺了兩盆開得正盛的梔子花。


    他牽著薛荔的手走過去,摘下一朵插在薛荔的發髻上,眼中全是欣賞,斜插花枝映玉顏美人簪花真真是美不勝收。


    隨即,他的目光又對上了美人明顯有些恍惚的眸子,不由輕笑出聲,還是第一次見有人來侍寢自己先喝醉了的。


    在角落處遠遠綴著的進寶小聲嘮叨:“皇上好久都沒有笑這麽開心了。”


    李玉側目:“亂講,皇上哪天沒笑。”


    進寶嘟囔道:“我就是知道,自從嫻主兒進了冷宮,皇上很久沒這麽打心眼裏開心了。”


    李玉沉默,朝著冷宮的方向默默看去,也不知惢心過得好不好......


    乾隆轉了半晌,自覺消食差不多了之後才拉著薛荔的手迴了西暖閣。


    “皇上,把常在小主交給奴婢吧。”燕喜嬤嬤很是識趣地走上前來將薛荔帶去更衣,直到拾掇好了才將人送過來。


    此刻乾隆已經在床上倚著有一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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