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搖!


    少年的心動搖了。


    劍道之路,是不屈,是劍修的寧折不彎,可從楊族走到現在,自己卻是一直是為了尋找自己的父親,以及守護著柳瑤。


    堅守的信念如此,走的劍道也依舊如此,可這似乎和一開始的想法背道而馳了。


    而方才的解釋,似乎無法說服自己。


    為了守護,所以不屈......


    似乎,顛倒了主次之分,而他的劍道真是不屈麽?


    楊蕭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可是萬般的言語在這一刻都被堵住了。


    心有阻礙,說不出口。


    白衣幻影踏著劍意凝成的霜花緩步逼近,每一步都碾碎楊蕭三寸傲骨:\"若以柳瑤性命為注,需你屈膝叩首方能換得生機,當如何?\"話音如冰錐刺入靈台,通幽境渾厚靈氣轟然潰散,金身境九重的修為在經脈中發出悲鳴。


    此話一出,楊蕭的氣息轟然一聲再次縮減!


    此刻,境界直接從通幽境九重降到金身境九重!


    該何如!


    楊蕭逐漸迷茫起來。


    為了救柳瑤,必須要下跪臣服,可若是下跪,便違背了自己的劍道,違背了自己的道心,可若是不跪,埋在自己心底的那種守護信念就會崩塌!


    這無論怎麽選,都是無解!


    沉思良久,楊蕭的眉頭卻是越皺越深,心中思緒也是越發地糾結。


    這一局的問心,他原本清晰的大道逐漸蒙上了一層迷霧,兜兜轉轉,不見其蹤。


    自己一直以來的劍道難道是走錯了麽?


    可若是錯了,為何自己的心境沒有收到太多的影響?


    盡管他也明白是主次不分明,可心中仿佛已經有一座大山拔地而起,根深蒂固,移動不了絲毫。


    楊蕭緩緩閉上雙眼,感受到體內的靈氣在快速流逝,不多時,已經到了金身境六重。


    長唿出一口氣,楊蕭猛然間睜開雙眼,臉上閃過一抹狠色,隨後,手中瞬間出現了一柄靈劍,如旱地拔蔥,瞬間飛躍而起,朝著白衣“楊蕭”狠狠刺去!


    這是心境的阻礙,若是將其殺掉,興許就能走出


    而就在楊蕭的劍接觸到白衣“楊蕭”的那一瞬間,靈劍竟然直直地一穿而過。


    而那個白衣楊蕭居然沒有傷到分毫!


    楊蕭愣住了。


    白衣“楊蕭”望著他,輕輕一笑,笑容詭異至極。


    “不如這樣如何?你隨我的心意,去走守護劍道,拋起你這惹人心意雜亂的不屈劍道,如何?”


    白衣“楊蕭”笑著走上前,將手輕輕搭在楊蕭的肩膀上,笑道:“不要去想什麽狗屁的不屈劍道,你想啊,若是守護著柳瑤,你心便穩固,無論外界有多雜亂,你隻需要守護好她一人便可,殺人隨心所欲,就算是幼童婦女,在之前的你恐怕是很難下手吧?如今你隨了我的大道,想殺誰便殺誰,豈不快哉?”


    說著,白衣“楊蕭”嗤嗤地獰笑起來,聲音尖細許多,“你想想啊,不屈不屈,隻有遇見強者了,才能生出不屈之心,那弱者呢?殺他們還要思來想去,煩不煩啊,嘿嘿嘿,聽我的準沒錯,隨了我的大道,保管你殺人隨心所欲,真的!”


    隨著笑容逐漸擴大,楊蕭的氣息卻是一降再降!


    因為,他殺人,就想隨心,可是那種隨心,是有界限,至少是殺該殺之人,不像大夔王朝那些皇子們,不可直接殺人,而這種界限卻在這一刻,逐漸模糊起來。


    白衣“楊蕭”的笑容卻越咧越大,聲音變得如厲鬼一般尖細,陣陣迴蕩在楊蕭的耳邊,“隨我的大道,隨我的大道,隨我的大道......”


    轟!


    瞬間,楊蕭的氣息直接將至泥胚境!


    不消片刻,泥胚境的氣息也直接化作了虛無!


    沒有任何境界。


    和一名凡人沒有任何區別!


    見到這一幕,白衣“楊蕭”此刻興奮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如何,快說,如何!隻要你隨我大道而行,殺遍這天下萬物,隻要殺,暢快地殺,無所畏懼地殺,隻要你能答應,我立刻讓你直接踏入觀海境,如何?!”


    觀海境!


    望著沒有絲毫境界的自己,楊蕭沉默了。


    守護劍道......


    不屈劍道......


    二者是多麽地相似,可卻和而不同。


    楊蕭再次閉上了雙眼。


    不知為何,自己境界全失的那一瞬間,仿佛心安了許多。


    這種感覺,楊蕭也說不太清楚。


    但他卻是很清楚一點。


    似乎過了幾個時辰,終於,楊蕭睜開了雙眼。


    他心中清楚得很,無論是守護劍道,還是不屈劍道,都有天作之合,心善往之,可這“心我”卻將守護劍道曲解,成了隻需守護一人,殺便天下萬萬人的道理,隻是,方才的心意錯亂,差點順而為之了。


    守護,不屈,二者並沒有什麽相駁之處。


    他一路走來,不以惡小而為,常以小善為之,這就是他的守護。


    更何況,他從來沒有將柳瑤當做守護的對象,他們二人老早便約定了,未來的道路,要一起走,一起成長,這便是他修行的意義!


    而父親......


    想到這,楊蕭啞然一笑。


    以父親的實力,還需要他守護麽?


    簡直是胡扯!


    楊蕭輕輕一笑,重新站起了身。


    此刻,念頭通達!


    白衣“楊蕭”望著他,臉上無比激動,“想通了,想通了?哈哈哈,我就說,天才就是天才,永遠都會趨利避害,去他娘的不屈劍道,來,順從我,來!”


    當最後一絲靈力消弭於天地,少年竟在淪為凡軀的刹那窺見清明。腰間碧玉佩突然泛起溫潤青光,兩道波紋如同斬破混沌的劍痕。


    少年先是一愣。


    它怎麽也能跟著進來?


    這裏,不都是他意識的體現麽?


    正當他好奇地伸手觸碰一下,瞬間,眼中閃過一抹激動。


    能碰到!


    這下,他不再猶豫,直接拿起了玉佩,望著了上麵的兩道波紋,浮現出一抹微笑,“你那道理確實很有道理,不過,我想讓你看看這個。”


    白衣男子疑惑地望著楊蕭。


    楊蕭不再廢話,指尖一彈,瞬間,玉佩上的一道波紋開始靈動起來。


    ......


    外界,


    也就是小洞天內,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三日。


    而虎狩卻一直死死盯著那個白色繭,眼神從來沒有移動半分。


    說實話,他也是十分緊張。


    若是楊蕭突破失敗,心境受阻,恐怕以後的路,自己也很難走了。


    而就在這時,白繭逐漸消失了。


    ......


    白繭消失了。


    虎狩立刻打起精神,剛走上前,卻發現,楊蕭的氣息,已經全無!


    虎狩愣在了原地。


    而少年迴過神來,眼裏多出了一絲蒼老,但很快,望見麵前的場景,神色中的那一抹複雜很快消失不見。


    看向一旁的虎狩,少年淡淡一笑。


    虎狩怔了怔,終究還是發出了沉重的歎息,努力地擠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無事,突破失敗了也很正常,古往今來,哪有一帆風順,正好,這次的問心,能及時發現自己的錯誤,未來,步入洞府境,指日可待!”


    虎狩上前拍了拍楊蕭的肩膀,安慰道。


    這次,力道卻很輕很輕。


    因為虎狩也明白得很,現如今的楊蕭沒有了任何境界,身子板也和尋常的凡人一般,脆弱得很,所以,他不敢用力。


    楊蕭微微一笑,望著他,神色清澈,暢快淋漓。


    他的睫毛輕顫,眸中流轉過百年滄桑,最終化作山溪般清透的目光。摩挲著掌心溫潤玉佩,那枚曾銘刻三道雲紋的玉佩,此刻僅餘一線漣漪微漾。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


    輕語似玉磬相擊,天地忽而凝滯。那一瞬間,一股全新的氣息瞬間從楊蕭的體內猛然爆發而出,而下一秒,虎狩臉色頓時為之一變,下意識地雙臂交錯橫於胸前,而玄靈甲也隱隱而顯現。


    虎狩玄甲護心鏡驟然龜裂,耳畔炸響的氣浪裹挾著太古兇獸蘇醒般的威壓,將他生生推過七步青磚,後背撞碎丈高試劍石才堪堪止住。碎石雨中,楊蕭衣袂無風自動,周身騰起的氣旋攪碎滿地繭衣。


    嘭!


    一瞬間,那股強悍的氣息直接震得虎狩雙臂發麻。


    而在虎狩胸前的那一片玄靈甲,表麵已經出現細密的裂紋,不過很快,虎狩抹去唇邊血絲,玄甲裂紋在靈力灌注下如春藤愈合。他望著那個褪盡鉛華的背影,忽覺這片天地間的晨露,竟比瑤池仙泉更清冽幾分。


    因為在他麵前的,正是完完全全的洞府境強者的氣息!


    一瞬間,虎狩的眼睛亮了起來!


    取而代之的,則是滿滿的激動!


    突破了!


    居然真的突破了!


    虎狩這下那還顧得上身上的些許傷痕,連忙衝上前,朝著楊蕭的胸口就笑著來了一拳,“你小子,跟我玩這招欲擒故縱是吧,哈哈哈,有趣,實在有趣!”


    楊蕭笑著,重新將玉佩放在腰間。


    自從他突破之後,身體已經感受到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若是先前將自己的收納靈氣的氣府比作一口井,現如今,已經是浩浩渺渺,如天地雲海!


    仿佛攫取靈氣,無窮無盡!


    這時,楊蕭緩緩伸出手,瞬間,一柄靈劍出現在掌心,微眯雙眼,神色一動,瞬間,手中的靈劍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在數十丈之外,那柄靈劍又如鬼魅一般出現,隨後聽著嗤的一聲,空氣直接被劃出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裂空爪加上空無一劍!


    看到這一幕,楊蕭臉上忍不住閃過一抹欣喜。


    一旁,虎狩驚歎道:“這一劍,我都很難以抵擋!”


    他沒有說假。


    這種詭異的劍,別說對抗了,就連見都見不到,這完完全全是偷襲專用,怎麽打?


    虎狩道:“這一劍,洞府境中三重之下,無人是你對手!”


    楊蕭細細感受著體內磅礴的氣息,嘴角的笑容難以控製。


    “對了,先前,你的氣息為何突然消失?”


    思考了一會,楊蕭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先跌境,後破鏡,其中有些亂七八糟的道理,我也不小心給破了,然後就這樣了。”


    不小心給破了......


    聽到此話,虎狩嘴角一抽。


    繼續寒暄了幾下,突然間,楊蕭猛然抬起頭,片刻,輕聲道:“來人了。”


    語落,他身影一顫,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眼看著楊蕭消失,二人在原地稍微愣了愣,突然,雪兒這時開口道:“師父,你之前說的,讓我多練練,然後跟你打的,來不?”


    虎狩迴過神,看著她,“為師什麽時候說過?”


    雪兒眨巴著眼睛,“在楊大哥閉關前你說的啊,難不成師父是忘了?”


    望著人畜無害的女孩,虎狩連忙重重地咳嗽一聲,正襟危坐,一臉的嚴肅,“雪兒,你看,你現在修煉都修出幻覺了,趕緊去休息吧,不然走火入魔是很恐怖的!”


    望著自己的師父,雪兒很顯然沒有明白過來,搖頭道:“不累啊,師父,雪兒一點都不累的,來打吧。”


    說著,她舉起了兩隻肉嘟嘟的小拳頭。


    虎狩的嘴角再次猛然一抽!


    ......


    剛迴到現實中,楊蕭便快速壓製住了身上的氣息。


    自從他到了洞府境之後,便發覺,想要壓製氣息,變得輕鬆很多,不需要劍靈次次幫著他了。


    於是,外界的人看見他,依舊是原先的通幽境的修為。


    此刻,小紫躺在楊蕭的肩膀上,目光炯炯,一瞬不瞬地望著前方。


    而楊蕭的目光也望向那裏。


    下一秒,門被打開了。


    進來的是那名叫小蘭的女子。


    隻不過,她的神色惶恐,左右驚慌地看了幾眼,確認無人之後,連忙跨步進來,一臉的焦急,輕聲道:“楊公子,快走吧!”


    楊蕭眉頭一皺,“怎麽了?”


    小蘭深吸一口涼氣,勉強平複自己的心情,繼續道:“我方才看見,門外來了幾個逐鹿書院的人,許管事與他們見麵,言語之間,說是要找到你,並且要殺了你,給那兩人報仇!楊公子,以你現在通幽境的實力,萬萬不可與之對抗,還是幹淨從後窗逃走為好!”


    小蘭喘息片刻,繼續道:“而且,外麵來了四個人,全都是洞府境的強者!”


    望著小蘭,楊蕭同時也放開神識,隨後便快速收迴。


    果不其然,外麵確實有數位洞府境強者的氣息。


    不過,對於隻見過幾次麵的小蘭,楊蕭好奇道:“你為何要幫我?”


    此話一出,小蘭愣了愣,然後緩緩低著頭。


    神色躲閃。


    很快,臉上浮出一抹羞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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