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等王府大院中。


    察言觀色,堪稱是每個下人的必修課!


    千辛萬苦等來了送信機會的小廝,自從進入正堂後,目光就一直落在許居正的臉上。


    他原本還滿心期待來的。


    然而。


    當看見許居正那凝固的表情時,他整個人的心當場就涼了半截……


    不好!


    他心中暗道不妙,小聲道了句“老爺,我就先下去了”後,就灰溜溜的跑掉了……


    嗯,老爺這個表情,傻子才不跑。


    不出意外的話。


    今夜的許府,定然不會再平靜啊!


    這種情況還待下去,就別說什麽賞賜了……


    一會不被老爺的怒火波及就不錯了。


    許居正沒有理會那小廝。


    在接過信之後,他的全部心思,已經都徹底放在了這信上麵。


    如今的他,在看清了信中的內容後,隻覺得自己整個人的魂,就這麽一瞬間都都被抽離了身體……


    “許相,您這是怎麽了?”


    原本。


    諸位清流們,一個個都還興致勃勃的在那,等待著許瑞山帶迴的好消息。


    可誰曾想……


    這許居正在接過了信後,整個人竟然臉色大變。


    “瑞山在信中說什麽了?”


    霍綱還是了解自己這個老朋友的。


    他先是走到了許居正旁邊,扶著其坐在椅子上,才問道。


    “你們自己看,自己看。”


    許居正一副悲痛絕望的模樣,搖了搖頭,有氣無力的將信遞給了霍綱,歎道:


    “或許,這就是天意啊。不過也對,這事從一開始,我們就想的太多了,對那新皇的期待太高了啊。”


    “新皇的對手可是那聶如空啊,疾風人屠,高手榜第九,謀士榜第十!這樣的存在,那新皇又怎麽會是他的對手?”


    “新皇什麽樣,我們都知道的,一個紈絝之徒,之前一直都是那穆起章的傀儡,毫無主見,不思進取。”


    “就這麽一個人,我們怎麽如此天真的,對他抱有這等期待呢?更何況,還是在對手是聶如空的情況下……”


    許居正反思著自己。


    突然覺得,這件事發生到這等程度,根本就是個必然的結果。


    開什麽玩笑……


    聶如空這等存在,自己當初怎麽會覺得,蕭寧能在兵法之上鬥過他呢?


    “看這信上瑞山的意思,那新皇似乎是中了聶如空的計,這次是兇多吉少,大概率沒有機會迴京了啊。”


    霍綱將信的內容看完,原本還滿是期待的神情,徹底化作了無盡的失落。


    其他諸位大人聽後,紛紛圍了過來。


    在看完了信中的內容後,整個許府頓時一陣哀歎之聲。


    諸位大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眸裏除去絕望之外,再無其他神色。


    整個府邸內的氣氛,從一開始時的鬥誌昂揚,再到如今的死氣沉沉……


    就僅僅花了一瞬間的功夫……


    “哎,大家不要這副樣子啊,從一開始,咱們就沒有指望這新皇能幫上什麽忙不是麽?”


    “這新皇輸給了聶如空,那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啊。好在,瑞山沒有事。瑞山年紀輕輕就已是天機山高手,他才是我們的希望啊。”


    依舊是那位喜歡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大人。


    他的本意,是安慰一下諸位同僚的。


    隻可惜。


    他的嘴似乎有buff,開口絕對會讓人本就不美好的心情,雪上加霜。


    “瑞山?哎!瑞山這次,怕是迴不來了啊。”


    果然。


    在這廝這次開口後,就見許居正的神情,更加黯淡了幾分。


    短短幾息的功夫,他頭上的白發,似乎就多了一大片。


    別人瘋狂的對那家夥使著眼色,示意他不要多嘴了。


    可他還是下意識的看了許居正一眼,納悶道:


    “啊?許相,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按照瑞山的計劃,他是打算衝關迴洛陵的。可是,孟少龍的先鋒部隊,我還是太了解了。”


    “加上有聶如空的教導,想要在快這個字上打贏他們,無疑就是在用敵方之長,攻我們自己之短。”


    “臨州營想要長途奔襲發動奇襲衝關,是根本不可能的。且他們還隻有五百人,對方卻有三萬人。”


    “瑞山這小子什麽性子,我太了解了。一旦這群人被困,他是肯定不會獨自逃跑的。可是,對方那可是有三萬人啊!”


    “五百人對三萬人,就算瑞山身手不錯,在這等如此龐大的差距下,也無濟於事啊。”


    許居正分析完這個局勢後,得出了一個極其悲觀的結論:


    “不出意外的話,他們這次怕是要全軍覆沒啊。我不該派瑞山去支援他們的啊……”


    “我們也不該,對那新皇抱有絲毫期待的啊……”


    伴隨著許居正對這件事的蓋棺定論。


    整個許府徹底沉默了下來,絕望成了此處的主旋律……


    許居正整個人,更是直接老了好幾歲一般。


    想來,若不是諸位同僚還在此處。


    他整個人這會就已經躺在病床上了……


    許瑞山。


    自己這個小兒子,可是他的心頭肉啊。


    “但願老天可以保佑吧,若是瑞山可以逃出生天,老夫願意做任何事……若是有人可以救瑞山一命,老夫願意為他赴湯蹈火……”


    他在心中默念著。


    期待著這個他自己都覺得不現實的可能。


    ……


    正所謂。


    有人歡喜有人愁。


    當以許府為大本營的清流們,在政末朝會還沒有開始,就已經提前結算失敗戰績時。


    孟府這會,完全就是另外一副天差地別的模樣了。


    太皇太後孟氏孟風華今夜親自來到了孟府,與自己的好弟弟孟如秋好好地慶祝了一番。


    當大堂外的仆人們,又換上了一柱全新的時香,更夫的銅鑼在府外敲響。


    二人對視一眼,狂喜之色流露於表。


    他們推杯換盞,幻想著接下來美好的未來,好不痛快。


    “如今已經是醜時了。那洛陵的八門,至今還沒有消息傳來,想來,那新皇是無法如期迴京了啊。”


    “新皇已經注定迴不了京,朝堂論宗法,我們同樣勝利在握。我們辛辛苦苦運籌這麽多年,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在這裏,我就提前恭喜姐姐了。恭喜姐姐的至尊之路得以達成,成就這神川大陸第一女皇!”


    孟如秋端著酒杯,興奮道。


    對此,孟風華嗬嗬一笑。


    “那新皇就是個草包,咱們還請來了聶如空。他迴不了京,那不是鐵定的事情。”


    “倒是你啊,如秋。”


    孟風華正色道:


    “一旦我的心願就此達成,接下來,你可就要做好準備了啊。既然可以妻及夫位,那麽弟及姊位也未嚐不可啊。”


    “既然這至尊之位落在了咱們孟氏一族,接下來,就絕對要抓牢。”


    說話時。


    孟風華的神情不見絲毫的作偽。


    這自然就是他的真心話。


    孟如秋聞言,頓時眼露精光。


    “還望姐姐幫忙籌謀。”


    “放心吧。都說長姐如母,我就隻有你一個弟弟。你們男人們迷戀的這些權利、至尊之位,姐姐從來就不感興趣。”


    盡管說,明日之事還沒有蓋棺定論。


    可孟風華和孟如秋二人,已經是半敞開了香檳,開始商量以後的事情了。


    在他們看來,如今的事情,自己已經是勝利在握,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擋自己的步伐了。


    ……


    尚書府。


    祠堂。


    楊清道負手而立,看著那新增的一塊木碑,喃喃道:


    “弟弟啊,你放心,你的死絕對不會白死。明天一過,哥哥我就可以為你報仇了。”


    他惡狠狠地說著,又給那碑上之人敬了杯酒,便出了祠堂。


    “來人,去把小姐喊來。”


    楊清道來到書房,對下人們道。


    好大一會的功夫,楊千禾才姍姍來遲的在春苗的攙扶下,來到了書房。


    相對於三個月前,楊千禾容光煥發的模樣。


    如今的她,氣色都不知道差了多少倍。


    自從上次從天牢迴來,親眼見證了自己的叔叔被殺後。


    她的心中似乎就此留下了陰影,整個人都開始渾渾噩噩起來。


    食欲不振,平日裏也沒有了歡笑,整個人都愈發的消瘦了。


    楊清道作為父親,看在眼裏,也痛在心裏啊。


    他一生沒有子嗣,一共就兩塊心頭肉。


    一個自己的親弟弟,一個女兒。


    可是呢?


    如今。


    弟弟被那新皇活生生的殺了。


    女兒更是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若不是因為那穆起章一直在護著這新皇,他早就對那昌南王府動手了。


    可不要小看這位尚書大人。


    對於蕭寧,他雖然恨得咬牙切齒,但憤怒並沒有衝昏他的頭腦。


    他很清楚,想要做成任何事情,都要先看清時局。


    就當時的那等情況,那蕭寧對於穆起章有大用。


    自己敢動他,無疑就是在跟穆起章過不去。


    可現在不一樣了啊,一切都變了。


    “爹~~~”


    楊千禾有氣無力的喊了一句。


    目光呆滯,臉色蒼白。


    “千禾。”


    看見自己的寶貝女兒,楊清道頓時一陣心疼。


    他過去摸了摸對方的頭發,問詢道:


    怎麽樣,最近小姐的食欲如何?


    “迴老爺,一切如常。”


    “嗯。告訴趙管家,小姐的飲食,一定要當成尚書府最重要的事情來辦。”


    “是,老爺。”


    又是將楊千禾的事情,通通安排了一番後,他才坐下來,跟楊千禾說起了正事。


    對於楊千禾,楊清道一直都是有著虧欠著。


    畢竟。


    當初自己的這身權位,都是靠著女兒得來的。


    靠著女兒最美好的年華,浪費在了蕭寧一個紈絝身上,換來的。


    加上,對於自己的女兒,他本就從小愛護。


    所以,哪怕如今楊千禾已經是殘花敗柳了,楊清道依舊可以說是將其寵上了天。


    “千禾啊。”


    “父親。”


    “嗯,最近感覺怎麽樣?睡得踏實麽?”


    “還好,就是時不時會夢到那日牢房內的情形……”


    楊千禾如實迴答。


    提到牢房二字時,那日蕭寧那淩厲的目光,以及那滿是殺意的麵容,再次從其腦海之中浮現。


    以至於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蕭寧!


    事情過去這麽多天了,楊千禾的心思,卻再也沒有從那個男人的身上離開過。


    他實在想不明白,當初如此聽自己話的人,怎麽可以突然就如同變了一個人一樣……


    “哎。”


    聽了楊千禾的迴答,楊清道歎了口氣道:


    “沒事的,千禾,一切都要過去了。明天,一切就都要過去了。到時候,我會把那廝抓到府上來,由你親自處理。”


    “讓你好好地解解恨,也了卻一樁心中的夢魘。”


    他惡狠狠地說著。


    看得出,對於蕭寧,他是真的已經恨之入骨。


    “過去了?什麽意思啊,父親?”


    楊千禾愣了愣,問道。


    楊千禾最近除了身體不好之外,還有一件事也令她食欲下降,完全吃不下去東西。


    那就是!


    她發現自己低估了蕭寧這個皇帝的含金量!


    她原本以為,這蕭寧當了皇帝就是個傀儡罷了。


    卻沒有想到,哪怕是個傀儡,這個傀儡的權勢,依舊還是太大了。


    完全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類型。


    就算她當著自己的麵,殺了自己的叔叔,自己都不能奈何他!


    如今,聽到父親這番話,她難免心頭一震。


    目光都跟著活絡了幾分。


    “朝堂中的事情你不懂,父親就不跟你解釋了。你隻需要知道,過了明天,那蕭寧就不再是皇帝了。”


    “那衛清挽還被他休了。再次從皇帝變成昌南王,他的昌南王府就無異於那沒了牙齒和爪子的老虎!”


    “到時候,隻要不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讓皇室的顏麵太過於掛不住。就算我們殺了他,也不會有人出頭的。”


    “更何況,到時候的皇室,怕是也不會再姓蕭了。”


    楊清道接著又道:


    “甚至,父親還給你爭取了一個朝堂的政末朝會的旁聽位。到時候,父親帶你一起去看那廝被罷黜,也算是解了你的心頭之恨。”


    楊千禾是病了。


    但這個病絕對是有藥可醫的。


    眼下,楊清道的這番話,就是治療其心病的良藥。


    這話落下,楊千禾的目光之內,露出了久違的神采。


    就聽她問道:


    “春苗,我們從昌南王府離開多久了?”


    “稟告小姐,細細盤算一下,三個月了。”


    “三月?好啊!好啊!蕭寧,還記得,你當初說過,三月期限,一切自有分曉。”


    “接下來,我倒是要看看,這三月之期已到,你又能做什麽!”


    楊千禾的聲音陡然增大,整個人都跟著激動了起來。


    這麽多天壓抑的情緒,終於得到了釋放。


    明天!


    快來吧!


    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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