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則的心情,這會可以說是好到了極點。


    他此次的目的,一共有兩個。


    第一個,自然是借著帶路的契機,給這群人添麻煩,最大程度的減少他們的戰鬥力。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他刻意帶著這群人繞過毒蟲毒草,看起來與自己的初衷有些矛盾。


    實質上呢?


    他就是要這麽做!


    沒有前麵的小鋪墊,自己又怎麽能來一波大的呢?


    是的。


    他前麵願意幫蕭寧等人,完全就是因為!


    他覺得前麵那些毒物的殺傷力還是小了些。


    他專門準備了一份大禮,在後麵等著蕭寧等第一行人。


    細細盤算一下的話,前麵應該很快,就可以遇到了。


    除此之外,他的第二個目的就是,要弄清楚蕭寧等人的行軍意圖。


    按照聶如空當初的分析,蕭寧等人此次,就算退軍,肯定也是走官道的。


    因為走雙山峽穀的危險性,實在是太高了。


    可是呢。


    最終,這臨州營的眾人,還偏偏就是不走尋常路,走了一條所有人都未曾猜到的行軍之路。


    這等情況下,李七則可真的有些懵了。


    因為,他完全搞不清楚,這群人出了雙山峽穀,下一步又打算幹什麽?


    如此一來,他就沒有辦法,通知聶如空在合適的戰略地點進行攔截。


    所以。


    弄清楚對方離開峽穀後的下一步打算,堪稱是重中之重!


    眼下。


    莊奎等最難啃的骨頭,已然對自己再無戒心。


    那新皇看起來,根本就毫無警惕之心,堪稱無用。


    接下來,是時候在他們口中,打探點什麽了。


    李七則心想著,已經走向了莊奎。


    “莊兄,這雙山峽穀啊,有幾個不同的出口。敢問,你們出了峽穀之後,是打算朝什麽地方而去啊?”


    “這樣,我們也好選擇不同的出口和路線。”


    他找了個堪稱是絕妙的理由。沒有直接問,而是這樣繞了一下,還讓莊奎很難不答。


    好在。


    莊奎還是有著幾分身為將軍的敏銳直覺的。


    當他聽到李七則的問題,涉及到了自己一行人的行軍機密時。


    整個人的額頭當即緊鎖。


    但在跟李七則對視了一番後,他的表情又逐漸舒展了。


    顯然。


    對於李七則,他已經徹底信任了。


    “這一點,我也不是很清楚,還是要問陛下。”


    有關於行軍路線,莊奎那是真的不清楚。


    當然了,他是知道,按照陛下的計劃,最終是要在兩天內迴洛陵的。


    但莊奎還是選擇了閉嘴,沒有多言。


    海老和沙老一直關注了李七則的動向,看見這一幕,不由得鬆了口氣。


    “這個莊奎看起來,倒也是個人物,警惕心挺強的。”


    “是啊,接下來,就要看那大堯皇帝的了。”


    李七則聽到莊奎的話時,稍微有些發愣。


    他原本還隻是以為,這大堯皇帝靠著一些真心,換來了將士們的尊重罷了。


    卻沒有想到,這大堯皇帝,還掌管著行軍!


    這,他懂兵法麽?


    竟然連行軍都是他說了算?


    不過。


    在得知了這一點後,李七則倒是心裏輕鬆了不少。


    畢竟。


    這一路上看下來,無論是莊奎、衛青時、邊孟廣,甚至是一些小偏將啥的,都對自己有所防備。


    唯有這大堯的皇帝,對自己沒有絲毫的警惕之心。


    這麽一來,自己從他口中打探消息,自然是要比在其他人那裏更加輕鬆些。


    帶著這等想法,李七則找到了蕭寧,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果不其然。


    聽了問題,那大堯皇帝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甚至都沒有思索,開口便答:


    “我們要去臨州城!”


    “臨州城?”


    “是的。我們原本是打算去往洛陵的,但是前方的兩個關口都被死死地守住了。且有追兵,在不斷追趕我們。”


    “因此,我們隻能先迂迴臨州城,在繞路從北方的關口入洛陵。所以,咱們就走距離臨州最近的出口吧。”


    蕭寧麵容誠懇,說話時沒有絲毫思索猶疑。


    李七則見對方這副模樣,心中對於蕭寧的不屑,頓時又多了一層。


    之前,自己在看到他第一麵時,還覺得他有些不同凡俗。


    如今一看,原來是中看不中用啊。


    哎。


    對軍士們好有什麽用?


    能夠讓軍士們真心尊敬又有什麽樣?


    最關鍵的,還得是有能力啊。


    不然,軍士們越聽你的話,他們死的越快。


    就這點手腕,我李七則隨隨便便,就把你所有的話都套了出來!


    這樣的皇帝,也有膽子掌軍,跟聶將軍對弈?


    瘋了吧。


    李七則想著,拱手離去。


    一旁的海老和沙老見到這一幕,眉頭緊皺。


    “這大堯皇帝什麽情況?怎麽突然間,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是啊。我們倒是可以朝著這大堯皇帝,同樣在套路李七則的這個方向去思考。可是,他這麽做,完全看不出絲毫的作用啊!”


    “如此作為,對於接下來和聶如空的交戰作用也不大啊……”


    二人歎了口氣。


    眼睜睜的看著,這李七則就要以這一己之力,將整個臨州營攪個天翻地覆了。


    眾人繼續行軍!


    李七則則是繼續迴去,當“盡職盡責”的探路先鋒了。


    期間。


    他還找機會,將臨州軍接下來要迴臨州城的消息,找部下送了出去!


    繼續前行!


    終於。


    當前方一個個棉花模樣的植物,出現在眼前時,他知道機會來了!


    這,就是他給蕭寧等人準備的大禮了。


    “大家一定都渴了吧。前麵那個植物,叫水棉。他們的果子,裏麵不是棉花,而是汁水。”


    “且汁水甘甜,還能補充體力。在這雙山峽穀裏,是為數不多的幾種好東西之一。”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摘下了一個,打開一口喝下。


    喝完還不忘了咂吧咂吧嘴,如何品酒一般。


    “大家要是渴了,也嚐嚐。”


    眾軍見狀,本就對其已然信任的莊奎等人。


    見他都喝了,頓時也不再懷疑,當即就學著他的模樣,紛紛上前。


    李七則得意一笑,終於啊。


    上鉤了!


    自己忍了這麽久,就是為了現在!


    喝吧!


    喝吧!


    喝完,很快,你們就可以告別這殘酷的戰爭了。


    李七則在心中默念著。


    就聽身後,一個冷淡的聲音,儼然響起。


    “住手!”


    ???


    !!!


    聲音冷靜,果斷,滿富威嚴。


    李七莊轉過頭,朝著那聲源處望去。


    是,蕭寧!


    啊?


    李七則頓時傻眼了。


    他沒有想到,如此關鍵的時刻。


    連莊奎都已經準備上前,跟著喝上幾口了。


    可是,這皇帝卻把眾人打斷了。


    此時此刻,李七則正滿臉興奮的打量著眾軍,眼底的得逞之色甚至都已然無法壓製!


    他的腦海之中,都已經開始幻想這群人中毒後,被自己逐一擊破。


    最終,自己在聶如空麵前領受獎賞的場景了。


    卻不曾想!


    一個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放在心上。


    看起來從頭至尾,都未曾懷疑過自己的人。


    在如此關鍵的時刻,竟然出聲打斷了自己的計劃。


    他眼神之內的喜悅,頓時收斂了不少。


    一股淡淡的危機感,開始在內心之中升騰。


    轉過頭,看向那蕭寧。


    隻見,對方神色平靜,目光深邃,再也沒有了剛剛那等,看起來的愚昧。


    這會,他甚至顯得有幾分高深莫測之感,讓人完全看不出,他的意圖為何。


    鎮定!


    鎮定!


    不可能的。


    這新皇,就是個紈絝罷了。


    根據資料,他就算受教於香山書院。


    可連最基本的武學和格律等都沒有學好,就更不要說這些雜學了。


    這水棉,可是稀奇得很。


    就連一些大陸上大名鼎鼎的神醫,很多都不認識這株本草。


    就更不要說,這麽一個紈絝皇帝了。


    絕對不可能的。


    李七則在心中,瘋狂的安慰自己。


    覺得,這蕭寧叫停自己,可能是有其他的原因。


    一道冷冷的聲音便再次傳來,徹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表演到現在,可以了吧。”


    此言一出。


    莊奎、邊孟廣甚至包括路舟山。


    這群原本早就對於李七則,再無半點戒心的家夥們。


    紛紛朝著蕭寧看了過來,神色之中盡是迷茫。


    “啊?陛下?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表演?什麽表演?”


    三人的內心之中,大抵是能猜到些什麽問題的。


    隻不過。


    他們根本不敢相信。


    “水棉,也叫斷腸果,無論是植物的枝幹、果實,還是根莖,都和棉花很是相似。唯一的區別,就是其果實內產的不是絲絨,而是一種有劇毒的汁水。”


    “此汁水味甘甜,看起來完全無毒無害。可實質上,這汁水卻足以要人性命!江湖中,有一叫唐門的門派,就喜歡用此來煉毒,我說的應該不錯吧。”


    ???


    !!!


    李七則聞言,麵部表情再也不受控製,頓時大變。


    事實上。


    當蕭寧說出斷腸果三字時,他就已經知道,自己這次怕是遇到了行家了……


    一時之間。


    他的內心之中,突然對於眼前這個一路上不露聲色的皇帝,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


    傳聞中,這廝不是個毫無長處的紈絝麽?


    一個紈絝,能如此見多識廣的?


    李七則捫心自問,內心咆哮。


    莊奎等人仍舊沒有轉過彎來。


    加上李七則之前的鋪墊,還真起了作用。


    三人聽後,皆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陛下,這您是不是搞錯了?這李兄,怎麽可能會做這等事?”


    “是啊陛下,您說這水棉有毒?可是,李兄不也一樣喝了?”


    “再說了,如果李兄真有害我們的意圖,他又何必一開始帶我們繞過好幾處危險之地?讓我們自生自滅不好麽?”


    三人紛紛開口。


    李七則在一旁聽到此話,心裏頓時又浮現出些許僥幸。


    “嗬嗬。朕沒有搞錯,這就是他高明的地方了。”


    蕭寧看向李七則。


    當他的目光,落在了李七則身上的刹那。


    李七則隻覺得全身上下一陣發麻,背後一涼。


    這一刻,他似乎覺得,自己好像被對方徹底看穿了一般!


    自己在其麵前,根本就無所遁形!


    “前麵那幾處毒草,的確有毒。可是,都不怎麽致命。他利用這些,來打消你們對他的懷疑,全是在為了這一刻做準備。”


    “至於為什麽他敢喝那水棉,很簡單,他提前服了解藥罷了!”


    蕭寧邊說,邊從身後拿出了一張弓。


    張弓!


    搭箭!


    “嗖~~~~~~~”


    銳利的箭矢帶著破空聲,朝著那遠處的一棵古樹飛去。


    下一秒。


    一聲慘叫聲已然響起!


    隻見。


    是一個身穿軍甲的軍士。


    蕭寧一支箭過去,正中其眉心!


    李七則頓時一驚,他沒想到,這皇帝還有這麽一手。


    剛剛那一箭,得有數百米遠吧!


    “呶,這家夥,應該就是他的同夥了。你們過去搜一下,說不定還能找到他的軍牌!”


    蕭寧努了努嘴。


    聽到此令,兩名軍士連連過去。


    最終,還真就在這人身上,找到了軍牌。


    “嗬。”


    李七則見此,自知已經再無半點希望,索性就不裝了。


    “看不出來啊。我原本以為,你們這群人裏,我最應該注意的是邊孟廣和莊奎。”


    “卻不曾想,你才是最難對付的。”


    他感歎了一句。


    這下,他算是徹底的明白了。


    原來。


    這個一直被自己輕視,看上去對自己沒有絲毫戒備的家夥,才是藏得最深的!


    自己,被他騙了!


    “不知道,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蕭寧都沒有正眼看其一眼,淡淡答:


    “很簡單,你手上的老繭,是常年騎馬、執劍留下的繭。加上你身上一些軍士們特有的特征,你不是個獵戶這一點,很好猜。”


    “嗬……”


    李七則冷笑。


    “別人都說,這大堯的昌南王,如今的皇帝是個紈絝。現在看來,這簡直就是當今最大的謠傳啊。”


    李七則幹脆將手中的武器一扔:


    “既然落在你們手裏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反正,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他洋洋自得的一笑,雙手一攤,言行舉止間盡是從容。


    “怎麽?陛下,既然您這麽聰明,難道你就沒有發現,剛剛我特意跟我的幾個下屬傳遞了消息麽?”


    李七則麵帶挑釁的看向蕭寧。


    莊奎等人這下終於是迴過了味來。


    自己一行人,都被騙了。


    眼前的李七則,是敵軍的臥底?


    在確定了這一點後,莊奎等人頓時慌了起來!


    因為,就在剛剛,陛下可是親口,將那接下來的行軍計劃,告知了這李七則啊!


    難不成,這廝已經把消息傳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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