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沈言茵已經明顯感覺到了溫銘的語氣透著蝕骨的冰涼。


    她抬頭,躊躇了好一陣才試圖轉移話題。


    “溫銘,你問這些做什麽?”


    溫銘沒迴答她,聲音越發冷硬,他繼續問。


    “這些年,沈凜逍對她好不好?司思在你們沈家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溫銘的目光犀利無比,令沈言茵對他心生畏懼。


    沈言茵沒有隱瞞,如實地告訴溫銘。


    “剛開始我哥對司思確實不好,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那時候我哥莫名恨司思,莫名對她發脾氣,把司思當作仇人般對待。”


    “所以……我們全家都沒把司思當迴事,我……我也是,以前不懂事,對司思做了很多壞事。”


    “那十年,司思在我們沈家過得確實很慘,我們沈家欠她一句道歉。”


    溫銘內心早已潰敗!


    她找了十多年的妹妹就在他身邊。


    還遭受了這麽多苦痛和委屈。


    他明明認出來司思就是司幼卿!


    為什麽他當時不能再堅定一些?


    如果早點和司思相認,司思就不用和沈凜逍結婚!


    會不會就少吃一些苦……


    溫銘眼眶如紅墨,整個人就像是冬日裏殘敗的一棵樹枝,搖搖欲墜的模樣盡顯淒清。


    沈言茵心緊張地揪著,餐桌下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扣著膝蓋。


    她看不得溫銘臉上有悲色,那樣,她也會不開心。


    她鬥膽開口。


    “溫銘,你在調查什麽?為什麽突然要了解關於司思的事情?”


    溫銘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情緒,他慢慢抬目,冰冷的眸光射向沈言茵,一字一句地告訴她。


    “司思,是我找了很多年的親妹妹。”


    沈言茵眼睛放大,身體有些發軟:“司思……是你妹妹?”


    那她剛剛說的一切……


    沈言茵無助地搓著手,她想解釋,卻發現那些事實她根本開脫不了。


    最後,所有的愧意化作一句道歉:“溫銘,對不起……”


    溫銘忽然起身,睥睨著沈言茵,眼裏已被仇恨填滿。


    如沐春風的一個人瞬間變得狠厲不仁。


    “沈言茵,你的道歉我不接受,我妹妹這筆賬我會去找沈凜逍算清楚!”


    溫銘說完,快步出了餐廳。


    沈言茵愣了片刻追出去。


    她跑到溫銘麵前,埋著頭不停地向溫銘道歉。


    “溫銘,對不起!確實是我們沈家對不起司思,但是,現在我哥是很愛司思的……”


    “愛?”溫銘輕笑:“何來愛?愛她讓她接二連三被綁架?愛她為了別的女人拋棄她?沈言茵,你自己說出來信嗎?”


    “我……”沈言茵抿著唇,不知該怎麽反駁溫銘,眼裏蓄滿晶瑩的淚花。


    溫銘看著她要哭不哭的模樣,心頭的火焰燒得越旺!


    他瞬間就想到了司思也曾被沈言茵狠狠的欺負過。


    他沒忍住,在大街上對著沈言茵怒吼。


    “不隻是沈凜逍,還有你!你對司思做過的事情我不想再提!光我知道的,就已是駭人聽聞!你和你哥一樣,這輩子都欠司思!”


    沈言茵第一次見溫銘發怒,她抖著唇不敢發聲,連眼眶裏蓄的淚都不敢滾出。


    她也後悔,後悔以前她的種種行為。


    但是,已經發生的事情她根本無力改變。


    她也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溫銘泄恨。


    她陷入無盡的悔恨中……


    溫銘的聲音再次拉迴了她的思緒。


    “沈言茵,你永遠都不會體會到我現在的感受!我找了司思十多年,我一度以為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卻不曾想她在你們沈家受了這麽多年的折磨。”


    “那樣的日子,那樣的生活……司思是怎麽過來的……你覺得,我作為他的哥哥,我應該有何反應?”


    沈言茵不敢看溫銘的眼睛,哪怕低著頭她也能感受到溫銘眼中噴出的烈火可以將她分分鍾燒死。


    千言萬語化作一句一句蒼白又無力的道歉。


    “對不起……溫銘哥……對不起……”


    溫銘聽著“對不起”這三個字,覺得厭惡又刺耳。


    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讓他原諒沈家的所作所為?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沈言茵,你轉告你哥,從今往後,我與你們沈家勢不兩立!”


    話落,溫銘把沈言茵推開,揚長而去。


    沈言茵沒站穩,往後一栽,倒在了地上。


    她目光空空地望著溫銘消失的方向。


    本就殘敗的一顆心再度裂開。


    溫銘好不容易沒那麽討厭她了,可現在,一切又迴到了原點。


    ……


    溫銘直接來到了醫院。


    一路上他不斷演習著和司思相認的畫麵。


    可當他真到了病房門口時,溫銘卻不敢進去。


    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司思,該如何把一切告訴她,該怎麽以哥哥的身份和司思相處。


    在外徘徊了十多分鍾後,莫姨從病房裏走了出來,她看到溫銘時很詫異。


    “溫先生?你怎麽又來了?今天下午你不是已經來看過司思了嗎?”


    溫銘隨口應道:“我找司思有事。”


    莫姨:“那你趕緊進去吧,正好我下樓吃個飯。”


    “好。”


    走進病房,司思正半坐在床頭翻看著書,燈光下的她有種歲月靜好的怡然。


    溫銘腳步很輕,但是司思還是聽到了。


    “溫銘哥?”司思疑惑:“你不是去海城了嗎?怎麽又來了?”


    溫銘坐到司思床邊,盯著她的臉看了很久,他麵帶愧色,卻沉默不語。


    司思目光所及之處隻有溫銘那雙逐漸濕紅的眸子。


    直到溫銘眼眶裏的淚水從臉上滑落下來,司思才赫然開口。


    “溫銘哥,你……哭了?”


    溫銘忽然抱住司思,圈著司思瘦弱的骨架,他心如刀絞。


    這是他捧在手心上的寶貝妹妹。


    怎麽就經曆了這麽多不堪迴首的事情……


    溫銘任由淚水模糊雙眼,嗓子裏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


    “對不起……幼卿……對不起……是哥哥沒把你保護好……”


    司思下意識一怔,但她並沒有推開溫銘。


    反而輕輕拍著溫銘的背,似是安慰:“溫銘哥,你是不是又想你妹妹了?”


    溫銘聞言,內心深處的撕扯感就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火舌舔舐著他千瘡百孔的心,炙烤著他不言而喻的苦楚,令他幾乎崩潰。


    他想把一切都告訴司思,但是司思失憶了,什麽也記不起來……


    如果現在突然告訴她一切,會不會令她徒增痛苦?


    溫銘清楚的知道沈凜逍把司思留在身邊,不僅是因為司思的血型,更多是因為他母親的事情。


    沈凜逍是個多麽聰明謹慎的商人,他怎麽會把一個下落不明的孤女帶迴家。


    他一定調查過司思的身份,也一定知道司思就是司幼卿。


    所以故意隱瞞司思身份,讓司思留在沈家替她母親贖罪。


    可是司思那麽愛沈凜逍,要是知道這一切始作俑者都是那個她深愛的人。


    那時候,受傷的還是她……


    溫銘猶豫了。


    他鬆開手,結束了這個擁抱。


    溫銘滿心滿眼的看著司思,才發現她的五官,她的神態,就是小時候的司幼卿。


    溫銘抹掉臉上的淚,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司思的頭,展出一個暖陽般的笑容。


    “是啊,我又想幼卿了,每天都在想……隻是今天,尤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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