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躲在許經年身後,俏臉上滿是緊張,手中的彎刀也微微有些顫抖,但仍強自鎮定道:“我從不與官府做交易!快些讓開!”


    許經年感受到脖子上彎刀的抖動,低聲對身後的少女說道:“你殺過人嗎?刀抖成這個樣子別真把我的喉嚨割破了。”


    少女將刀一緊,怒聲道:“再廢話便一刀將你殺了!”


    王正忙伸手製止道:“萬萬不可!許大人是京城要員,你若敢傷他性命,整個瑤族都要跟著陪葬!”


    少女低聲道:“看起來你是個大官,今日死也要拉你墊背!”


    許經年對身後的姑娘說道:“小姑娘家別總把生啊死啊的掛在嘴邊,我在你手上他們不敢讓你死!”


    說完便哭喪著臉衝王正喊道:“王大人,你這番話莫不是要在下的命!如今她為刀俎,我為魚肉,我看還是聽這位姑娘的吧!”


    王正為難道:“大人若有閃失,下官不知該如何向公主與王爺交代!”


    少女聞言冷哼道:“你是皇族?不錯,今日不虧!”


    許經年慌忙解釋道:“我不是!我隻是與他們相熟!”


    說完又向王正喊道:“快給這位姑娘準備一匹馬!我看她麵目慈善,不像是會濫殺無辜的人。”


    少女低聲嗬斥道:“我可不是良善之輩!”


    許經年低聲迴道:“我知道!我這不是在幫你麽!”


    快馬很快備好,少女挾持許經年躍上馬背,一拉韁繩向城門口疾馳而去。


    城門早已關閉,少女隻得停下,迴頭一看,身後王正也領著大隊人馬緊隨而來。


    少女高聲喊道:“快開城門,不然我殺了他!”


    王正為難地看著許經年,許經年佯裝害怕道:“知府大人,就聽她的吧!我的命還捏在她手上呢!”


    城門緩緩打開,少女策馬而出,留下一句“告訴晉王,這小子我帶走了”便揚長而去。


    城外農家宅院內,一身黑袍蒙麵的金瑤長老正焦急地在院子裏踱著步子,一陣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少女歡快的聲音也隨之而來:“金瑤長老,我帶了條大魚迴來!”


    許經年一路假裝羸弱,到了院子裏才慌亂地問道:“女俠,這是什麽地方?”


    少女一腳將他踢翻在地,厲聲喝斥道:“乖乖待在院子裏,若是敢偷跑,挑斷你的腳筋!”


    許經年忙說道:“小人不敢!”


    五位長老看著院子裏的少年,除了皮囊上乘以外實在看不出哪裏有大魚的潛質,少女便將在太原城內發生的事情說與幾人聽,幾位長老聽完麵麵相覷。


    金瑤長老說道:“聖女為何要將這朝廷鷹犬帶來這裏?”


    少女迴道:“晉王應該已經發現我們的計劃,太原城內官府正挨家挨戶搜捕族人,有這小子做個肉票,想必知府也不敢輕舉妄動。”


    金瑤長老道:“我看這小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細皮嫩肉的可別死在我們手裏。”


    許經年假裝害怕道:“對對對,這老頭兒說得對,你們要對付的是晉王,我隻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嘍囉,抓我沒什麽用的!”


    少女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說道:“剛才在客棧那股臨危不懼的勁兒呢?現在怎麽慫了?老實在這兒待著,等事情結束自然會放你迴去!”


    許經年環顧四周,將這棟農家宅院的結構和房間分布大體記下,又悄悄觀察著屋內幾位瑤族長老的眼神動作。少女見他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便吩咐幾個手下把他捆綁結實丟到柴房,轉身與五位長老聊天去了。


    許經年見柴房內並無人看守,側耳傾聽房門外也無崗哨,便知道對方隻當自己是個毫無抵抗之力的文弱官員,絲毫沒放在心上。


    入夜時分,許經年鬼鬼祟祟地從柴房窗戶溜出,在堂屋內翻箱倒櫃找了半天,隻發現一堆瓶瓶罐罐,他將這些花花綠綠的小瓶子一股腦裝進懷裏,又踮起腳向主臥房間走去。


    主臥房中,煙霧嫋嫋一片溫潤,少女正全身赤裸坐在浴桶之中,桶內清水芙蓉,波光粼粼,玫瑰花瓣飄灑一片。


    用右手輕輕撩起一捧水拋灑在身上,少女閉目享受著一天中難得的輕鬆時刻。忽然,強烈的危機感讓她下意識猛然迴頭,許經年正拿著原本放在桌上的彎刀笑嘻嘻地站在她身後。


    少女正要喊出聲來,被許經年一掌劈在腦後便失去了意識。


    許久之後,緩緩醒來的少女發現自己像個粽子一樣裹在棉被裏,結結實實地吊在一棵大樹上,空曠的田野中一片漆黑,隻有樹下升起的火堆和旁邊烤火的少年發出細微的聲音。


    “我要殺了你!”少女咬牙切齒道。


    許經年仰頭看著半空中的少女,一本正經地說道:“你這人太不講理!你綁我一次,我綁你一次,誰也不欠誰,我都沒想要殺你,你怎麽先喊打喊殺起來了!”


    少女一時語塞,半晌才反應過來問道:“你看了我的身子?”


    許經年一臉無辜道:“天地良心,我是閉著眼睛把你扛出來的!”


    少女怒道:“胡說!院子裏的族人沒發現?”


    許經年雙手抱胸,饒有興致地看著被吊在樹上的少女說道:“你真當我是太原府那幫酒囊飯袋?我假意被你挾持,就是要找到你們的落腳點,你該慶幸我是把你扛出來問話而不是直接迴城搬救兵!”


    少女在半空中掙紮了半天,發現無法脫身便對樹下的許經年說道:“你可知道在我們瑤族,看了姑娘的身子就要娶她!”


    許經年指著地上一堆瓶瓶罐罐道:“不跟你瞎扯,這裏哪一罐是五海之術的解藥?”


    少女哈哈大笑道:“你竟然知道五海!算你有些見識!但你竟然以為五海可以靠藥物解開,簡直天真至極!”


    許經年道:“我自然知道巫術不能靠藥物解開,但噬魂蠱可以,隻要找到傀儡,用引子勾出他體內的噬魂蠱,五海之術自然破解!”


    少女神色大變,疑惑問道:“你到底是誰?怎麽會知道我瑤族秘術的解法?”


    許經年並不迴答她,指著地上的瓶子說道:“我與你做個交易,你告訴我哪瓶是噬魂蠱的引子,我便告訴你我是誰,如何?”


    少女笑道:“不如這樣,你入贅瑤族,我不止告訴你噬魂蠱的引子在哪裏,還教你蠱術!”


    許經年說道:“我對蠱術不感興趣,聽聞你們瑤族不與外族通婚,你這丫頭倒是大膽。”


    少女迴道:“你既然知道我們不與外族通婚,自然也該知道瑤家女子忠貞剛烈,認準一人便是一生,不像你們漢人薄情寡義!”


    許經年把火堆熄滅,又將地上的瓶瓶罐罐收起來,對著懸在半空的少女說道:“既然如此,這筆買賣便做不成了,如今春寒料峭,這大半夜黑燈瞎火的,我要找個地方睡覺去了!”


    少女緊張道:“那我呢?你先把我放下來!”


    許經年邊走邊說道:“你既不肯告訴我引子在哪裏,我又何必救你下來呢!”


    少女忙說道:“你別走,我怕黑!”


    許經年身子早已走遠,慵懶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聽說這附近夜裏鬧鬼,還有野獸出沒,姑娘好自為之!”


    眼睜睜看著許經年消失在遠處的灌木叢裏,周圍陷入一片寂靜之中,少女哆哆嗦嗦地小聲喊道:“喂,你還在嗎?”


    一陣冷風吹來,灌木叢發出“沙沙”的響聲作為迴應,遠處似乎有人影閃過,少女試探道:“是你嗎?”


    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靜,不知什麽鳥落在身後的枯樹上,發出一陣淒厲的叫聲。


    少女感覺頭皮發麻,邊哭邊喊道:“你快迴來!我告訴你便是!”


    許經年從灌木叢裏站起身來,笑著說道:“你早說這話也能少受些苦頭。”


    將少女從樹上放下,又把自己的狐裘大衣蓋在她身上,許經年這才重新擺出那堆瓶瓶罐罐。他倒不怕少女反抗,畢竟被子裏是一副光溜溜的身體,動作稍微大些便會春光乍泄。


    裹在被子裏的少女一邊啜泣一邊指著紫色的藥瓶說道:“就是它!”


    許經年拿起紫色瓶子瞧了瞧,狐疑道:“看起來並沒什麽特殊。”


    少女怒道:“大費周章半天,說了你又不信!”


    許經年道:“你們為什麽要不遠千裏來太原謀害晉王?”


    少女把腦袋別到一邊,看著遠處默不作聲。


    許經年伸出右手說道:“你若不說,我就把衣服和被子收迴來了!”


    少女氣哼哼道:“我們和瓦剌有約定,由五位長老施法將晉王殺死,瓦剌率大軍進攻太原,屆時皇帝必然調遣兵力布防山西,我瑤族便可趁機北上直取湖南!”


    許經年道:“這麽機密的事情你竟然就這麽告訴我了?”


    少女道:“我雖然是瑤族聖女,但並不喜歡父親窮兵黷武的做法,況且如今我找到了比殺死晉王更重要的事情。”


    許經年好奇道:“什麽事情?”


    少女俏皮笑道:“招你入贅!”


    許經年沒好氣道:“莫要胡言亂語,既然你如此坦誠,我便實話告訴你,我並非朝廷中人,救晉王也是因為一筆交易,所以你們的計劃我不會與外人講。”


    少女露出神秘的微笑,盯著許經年的臉說道:“這不重要。”


    許經年打了個寒顫,擺擺手說道:“那傀儡現在何處?”


    少女道:“找傀儡的事情是五位長老去的,我並不知情,聽說是一個姓駱的男孩。”


    許經年想了半天,突然問道:“你們是不是屠了人家整個村子?”


    少女搖頭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以金瑤長老的行事風格,應當會如此吧!”


    許經年道:“人家與你們無冤無仇,為了一個孩子殺了一整村的人,未免太心狠了!”


    少女無奈道:“我一向不喜歡金瑤長老的行事風格,但父親倚杖他,我也沒有辦法!”


    許經年歎息道:“算了,跟你也說不清楚,我要迴城了,你也早些迴去吧,明日我會命人來搜查此處,你們早些抽身迴瑤族去吧!”


    少女說道:“我不!我要你跟我一起迴瑤族入贅!”


    許經年正色道:“小姑娘,首先我已有婚約和心上人,其次瑤族向來不與外族通婚,作為聖女,你的族人豈能容忍你如此胡作非為?”


    少女想了想說道:“也對,那我先迴瑤族勸服族人再來找你!”


    許經年大聲道:“你沒聽到嗎?我有婚約和心上人了!”


    少女並不搭理他,倔強道:“我這個樣子沒辦法走路,你送我迴去!”


    許經年看了看裹在被子裏的少女,便伸手將她扛到肩上向村莊走去……


    第二日一早,幾百名士兵將村子團團包圍,屋舍內早已人去樓空,隻在堂屋桌上留了一張字條,許經年見那字條上端端正正寫著“大藤峽瑤族聖女侯君夏敬上夫君”幾個大字,便趁人不備將字條吞入腹中。


    迴到晉王府,劉懷安早已用紫色瓶子內的藥引將駱英傑體內的噬魂蠱取出,看著盤子裏蠕動的蠱蟲,劉懷安打了個寒顫說道:“一直以為小英傑麵色蒼白是因為缺吃少穿,沒想到是這玩意在作怪。”


    許經年點頭說道:“他飯量驚人也多半是因為這蠱蟲。”


    劉懷安上下打量了著許經年,忽然說道:“你不對勁!”


    許經年心中大驚,強裝鎮定道:“哪裏不對?”


    劉懷安繞著許經年轉了一圈,用手摸著下巴說道:“從昨晚到現在,你竟然沒有主動跟我談起這次事情的經過。”


    許經年連忙迴道:“昨夜迴來便忙著召集人馬出城抓捕瑤族妖孽,哪有空講這個!我現在講給你聽!”


    講述的自然是經過改編的,天下烏鴉一般黑,何況是隻聰明絕頂的金絲烏鴉,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金絲烏鴉甚至將瑤族聖女的性別都刻意忽略,隻用“那個瑤族妖人”來替代。


    三天後,許經年和劉懷安重新踏上南下之路,朱鍾鉉為兩人舉行了盛大的送別儀式,又拍著胸口保證會好好照顧駱英傑,劉懷安盯著朱鍾鉉的嘴巴緊張兮兮道:“王爺可別再把胸口拍出血了!”


    朱鍾鉉哈哈大笑,揮手送別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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