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可真熱啊!”


    走在鄉野間泥土鋪平的大道上,許久不曾去縣城的李氏抬手在眼前搭了個涼棚,看著遠山的太陽眯眼感慨了一句。


    “現在都已經辰時末了,我們到了縣城怕是快午時了,也不知道這些東西能不能賣出去。”


    江大山背著一背簍的菌子,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有些擔憂的說道。


    “午時正好,這冰粉可是消暑解渴的好玩意兒,要是去的太早了,城裏的人還沒出汗,我還擔心不好賣出去呢!”


    江大牛笑著說道,因為今天他們家租了族老的老牛車,所以他倒是不用再背什麽東西,左手一個三丫,右手一個二牛,拖著兩個小尾巴趕路。


    倆小的嫌坐在牛車上無聊,非要嚷嚷著下來走路,現在想上車又不好意思。


    畢竟牛車上放著他們家的三盆冰粉和兩個陶釜,族老就已經心疼他家老牛了,倆小的雖然年紀不大,但也知道什麽時候能淘氣什麽時候得聽話,可不敢在族老爺爺的牛車上爬上爬下的。


    “嘿喲嘿喲!”


    不過因為年紀小,雖然平日裏也是漫山遍野的跑,但是走上去縣城這條直直的山路,倆小的就好像是被抽走了平時的精力一般,此刻正在悶頭哼哧哈哧的趕路,還沒有功夫說話。


    “大牛說得對,而且若是實在賣不出去,我倒是想到了一個好地方!”


    趕著牛車的喝了口水囊裏的茶水,擦了擦嘴巴,對江大牛三人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


    “三爺爺說的是……”江大牛露出了虛心請教的眼神。


    “平安書院啊!”族老笑眯眯的說道。


    “對啊!我怎麽就沒有想到那個地方!”江大山拍了一下額頭,看見族老甩過來的眼神,急忙恭維道:“要不還是得說三叔厲害呢,不愧是咱們三山村的族老,果然比我這個泥腿子看得遠!”


    族老聞言,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摸著下巴上的胡須說道:“平安書院是我們平安縣城唯一的一家書院,那裏的學子雖然隻有兩三百個,但是大都家境不錯,日常吃食家裏頭可不會給他們省著。”


    “三牛你這冰粉要是在城裏賣不出去,那就搬到平安書院外麵去賣,保管那些學子們都舍得掏這幾文錢!”


    說到這裏,族老才想到一個問題,又道:“對了,大牛啊,你這冰粉打算賣多少錢一碗?”


    牛車上不止有三盆冰粉和兩個陶釜,還有一個木桶,裏麵裝著幹淨的山泉水,不過沒有碗,江大牛決定到了縣城去買新的。


    畢竟他們家的碗用了不少年,磕磕碰碰的,總會有一些痕跡。


    這既然是賣給別人的吃食,江大牛覺得,至少得讓人家覺得掏那幾文錢不虧吧?


    “我想了兩個價格,一種是不加料的,紅糖冰粉,三文錢一碗,這個主要是賣給普通人家,也就是給孩子們嚐個鮮。”


    所以江大牛此刻說出來的價格,已經考慮到了自家的成本,保證不能讓自己虧了。


    “另一種就是加了料的,除了紅糖水,還有山楂片,另外可以選擇加芝麻糖和花生糖,這兩種糖價格都不便宜,隻能選擇加一種。”


    “如果兩種糖都要加的話,那就得賣七文錢一碗了!”


    可惜,這個時代也不知道有沒有西瓜,冰粉裏麵加西瓜才是絕配啊!


    “這個價格,倒是還行,普通人家也能買上一碗不加料的來嚐嚐,稍微會過日子的,買上一碗加了料的給孩子嚐嚐也不是不行。”族老對於江大牛給出的價格非常滿意,抖了抖韁繩,讓那老牛別往路邊上的野草走去,又道:“就是這麽算下來,大牛啊,你們家還能掙錢不?”


    族老可是沒有忘記,昨天江大牛說的,一旦這生意成了,那就得請了他們家的五個寶去幫工的,現在他就是有些擔心,萬一這生意不太掙錢,大牛家請不了那五個憨貨。


    上一次采菌子的事兒沒有帶上老大老二老三,族老就覺得一碗水沒有端平了,這一次他可不想再被三個兒媳婦背後說道。


    “三爺爺放心,這生意我有別的想法,主要看待會兒到了城裏大家愛不愛吃,如果城裏的人都愛吃的話,那三爺爺就可以再給村裏人謀一份活計了!”


    江大牛笑著說道,雖然這法子是他想出來的,但是他不介意再讓族老去當這個好人。


    這個時代,身份地位決定了很多,而族老顯然是比他們家更合適頂在前頭的。


    更何況族老的為人還算不錯,江大牛也沒有什麽彼可取而代之的想法,他就想跟鄰裏和諧一些,再把自家日子過好了,這就是他目前的第一個目標。


    “那行!你都這麽說了,我們就搞快點兒去縣城裏看看你這冰粉能不能賣出去吧!”


    聽見江大牛那話,族老心裏也是忍不住激動起來,當即便咬牙抽了自己老牛一鞭子。


    “啪~”


    這自從來了三山村,就被族老供起來的老牛吃了痛,終於知道自己不能再慢悠悠的趕路了,四隻蹄子甩起來,倒是比正常人走路快了一些。


    “三叔,慢點兒,慢點兒!”


    “他三爺爺,小心陶盆和陶釜裏的東西!”


    江大山和李氏見狀,急忙小跑了上去,在牛車兩旁扶住了自家賺錢的東西。


    “你們兩個現在知道累了吧?”


    “嗯嗯!”


    “那就乖乖坐在牛車上麵,別再煩三爺爺了!”


    江大牛也是將二牛和三丫拉到了牛車後麵,先把三丫給抱了起來放在牛車上麵,又雙手抱著二牛也給扔在了三丫旁邊。


    “二牛,看好三丫!”


    一聲吆喝,江大牛便跟著自家爹娘,在牛車旁邊跑了起來。


    這一路緊趕慢趕,他們倒是好歹在午時之前來到了平安縣城。


    因為今天的生意涉及到全村人的活計,族老在城門口民壯那兒交了錢,也便跟著抱了一個陶釜往城裏去了。


    依舊是西市,不過幾人還沒有走近,就聽見了比以往熱鬧了不少的討價還價的聲音。


    沒辦法,主要是三山村基本每家每戶都有人來賣菌子,還有順帶著賣家裏雞蛋啊醃鹹菜的,除了張寡婦家裏沒有來人,陡然往這西市加了幾十個攤販,就連平安縣城裏的人都愛往這西市跑了。


    因為之前菌子在那幾個大戶人家盛行開來,城裏一些稍微次一點兒的人家,早就想嚐嚐這菌子是個什麽味兒了。


    雖然每朝每代,鄉下泥腿子的生活似乎都是最貧苦的,但是有一點不可否認的是——城裏人能吃什麽,還真就得鄉下泥腿子說了算!


    以前平安縣城周邊的村落裏,也不是沒有人采了山上的菌子來賣,但是那些人也隻是憑老一輩口口相傳下來的說法,從山上撿了菌子,賣給城裏的人壓根兒就不敢保證吃了會不會有事。


    所以在城裏有人吃了菌子鬧了肚子,甚至是昏迷之後,縣衙其實有好一段時間都不許四周的村民再拿著菌子來賣了。


    趕巧,現在來了新縣令,不說把上任縣老爺的舊製都給推翻吧,但是對於這四周村民的管製,倒是沒有上任縣令那麽嚴格。


    於是乎,這就讓江大牛他們成功進城賣了第一次的菌子。


    第一次之後是第二次,然後到現在……竟然一直沒有人因為吃菌子出事兒!


    這城裏的老爺們也不傻啊,既然那些大戶人家吃了這三山村的菌子都沒事兒,肯定就說明這三山村賣的菌子是經過嚴格檢查了的!


    所以這些天,雖然因為三山村的村民帶著菌子大量湧入西市,但是這價格倒也沒有降得太過嚇人,每家每戶采了菌子來,或多或少都能賺個幾天的工錢迴去貼補家用。


    “這可真是往年從來沒有過的光景啊!咱這新縣令是個好人!我們可都得感謝縣令老爺!”


    來到熱熱鬧鬧的西市,見著這一片幾乎被三山村給霸占了的市場,族老放下陶釜摸著胡須感慨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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