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意味著什麽呢?意味著和你說話的人越來越少,離開你的人越來越多,最後你一轉身,發現周圍就隻剩下你自己了,和你說話的也就隻剩下你自己了,


    你必須適應這種孤獨,哪怕你抓心撓肝的想迴到從前,


    人生就是一條單行線,你隻能前進不能後退,有的人很早的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們不想隨意的度過自己每一秒的人生,有的人則要到被孤獨浸滿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錯過了好多。


    小的時候總以為坐車的過程很漫長,為什麽不能快一點,再快一點兒到達目的地,可是長大後才發現,最讓人想念的還是那段路上的旅程,可是卻已經再也迴不去了。


    幾個小時後,三個人拜別了團長的順風車,迴了七連,藍木有事就先離開了,他可是積壓了很多報告沒有弄,得熬幾個大夜,加班加點,為他這一個月的開心生活買單,


    三班的人則一個個圍在班長身邊噓寒問暖,就連平時板著臉子的伍六一,也別扭的拿著馬紮坐在班長身邊,詢問著班長的腿好點了嗎?


    當藍木看到連長手裏那張團部的命令的時候,有種終於塵埃落定的感覺,該來的還是來了,


    藍木看著不說話的連長,和沉默不語的指導員,


    “咋啦,咋都拉拉著一副臉子,這是一件好事,班長年齡到了,也該走了,部隊又不能養你一輩子,有人走才能有人來,這樣很好,對不對指導員?”


    指導員伸出來的手又放下了,


    “你說得對,高城你也該想明白這個道理,以一個連長的角度想想。”


    高城低著頭拿著手裏的飛鏢,擺弄來擺弄去,最後投擲了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好,居然正中靶心,高城有點發呆的看著那個紅點,說了一句,


    “我不明白,你拿誰換他留下,我都願意,包括,包括,最出風頭的那個許三多!”


    “老高!”


    指導員知道高城一時半會兒轉不過來,打算讓他一個人清靜清靜,藍木後頭看著連長辦公室緊閉的門,對指導員笑著說,


    “還是我去跟班長說吧,順便問問他有什麽想要的沒。”


    “唉——隻能這樣了,先別告訴其他人,藍木你……”


    “嗨,指導員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了,真的,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別擔心我。”


    “行,如果你有什麽想說的隨時來找我。”


    藍木隻是笑笑,沒有說話,


    他一直保持臉上的微笑到了三班門口,可是此時他突然有點害怕進去,班長早就知道,他也早就知道,老兵總是能預感自己離開的時間的。


    但是等到這道命令真的來臨的時候,藍木還是覺得太快了,


    藍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這是昨天班長給他新剪的,最後他還是進去了,班裏不知道為什麽隻有班長一個人,就連平時最愛學習的許三多也不見了蹤影,


    陽光透過班裏的窗子,柔和的灑在瓷磚地上,


    藍木就站在三班門口,沒有走進那片陽光下,而是站在門後的陰影裏,史今正在疊衣服,多年養成的習慣 哪怕是疊衣服,也已經習慣的疊成方方正正的樣子,


    史今的臉上依舊是那副笑容,藍木低著頭說,


    “團部的命令下來了,班長……”


    史今的笑容定格在臉上,他接過那張薄薄的紙,上麵隻有幾個字,一眼就能看完,可是他卻看了好幾遍,


    “班長,你說點什麽吧,或者你有什麽要求嗎,你都可以說出來,我們都可以盡量的滿足你。”


    藍木不敢抬頭看史今,他的靈魂在默默哭泣,他什麽都做不了,不光是班長。


    他盯著瓷磚地上讓人頭暈的白光,腦子裏也都是昏散的,房間裏突然變得很安靜,他什麽都沒聽到,就好像他什麽都沒說,


    藍木最後堅持不住了,拉開三班的門,出去了,但是一出門他就控製不住靠在牆上,滑落到地上,


    他的屁股底下的是冰涼的瓷磚,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臉,咬著嘴裏麵的肉,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裏對自己說著,


    你不能哭,你不能哭,你得讓班長開心的走。


    如果藍木抬頭看了那麽一眼的話,就會發現他班長已經淚流滿麵了,無聲的哭泣順著陽光落到板正的床鋪上,一滴又一滴的洇濕,


    三班裏麵有一個無聲哭泣的老兵,三班外麵有一個咬著腮幫子,硬是不讓自己掉一滴眼淚中尉副連長,


    藍木為了不讓人看出來他狀態不好,把臉紮到水盆裏,喪失氧氣的窒息感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等再出來的時候,除了眼圈還有一點紅之外,根本看不出來一點問題,


    他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眼藥水,給自己滴上去,然後看著鏡子裏被眼藥水刺激得流淚的自己,扯著嘴笑了一下,給自己來了兩巴掌,


    等到從廁所出去以後,他還是七連的副連長。


    這件事再瞞能瞞多久呢?


    那天,連長帶著班長去看了天安門,吃了北京烤鴨,去了王府井,去了很多地方,也看了很多東西……


    藍木沒去,他得在連裏守著,


    班長的退伍儀式上,藍木和許三多喊得比誰聲音都大,


    許三多是直到班長的退伍儀式前一天才知道這個消息的,大家都默契的沒有告訴他,怕他接受不了,


    說實話,許三多那天好像真的長大了,一聲都沒哭,隻是喊著那個“好”字,最後他和藍木因為喉嚨出血,一個星期都說不了話,


    藍木比較慘,他還連帶著半個月不能吃糖。


    等到班長和三班的大家做最後道別的時候,藍木也在,一句話都沒說,伍六一裝看不見站在窗戶邊,許三多好像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一樣,突然開始趴在班長的包上,不讓班長離開,


    因為他以為那包裏有班長的車票,沒有車票,班長就走不了了,


    許三多不光年齡長大了,能耐也大了,一個班的人,把那個破鐵架床都抬起來了,硬是掰不動他,


    三班裏站了很多人,連長生氣地說,要叫糾察隊來,指導員給攔下了,其實連長也隻是說的氣話,


    藍木站在一個角落裏,看著許三多又做出了一件讓他震驚的舉動,他沒有上前,因為他也想像許三多這樣做,隻不過他不能。


    他這麽看著,一直到班長說完話後,拿著自己的包走了,


    連長去送班長去車站,許三多就那麽站在窗戶邊前,看著班長坐著連長的車離開,


    因為他的不理智舉動,連長不讓許三多去送班長,指導員本來想藍木也跟著一起去送送班長,被藍木笑著婉拒了,送不送又有什麽關係呢?


    鬧劇結束的很快,很快又迴歸寂靜,三班裏隻剩下許三多和藍木,


    許三多好像變成了木頭人一樣,就那麽傻站著,看著窗外那個已經看不見的人影,藍木坐到他身邊的椅子上和他一起看,看了很久,


    “許三多,我也失去班長了,我的班長也走了,再也迴不來了。”


    許三多沒有反應,他隻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說好的隻要他好好幹,班長就可以留下來,


    說好的,可是明明都說好的,為什麽不算數呢?


    許三多不知道該怪誰,也許他覺得自己太傻了,總是輕易相信,


    世界上總是騙子更多,有的謊言是出於善意的,但是不管謊言的出發點是什麽,他都剝奪了一個人應該享有的知情權,


    藍木知道許三多在聽,所以他還在說,他今天沒有掉一滴眼淚,也許在某個時候他的眼淚已經流過了,


    許三多的臉上倒是還有沒有幹掉的淚水,顯得可憐巴巴,


    “三多,伍六一他說得不對,班長不是被任何人擠走的,是班長自己選擇的,總在部隊帶著外麵啥樣都忘了,班長就是想去外麵走走,像你二哥一樣,這是他的決定,我們得支持他,你知道嗎?”


    “三多,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但是有一點班長說的不對,他不是什麽草,也不需要被拔掉,有花有草才好看些。”


    “三多…真的…有的時候我想你明白點,可是現在我真希望你什麽都不明白,哭出來也好,哭過了一切就都過去了,哭過了就什麽都忘了。”


    “我不想忘。”


    藍木看著許三多執拗的眼神,歎了一口氣,他有的時候天真的像一個孩子,這是他最羨慕的地方,他也想,可是他不能。


    “那就記住吧 ,好好記住。”


    藍木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過段時間團裏的人要來給每個人技術考核,他還有很多事要忙,


    藍木走了,可是許三多還在那窗戶前站著,剛幹掉的淚痕又重新變得濕潤起來。


    許三多為了自己的魯莽行為付出了代價,連長讓他在全連會議的時候,當眾念檢討三千字,


    許三多不知道自己要檢討什麽,他不知道要怎麽寫,就去找成才,成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呆子,我沒有你和你們班長那麽親,但是如果你要是覺得難受的話,就來找我,咱倆是老鄉。”


    成才最後教許三多寫了一大堆套話,檢討交到藍木的手裏,藍木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他自己寫的,歎了一口氣,


    “三多,你知道為什麽連長讓你寫檢討嗎?”


    許三多看著藍木,搖了搖頭,他不知道自己錯哪兒,他隻是不想班長離開,


    藍木看著他那雙眼睛,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都歎了多少遍的氣,換了個口風,


    “其實說實話,許木木我也不知道,送老馬班長的時候你沒哭,你說你長大了,可是送班長的時候,你哭得像個孩子。”


    “我……”


    許三多想說點什麽,可是對著藍木他什麽都說不出來,


    其他人都不知道藍木一滴眼淚都沒哭過,他知道,可是他更知道藍木的淚在心裏流著,並不比他少,他們都是一樣的。


    最後許三多那張檢討反功重寫,親自給連長他本人念。


    有人走,就會有人來。


    藍木和連長去團部接一個學員兵,藍木疑惑這個時候還有人轉到他們七連,有點好奇,是一個很精神的小夥子,和許三多同歲,


    值得提一嘴的是,這個叫馬小帥被分到了三班,三班現在的代理班長是許三多,這是七連連長高城做的決定,


    連長說,這個兵一直都不成熟,


    藍木想,當班長就會變得成熟嗎?


    “你不是就是當了排長之後,才開始成熟的嗎?”


    藍木看著連長黑圓圓的的眼睛,後知後覺的說,


    “是嗎?”


    然後他又在自己的心裏問自己,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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