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經微亮,眾人來到高升他們的胡同口,馬車卻進不去。


    縣太爺看著周圍的情況,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他雖然是縣令,但這城南還真沒有親自來過,沒想到是如此破舊。


    不免有些狐疑的打量著高升。


    雖然是書生模樣,但衣著破舊,估計是個落魄秀才。


    這年頭,秀才不值錢,讓縣令倒也有些失望。


    特別是來到高升家裏之後,打量著這家徒四壁的情況,更是有些鄙夷。


    在縣太爺看來,救了這神醫的,怎麽也該是一個多少有些勢力的權貴,這樣才配得上神醫的身份,卻沒想到是這樣的人。


    縣太爺搖了搖頭。


    “既然神醫要留在這裏治病,出城的事情後麵再安排。”


    “走吧,迴府睡覺!”


    縣太爺打著哈欠走了出去。


    高升的屋子裏麵,老者施針完,又摸了摸丫丫的脈象,這才鬆了口氣。


    “暫時沒有什麽大礙了。”


    “定期服藥,好好休息,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老者對著高升和楚小柔說道。


    楚小柔聽了,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不知道該說什麽,一個勁的給老者鞠躬。


    “多謝神醫了,大恩不言謝,以後但凡有用得到的地方,我在所不惜。”


    高升也起來躬身說道。


    雖然之前自己也算幫了老者的忙,但跟老者救了丫丫的命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的。


    “恩公說哪裏話,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老朽本就是醫者,醫者仁心,豈有見死不救之理?”


    “以後就不要叫什麽神醫了,老朽姓方,單名一個禮字,要是恩公不嫌棄,叫我老方即可。”


    方禮撫著胡須說道。


    “既然方先生如此說,我就不在意這些虛禮了。”


    “在下高升,這恩公恩公的,實在是慚愧。”


    “先生請。”


    高升一邊說著,一邊起身招唿著方禮走了出去。


    “方神醫,這是我們大人遣我們送來的藥草,還有謝銀五十兩,一並送給高先生,以表謝意。”


    兩人剛出來,幾個衙役便抬著一些東西走了進來。


    “放在一邊吧,你們先迴去,等我這邊結束,我會自行迴客棧。”


    “煩請轉告你們大人,明日一早,再派人送我出城。”


    方禮對著幾個衙役說道。


    看見衙役走後,高升這才滿腹疑惑的招唿方禮坐了下來。


    “方先生,您這是……”


    “我不過是舉手之勞,這謝禮未免也太貴重了,更何況還是勞煩縣令,實在受之有愧。”


    高升看著旁邊的草藥和銀子說道。


    “高老弟多慮了,這縣令又不缺這點錢財。”


    “我看老弟家境貧寒,收下這些東西,何樂而不為?”


    方禮笑著說道,對於高升倒也沒有什麽輕視。


    “既如此,那我就收下了。”


    高升也沒有違心的再推辭。


    丫丫的病正需要藥材和銀子,有了這些,也不用自己處處求人了。


    “方先生,看您的身份,想必不是凡人,當日怎麽會到了那種困境?”


    高升把心中的疑慮問了出來。


    “不瞞高老弟,老朽本是京師太醫院的掌院,準備編纂醫書,故而到各地遊曆。”


    “到了這郡府以後,不知怎麽,被這位劉縣令得到了消息,說他們偶然在山中發現了一株百年何首烏,特邀我一觀,並順路幫縣令看一下病。”


    “我也是見獵心喜,便想著到這永寧縣周遭的山林裏麵轉轉,卻不想半路遇到了一夥流匪,搶了馬車,殺了隨行的護衛,看老朽不過是個老頭,這才僥幸留了一命。”


    “當日好不容易從山路來到這縣府,早已經餓得頭暈目眩,路過那個賣包子的攤位,一個包子不小心從籠屜滾了出來,剛好掉在了我麵前。”


    “老朽也是餓極,下意識的拿起來吃了,卻被當成了賊人,老朽百口莫辯,多虧了高老弟解圍,不然老朽真是羞死了。”


    方禮滿臉無奈的說道。


    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臉麵可是看的比什麽都重要的。


    所以當時高升的解圍,雖然對高升來說是無心之舉,但在方禮看來,那真是天大的恩情。


    “原來如此。”


    聽完了方禮的話,高升這才明白了過來。


    難怪就連縣太爺,也對這個老者畢恭畢敬,先不說這一身醫術,就算太醫院掌院的身份,也不是他這個縣令能比的。


    “老朽實在是擔心路上再遇到流匪劫路,這才一早讓劉縣令護送我出城,卻沒想到正好遇到你,也算是你我的緣分。”


    “我看高老弟也是讀書人,怎麽落魄至此?”


    “現在可有功名在身?”


    方禮對著高升問道。


    “說來慚愧,在下不爭氣,不曾高中,不過是勉讀了幾本書,又有妻女在側,還是先以生活為主。”


    高升對著方禮說道。


    “今晨我見高老弟愛女心切,甚至不惜頂撞縣令,身上倒沒有尋常文人的酸腐氣,讓老朽很是讚賞啊。”


    “隻可惜我大康以武立國,科舉文試荒廢已久,不然憑借高老弟的秉性,也不至於落魄至此。”


    方禮有些惋惜的對著高升說道。


    這短暫的接觸下來,高升雖有文人的樣子,但性格當中,卻沒有絲毫文人的怯懦。


    他雖然不能妄談國事,卻也知道,目前的大康,是最需要這種人的。


    “方先生謬讚了,報國之門也不僅是科舉文試,效國之路,也不僅在朝堂,還在這百姓當中。”


    “就像方先生這般醫者仁心,救死扶傷,也是在維護我大康的根基。”


    高升慢慢說道。


    聽著高升的話,方禮眼前不由得一亮,這種說法倒是第一次聽到。


    “高老弟雖身處陋室,但想必也有鴻鵠之誌。”


    “這一身學識,切不可荒廢了,國家將來還是需要的,武雖能得天下,卻不能治理天下,這一路走來,老朽看到民不聊生,我大康的路還有很遠。”


    “將來一定會需要你們這些人,總有機會的。”


    方禮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


    送方禮走後,高升迴想著方禮的那些話。


    似乎方禮是知道一些什麽的,但卻無法言明。


    不過這些事情距離自己還太遠了一些,路還是要一步一步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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