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為夜景湛衣角帶起的風卷來了砂礫,還是門外的風吹來的,洛瓔感覺到眼睛一疼,下意識就要去揉。


    隻揉了一下,就痛得她淚珠滾落。


    她卻在這時想到她從前被沙迷了眼睛的時候,夜景湛抓著她想要去揉的那隻手,在她耳畔溫柔道:“別揉,隻會越揉越疼的。我給你吹吹就沒事了。”


    曾經他待她,就如這世上最珍貴的寶物,不忍看到她受半點傷害。


    而今她身上就算有個血窟窿,他也已經全然不在意了。


    洛瓔重新將蠟燭點燃,燒灼她膝蓋上汩汩流血的傷口。


    太痛了。


    實在是太痛了。


    她沒有忍住喊出了聲,卻又怕夜景湛會說她矯情,隻得咬住了嘴唇。


    再也沒有哼上一聲。


    處理好傷口,洛瓔在地上躺了許久,方才緩了過來。


    林嬤嬤端著一碗湯藥進來,看到她這慘樣,心疼得眼圈都紅了,趕緊將她扶到了床邊。


    “你還騙我說是試藥,明明是傷著了!”林嬤嬤將湯藥端給她,見她雙手顫抖根本拿不穩,索性一勺一勺喂給她。


    藥明明極苦,放在以前,就算她舌下放了飴糖,也會鬧著不肯喝。


    可現在哪裏還有誰縱容她,慣著她?


    “瞧我這記性,明明給你拿了飴糖的,怎麽就忘了。”一碗藥都快見底,林嬤嬤才想起來自己放了半塊飴糖在衣袖裏。


    她將飴糖拿出來,剝開放到了洛瓔嘴裏,還不忘說上一句:“你倒是能吃苦。”


    “勞煩嬤嬤了。”洛瓔覺得自己的眼皮子越來越淺了。


    或許是因為那一粒沙還在眼睛裏的緣故吧,所以才會落淚。


    林嬤嬤伸出手抹去她臉上的淚,勸道:“你以後可別再逞強了,為奴為婢就得知道自己的本分。就算是主子故意刁難你,你也得受著。這樣主子們才高興,不然一頓罰是難免的。”


    “嬤嬤的教誨,落兒記住了。”洛瓔也知道,如今她早已不是相府嫡女,更不是太子妃,隻是晉王府裏的低賤藥奴。


    夜景湛既然想要毀了她,便如他所願吧。


    隻要琳琅平安無恙,她付出所有都是值得。


    傍晚時分,林嬤嬤又來送藥,還給她點了清粥小菜。


    見她氣色好了不少,頗為欣慰,“王爺對洛側妃寵愛有加,要是你能將她的病治好,說不定王爺會給你不少賞賜,放你出去。你也就不用再在這裏吃苦了。”


    先前是勸她要守本分,別得罪了主子,免得日子不好過。


    這會兒又來給她畫大餅,讓她能看到希望,別因為受了這麽些欺負就傻傻尋了短見。


    真是個好人。


    洛瓔心中感激,覺得以後在晉王府的日子或許也沒那麽難熬了。


    發炎的傷口已經愈合,隻是她的膝蓋上難免要留下一道難看的疤痕。


    洛瓔對此倒是無所謂,甚至希望這疤痕能被夜景湛嫌棄,他或許就不會再碰她了。


    主院書房。


    夜景湛將密信放入到火盆裏,眼裏閃過一抹冷光。


    “到底是誰在背後幫他?居然能讓他這般輕易就全身而退了!”他原以為,昨日將太子引入陷阱,怎麽都能讓他脫一層皮。


    畢竟他可是暗中與反賊餘孽見麵,縱然沒有確切的證據,隻是捕風捉影,也足夠讓東宮風雨飄搖。


    可事情傳到承乾殿,卻被輕輕揭過了。


    夜晟離開東宮的痕跡被人一一抹除,甚至後宮如今最受寵的怡貴人都站出來為他作證,說傍晚時分曾瞧見太子在禦花園。


    “怡貴人素來不摻和這些事,怎的會突然站出來說謊?”那怡貴人,夜景湛是見過的。


    如傲雪盛放的紅梅,冷清又驚豔。


    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世,隻知道她有一日忽然就出現在了後宮之中,被皇上封了貴人,甚得皇上恩寵。


    為此還有傳聞說她是狐媚子的。


    因著她從不曾摻和過朝廷上的事,對於後宮爭鬥也無半分興趣,所以夜景湛從前並沒有將目光放在她身上。


    隻當她並非是什麽威脅。


    可現在,她居然站出來為太子說話,著實讓人不得不懷疑。


    “說不定是受了脅迫,不得已才這樣說的。後宮之中,也隻有怡貴人說話,皇上能聽得進去。”司堯臣也覺得奇怪。


    一向置身事外的怡貴人,怎會在這風口浪尖突然站出來,為太子擋去這一身風雨。


    “也有可能,她原本就是太子的人。隻是本王從前忽略了這一點。得好生讓人去查查她的來曆了。”夜景湛隻怪自己太不謹慎,竟不曾讓人去查過怡貴人。


    才讓夜晟撿到了這個為自己洗白的機會。


    下迴,他可就沒有這般幸運了。


    “主子,林嬤嬤迴話說,那藥奴已經沒有大礙。”清風在外頭敲了敲門,小聲說了句。


    夜景湛還聽到他嘟囔了一聲,說:“還真是命大,傷成那樣也能活。”


    “清風說的藥奴,可是這迴與王爺一道出去尋藥的那個?”司堯臣對那藥奴有幾分印象。


    一張臉生得並不算漂亮,頂多能說是秀氣,但那一雙剪水雙瞳,卻能看得人心頭微微一動。


    那背影看著,與東宮那位投湖自盡的廢太子妃還有幾分相似。


    “怎的,你看上她了?”夜景湛半開玩笑的語氣,卻夾雜著幾絲他自己都覺察不到的慍怒。


    “她是王爺的人,屬下怎敢覬覦?”司堯臣倒是聽出來,連忙否認。


    她可是能住在主院,還能自由出入書房的人,身份可並非隻是藥奴那樣簡單。


    司堯臣再沒有眼力見,也能瞧出來夜景湛待她不一般。


    “不過隻是個藥奴罷了,怎麽配得上你?”夜景湛嗤笑一聲,好似真的沒有將她放在心上。


    但要是那樣,又怎麽會讓林嬤嬤去照顧她,還讓清風去探聽消息呢?


    司堯臣嘴上不說,心裏卻是明白的。


    那藥奴,還是離得遠一點的好。


    否則當真讓王爺誤會了,可就不好了。


    “太子這次能全身而退,必然還有其他人在暗中相助。屬下先去查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司堯臣站起身來,正要往外走,忽然聽夜景湛問道——


    “本王若是將她賞給你,你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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