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長樂街一條長長的素白隊伍,打頭的老道士手捧羅盤,嘴上念念有詞。身側的小道士,跟著老道士說詞的節奏,一下一下揚著手中的紙錢。


    金黃色的紙片,洋洋灑灑,那是生命終結時,收到的人世間最後的花束。


    道士身後,跟著樂隊!肅穆、哀怨、淒婉的悲樂,層層疊疊,莊嚴而凝重。


    悠遠、悲鳴的哀樂,輕輕淺淺訴說生平,那是生命終結時,奏響在人世間最後的樂章。


    接著便是四具棺槨,一步一停,一停一唱,一唱一哀,一哀一泣.....


    和離後的柯二夫人和柯三夫人,帶著一眾子女,跟在棺槨後,烏泱泱的一群人。


    故此,哀,很沉;泣,很重!


    那是生命終結時,留給人世間最後的情緒、送別和哀歎。


    從此,塵歸塵、土歸土,一切煙消雲散,世間查無此人!


    隊伍的最後,是長長的一路花圈........


    柯靈兒送親人下葬後,便遣散了府中的下人,緊鎖柯府大門。隻帶著自己的兩個貼身婢女,搬到了城中的一處小院。從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過起了深居簡出的日子。


    在外人看來,無異於盡孝、誠心守孝。於是,京中對柯靈兒的口風急轉直上,大讚其孝心可嘉,又對其孤女的身世倍感憐憫。


    甚至京中開始有流言給蘇府施壓,讓蘇府百日內迎娶柯靈兒入門。且不說,這三年的守孝,柯靈兒一個弱女子要怎麽過,就說,蘇燁已經年過二十了,他不可能等柯靈兒三年。


    更重要的是,三年守孝期滿,她已經是一個二十歲的老姑娘了。到時候,別說是一個聲名狼藉的孤女,就是富貴人家的小姐,想要再談婚論嫁,都及其艱難。


    蘇府主院大廳,依然是一個棋盤兩個人,相對而坐。隻是氣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沉重。


    “想不到柯靈兒竟然有如此心機,坐蘇府當家主母的位置,倒也合適。”蘇老爺子手執黑子,啪的一聲,同他的話般,擲地有聲。


    為達目的,心狠手辣,毫無人性,確實適合身居高位。隻是,這種人多半自私自利,唯我獨尊,不好掌控。


    不過,想到蘇燁最近的所作所為,他已經漸漸要逃脫自己的掌控了。如果,這時候,將柯靈兒這個麻煩塞給他,倒也可以給自己爭得一息喘息的機會。


    且趁機將一些東西毀屍滅跡,蘇老爺子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抓住他的把柄。


    “祖父,不急。”蘇燁手執白棋,堵住了黑棋的前後路。“棋局未定,談輸贏尚且言之過早。何況婚姻大事,總得多做斟酌。人生棋局,總得自己掌控,才不枉為人一遭。”


    蘇老爺子看著棋局上的形勢,臉上晦暗不明,隻是眸色凝重了幾分。這個孫子越來越讓他看不透了,再也不是他能拿捏得了了。


    “老爺子!”杜威焦急而來。


    蘇老爺子眼皮微跳,心裏的不安愈發凝重。杜威何其穩重,能讓他焦急的,必是大事。但是他依然強裝鎮定:“何故焦急如此?”


    杜威下意識的看了看和蘇老爺子相對而坐的蘇燁,而後湊近蘇老爺子耳際。


    蘇老爺子臉色瞬間難看至極,雙眼如鷹,鋒利的看向蘇燁,“你做的?”


    “孫兒做了什麽?孫兒不明所以,還請祖父明示。”蘇燁抬眸,直視著蘇老爺子,對於他的逼視,蘇燁紋絲未動,渾若未覺。


    蘇老爺子壓下心中的怒氣,揮手示意杜威退下。


    “你的婚事你做主!將人交給我!”


    “棋局尚未收官,還不到時候。祖父,您教我的。百日過後,咱們爺孫倆,再開棋局。”蘇燁起身,對著蘇老爺子恭敬行禮。


    “祖父,孫兒諸事煩身,先行告退。”說完,便退出了主廳,直奔府門而去。


    蘇老爺子奮力一揚手,棋盤棋子嘩啦啦撒了一地,棋盤在地上滾了幾圈,終於停在了聞聲而來的杜威腳下。


    “老爺子!”


    蘇老爺子臉上無波,慢條斯理的扯了扯袖口,起身,再次整理了衣袍因久坐而起的些許褶皺。隻是輕輕一扯,衣袍便齊整的仿佛剛上身,不見絲毫痕跡。


    杜威低垂雙眸,拱手而立,繼續迴稟:“夏潔兒的家人到官府說明女兒失蹤,想要通過官府找人之後,便消失不見了。官府讓他們先自己和相熟的人問問,確定找不到,再幫他們立案。”


    幾個山野村民,不足為懼。可是,如果他們身後之人是蘇燁,那就另當別論了。


    “老爺子,其實要解此局,並不難。隻看您.....”


    隻看蘇老爺子舍不舍得,隻要讓夏潔兒口不能語,手不能書,然後全須全尾的送還給夏家人,一切也就了了。


    然則,夏潔兒是這些年來,蘇老爺子碰到的唯一一個聲音和老夫人極其相似之人。


    隔著屏風,一邊是夏潔兒拿著針線刺繡,一邊是蘇老爺子端坐桌前品茗。兩人沒有花前月下,沒有紙短情長,隻有家長裏短,隻有三餐四季...... 那畫麵很溫馨,很雋永。


    對著屏風後的那個身影,蘇老爺子總覺得那個溫柔端莊的女子還在。她身上沒有蝕骨的恨意,沒有錐心之痛,隻有恬靜的美好。如夢似幻。


    要是旁的還好,可是唯獨聲音,隻此一人。否則,在上次林婉用清芳閣脫身之時,蘇老爺子就將人處理了。


    蘇老爺緩緩閉上雙眼,隔絕了所有的情緒。隻是有微微抖動的灰白睫毛,顯露著此時的他,並非那般鎮定自若。


    “先緩緩吧!燁兒也不是非娶柯靈兒不可!為了蘇府的名聲,他也不敢真將事情捅出去。他是生意人,知道輕重。”


    生意人,利字當頭。


    如今因為柯靈兒,京中對蘇府已經頗有微詞了,如果再出了蘇老爺子的醜聞,對蘇府的打擊不可謂不大。蘇燁身為蘇家掌權人,沒理由將蘇府推到風口浪尖上,從而自取滅亡。


    何況,他們和謝府的爭鬥,表麵上看風平浪靜,實際上,暗地裏的較量,從未間斷過。今年,關於蘇府的流言太多了,已經在較量中處於頹勢了。


    在這種情況下,蘇燁更不可能讓蘇府雪上加霜。


    “是!”


    杜威退下,蘇老爺子背著雙手,看著滿地散落的棋子,眼裏寒光微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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