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將軍?怎麽……是你?”


    皇城城門已破,叛軍率領鐵騎踏血殺來,恐懼嘶啞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她的仆人也不在顧著往日的主仆規矩,將她推倒在地後開始爭奪她的金銀首飾。


    就在一陣慌亂中,一隊鐵騎忽然推開了她的殿門,將一眾叛主的奴仆當眾斬殺。


    刺鼻的血味瞬間溢滿整間大殿,許夏侑匍匐在地抑製不住地顫抖著,手上還沾著最靠近她的一名丫鬟斷裂的脖頸處流淌出來的鮮血。


    直到一雙同樣沾滿鮮血的戰靴,越過一眾騎兵緩緩地站定在她麵前。


    許夏侑雙眼止不住地顫抖著,緩緩抬起頭眯著眼,逆著烈日的光逐漸看清了眼前之人。


    “為什麽……?”


    她難以置信,眼眶不受控製地湧出淚水,渾身顫抖著卻又倔強地伸出手,想要去拽住眼前人的衣袖,奈何早被鮮血浸透的衣袖及盔甲都太滑太粘稠,她沒抓住。


    “你知道為什麽。”將軍眼神冰冷著看著跌落在地許夏侑,看著她眼眶的淚水冰冷地迴答:“夏周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許夏侑看著他冷漠厭惡的眼神,有些恍惚,曾幾何時這雙眼也曾含情脈脈地注視過她,他也曾執起她的手發誓一生一世一雙人。


    她以為那是永恆,原來如此轉瞬即逝。


    許夏侑不由地麵露嘲諷,淒涼一笑。


    “是因為十五年前的那件事吧。”許夏侑垂著眼,攤開自己的雙手注視著布滿鮮血的十指:“因援軍不及導致將軍父兄戰死沙場……將軍滿門忠烈,我與父皇都十分痛心。”


    “住嘴!!!”聽她提及自己早逝的父兄,將軍驟然暴怒高舉起手,但僵持了片刻卻緩緩落下。


    “真的是援軍不及嗎?難道不是你親愛的父皇猜忌過重,下令援軍在十裏外等候,等候我父兄屍骨寒涼,至今仍未魂歸故裏嗎!”將軍壓抑著自己的聲音嘶啞地怒吼著。


    他父兄逝世時他僅是個不足忌憚的幼兒,為了生存下來,他裝作毫不知情,忍辱負重地活著,假裝愛慕上夏周最被疼愛的公主,漸漸地皇帝老了、大意了,他終於等到了複仇的時機。


    “原來是這樣……”許夏侑這才恍惚察覺今日一劫的源頭起於何處,但如今說要彌補也為時已晚。


    “別裝了,你跟你的父皇一樣。肮髒!卑鄙!”將軍見不得她那副毫不知情的無辜模樣。


    他想起去年他仍在京時,一名小廝偷偷給他傳遞消息,說看見長公主與今年連中三甲勢頭正盛的狀元郎在湖邊石橋上幽會。


    他本不信,但不知為何心卻在意地緊,他瞞著所有人偷偷地前往小廝說的湖邊,真的看見了許夏侑與狀元在石橋上交談著。


    看著許夏侑舒展的笑容,他抑製不住地怒火中燒。心想著,果然她也與她父皇是一樣的,將他們一家全都玩弄在股掌之中。


    “來人,將她拖下去,囚禁起來!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出。”將軍冷漠地看著許夏侑失神的模樣,揮手招來了兩名士兵,將許夏侑囚禁在自己殿內的臥房中。


    過了幾日,皇宮中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漸漸平歇。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許夏侑望著窗外晨光熹微,淡淡地問守在一旁的丫鬟。


    不知道將軍是從哪裏給她找來的這個小丫鬟,年紀莫約不足十歲,但也顯得十分成,在周遭這般混亂的環境下仍鎮定地迴答許夏侑:“迴公主殿下,現在約卯時,您還能再小憩一會兒。”


    “卯時了啊,不早了。”許夏侑從床上緩緩坐直身子,這幾日雖然將軍有派人送餐食過來,但她實在沒有胃口,消瘦地厲害。


    “伺候我洗漱更衣吧,再去外麵傳話一聲,我今日想再見將軍一麵。”


    正攙扶她起身的小丫鬟聞言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隻見許夏侑神色淡淡的,小丫鬟也揣測不出她的心理,隻好點點頭表示自己待會兒去傳話。


    這日,許夏侑抱著雙膝在浴桶裏泡了許久,直到水蒸氣將她蒸得臉色發白,小丫鬟才不得不出聲提醒她。


    守在殿外的士兵剛剛迴話了,說將軍下午寅時可以抽空過來見她一麵。


    得到迴複的許夏侑淡淡地點了點頭,未發一言。


    破天荒的,許夏侑將今日送來的餐食都逐一認真品嚐了,這是她這幾日來第一次認真吃飯,她才發現送來的餐食竟然都是她愛吃的。


    不知為何,小丫鬟見她這般平靜似乎打算好好活下去的行為,心裏反而感到一絲說不清的恐慌。


    “會梳哪種發髻?”許夏侑換了一身華貴的紅色公主朝服,披散著如墨般漆黑的秀發,端坐在梳妝鏡前透過鏡麵詢問站在她身後的小丫鬟。


    小丫鬟為難地搖了搖頭:“……教導我的大娘子還未傳授我為貴人梳發的手藝。”


    “這樣啊……”許夏侑微微歎了口氣,看來即使她想以最好的麵貌來迎接她的將軍,恐怕也是不能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


    許夏侑從首飾盒裏拿出她們互相愛慕時,將軍為她揮金打造的華美發簪。


    她緩緩地撫摸了發簪的簪身,手指停留在尖銳的簪腳處靜默了一會兒,直到簪腳不小心劃破了她嬌嫩的手指。


    小丫鬟見狀趕緊將她的手指含入口中止血。


    “您沒事吧?”小丫鬟看了一眼不再出血的手指有些驚嚇地問道。


    今天的公主不同尋常地令她眼皮直跳。


    許夏侑收迴手,隨意挽著長發將發簪插入發中,而後摸了摸小丫鬟的腦袋瓜,終於露出了近日來第一抹淡淡地微笑:“沒事。”


    小丫鬟癟著嘴看她,依舊不太相信。


    殿門忽然傳來聲響,守在殿門的士兵挺直胸膛雙膝靠攏:“將軍您來了。”


    隻見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殿門前,正朝她緩緩走來。


    將軍此時已不再是當日銀甲披身的模樣,而是換上了常服,讓許夏侑有一陣地恍惚。


    以為如今一切都未發生,他們仍像從前一般互訴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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