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何晟離開,張氏叫來了自己的親生女兒虞娟麗,囑咐道:


    “娟麗,過兩日就是賞荷宴了,工部侍郎家的衛夫人也會出席。


    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她家長子年少有為,雖年紀輕輕,卻有望步入中樞,前途不可限量。


    若你能博得衛夫人的青睞,嫁入她家,絕對是門好姻緣。”


    虞娟麗眉頭微皺,有些不情願,“可我聽說那位衛公子是個鰥夫,夫人去世幾年了,還留有一個五歲的兒子?那我豈不是要給人當後母?”


    張氏輕笑一聲,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安慰道:“傻孩子,你的婚姻大事,娘會害你嗎?


    工部侍郎是正四品的朝廷命官,他們家書香門第,家風更是清正嚴謹。


    尤其是後宅,沒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於女子而言,這就是良配之家。


    至於那孩子,不過是個五歲的幼童,你進門之後是善待他,還是疏遠?還不全憑你自己。”


    張氏頓了頓,目光幽遠,“再說了,衛公子年少喪妻,可他一直未再娶,足見他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你若進了衛家,日後何愁得不到善待,”


    “可我畢竟年紀尚輕,嫁給一個有孩子的鰥夫,這,這算什麽?我那些姐妹肯定會嘲笑我的。”


    “那些閑話不足為慮。”


    張氏語重心長繼續道:“麗兒,女子的婚姻大事事關一生,娘為你挑的可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工部侍郎家這樣正直高門的世家,可遇不可求。”


    見女兒不說話,心有不甘的模樣,張氏停頓了一下,語氣重了起來,“人生在世,總要為自己找一條長遠的路,娘親為你打算的每一步,都是為了你好。”


    “可我不想替別人養孩子……”虞娟麗低聲嘟囔道。


    張氏聞言,笑意中帶著幾分冷:“這有何難?未來的日子還長,他能不能平安長大,還不都是在你手裏?你若願意,稍微費點心思,他自然也不會成為你的阻礙。”


    虞娟麗愣了一下,抬頭看著母親,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久久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最終點了點頭:“娘,我明白了,女兒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


    張氏見她同意,笑道:“如此甚好。你放心,娘會幫你打理一切,隻需在宴會上好好表現就是。”


    ·


    傅懷溪與王書瑤的婚事已定,寧遠侯府也早早送上了聘禮,整個京城對此皆知。


    兩人雖未正式成婚,但禮數既定,男女之防已不如以往那般森嚴,私下的接觸也逐漸多了起來。


    王書瑤時常帶來自己的作品與傅懷溪一同鑒賞,每次言談間,總能將話題引向畫作的技法與意境。


    傅懷溪雖也愛好繪畫,但僅限於興趣,從未深入鑽研那些繁瑣的理論。


    久而久之與王書瑤的談話漸漸變得枯燥,而且她總是引經據典,刻意炫技,似乎這樣傅懷溪會高看她,殊不知傅懷溪早已倍感厭煩。


    但禮節使然,他隻能戴上麵具溫和地應對。


    每每這個時刻,傅懷溪總不自覺地想起虞蘇。


    不論談天說地,或是閑聊細瑣,虞蘇總能輕鬆接住話頭。


    她思維跳躍,總能提出一些獨到的觀點,令人發思。


    虞蘇隻是一個庶女,為什麽懂得這麽多?


    傅懷溪心中時常疑惑。


    一旦想起虞蘇他又氣又恨,思念如潮水。


    明明隻是個庶女,卻敢如此自信,敢在他麵前獨樹一幟。


    說分手就分手,說走就走!


    他堂堂世子,怎麽能容忍這種輕視?


    他絕不會低頭的,絕不會舔著臉找虞蘇求複合。


    總之,傅懷溪過得很是煎熬。


    一日,傅懷溪與王書瑤又在書房中談論畫作。


    與以往一樣,王書瑤依舊在大談技法、意境。


    傅懷溪早已心生倦意,眼見話題無趣陳乏得緊,便匆匆找了個借口起身離開。


    他微微一拱手,淡淡道:“我有些事,需得去處理一下,王小姐在這隨意便好。”


    王書瑤微笑著點了點頭,語氣溫柔:“世子早去早迴。我隨便看看您的畫可以嗎?”


    傅懷溪隻想趕緊離開,“沒什麽好看的,你若有興趣就隨便看看吧。我去去就迴。”


    說完便迫不及待離開。


    書房的門緩緩合上,裏麵頓時安靜下來。


    王書瑤眸光一暗,心頭失落。


    她又豈會看不出傅懷溪的敷衍。


    可先淪陷的那個人就已經輸了。


    王書瑤暗想,日後還長,遲早有一天她能占據傅懷溪心裏的位置。


    她收迴思緒低頭環視著房內的擺設,目光突然落在書桌的一角。


    那裏,幾張畫紙被隨意地壓在一堆文書下麵。


    王書瑤鬼使神差般走了過去,瞥見畫上一角。


    她輕輕拿起畫紙,緩緩展開畫卷。


    當畫麵完全鋪開時,她猛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幅女人的畫像,畫中女子眉似遠山含黛,目若秋水盈盈,容顏清麗脫俗,似有一股說不出的輕靈與柔美。


    畫中的每一筆皆可看出作畫人的細膩深情。


    王書瑤一瞬間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


    她從未見過這個女人,但憑直覺,她知道這絕不是她自己。


    猛地倒吸一口涼氣,雙手不自覺地握緊了畫紙。


    他,有心上人了!?


    嫉妒如潮水般湧上心頭,王書瑤幾乎喘不過氣來。


    淚水湧上了眼眶,她努力想壓抑住情緒,但眼淚卻不聽使喚地奪眶而出。


    王書瑤慌亂地抹了抹眼淚,指尖顫抖著重新將畫卷疊好,匆匆放迴原處。


    一股酸澀與憤怒在她胸口翻湧,王書瑤再也無法待下去,轉身就跑出了書房。


    她心如亂麻,跌跌撞撞地離開了侯府,連告辭都忘了。


    另一邊傅懷溪似乎想起什麽,步伐匆匆,迴到書房。


    此時房間裏已經空無一人,王書瑤的身影早已不見。


    他皺了皺眉,叫來春生詢問:“人呢?”


    春生連忙低聲迴道:“迴世子,王小姐臉色蒼白,已經先迴府了。”


    傅懷溪聞言,心裏一沉,走到書桌前,伸手將那張被壓在下麵的畫拿起。


    畫卷展開,隻見一角已經被淚水模糊,紙麵輕微起皺。


    他眉頭緊鎖,心裏暗罵了一聲。


    看來,她發現了。


    傅懷溪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手指微微收緊,幾乎要將那張畫卷捏破。


    知道又如何?


    他冷冷一笑,心中翻騰起一絲不屑。


    他能娶王書瑤,給她正妻的名分,能讓她成為寧遠侯府的女主人,難道還不能允許他心裏有人?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理,哪怕他心有所屬,王書瑤也應該感恩戴德。


    她有了世子妃的身份,就該知足,不該再貪得無厭。


    女人嘛,身份地位已經給了,心裏再多的奢望都是枉然。


    傅懷溪眸色一冷,腦海中不由得閃過虞蘇的臉。


    那個女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總是那麽不識趣,仗著幾分聰明就想要掌控一切,既想得到他的心,又想守住她那可憐的自尊。


    可結果呢?


    兩者都失去了。


    傅懷溪冷笑一聲,心底的厭惡和不屑愈發明顯。


    他是世子,是未來的侯爺,女人不過是他的附屬。


    虞蘇如此,王書瑤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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